宋故望着缓缓而来的朱红身影，人忽地平静下来，从何时起自己居然这么期待?
嘴角不觉泛起苦涩，目光与之对视那一刻，宋故只觉得他已知晓了一切。
新帝刚登基……许州意图谋反……摄政王的恩师……
这一幕幕，宋故猛地垂下目光，不敢看那个人，自己与他前来不也是牵制吗!
自己与他同去，若是不归，他便坐稳弑君之罪，此番不得民心，必定大乱。
若是同归，老将军此事必得一个交代，如此扩散到满朝皆知，岂不要他手弑恩师!
这哪是对几个人的试探，这明明是让封渊必须做个决断。
怨不得要他来推动一切，把一片真心捧与你面前，最后在狠狠踩碎，自己真是十恶不赦……
封渊望着看见了他就低垂下目光的宋故，心中轻叹，向卫青质问：“师傅，你到底何意?”
卫青看向封渊放声大笑：“哈哈哈，渊儿，可曾记得三年前我们的那场残局？”
“不曾忘却。”
“那今日就让我们延续那残局，以这天下为赌注。”
说罢他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石桌，石桌顿时四分五裂碎裂开来。
卫青随即席地而坐，满面自信的看向封渊，封渊面不改色，紧跟着坐下。
宋故不解的看着两人用碎石在空无一物的地上摆起了什么，这连个棋盘都没有不可能是五子棋吧!
不过既然两人都聚精会神的对弈，肯定之前就这般干过了。
不禁心中泛起小小的涟漪，封渊能赢吗?宋故望着封渊满面担忧。
卫卿看着宋故攥紧的手，忍不住开口：“摄政王与我兄长，对弈数百次，从未赢过。”
什么什么，宋故听到卫卿的话人都傻了，从未赢过，这还怎么玩。
看到宋故惊慌的神情，卫卿淡然笑道：“陛下不用担心，到时候一切都会结束的。”
宋故紧皱眉头，他当然知道会结束，但是他现在完全搞不懂这个老将军到底要做什么。
要是篡位杀了自己就罢了，如果要拖封渊下水与之谈判即可。
但是现在这样被掌控的感觉，实在让自己打心里感受到厌恶……
宋故紧咬唇瓣，眼睛不自觉瞄到卫卿腰间挂着的长剑上面。
【宿主，请停止这种想法 】
脑中猛地传来皮皮虾的声音，宋故垂下眼眸，压下心中涌起的念头。
【自杀是坚决坚决不允许的宿主，如果陷入进去，是无法抽出的 】
听着皮皮虾认真的声音，宋故过了许久才缓缓呢喃：“我知道了。”
平复好心情，宋故继续望着对弈的两人，发觉两人面前的石子已经满满当当了。
直到卫青落下最后一子，他看着封渊说道：“这次好像又是我赢了。”
封渊摇摇头：“未必。”
“嗯?你手里最后一颗，就算落于中心，也只能与我相平。”
“我知道。”
封渊抬起头看着卫青，缓缓抬起手到他面前，松开手，里面石头的齑粉随即飘落。
卫青看着他笑道：“你这是要认输了吗?”
封渊摇摇头，猛地从他身边掠去，朝宋故那边袭来：“我是要赢。”
看着封渊离自己越来越近，宋故忍不住站起身来朝他伸出手去。
卫青静静站在原地，并不看向他们，自言自语：“我早知如此。”
只见他打了个响指，宋故只觉得脚下一空，看着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坠落下去。
封渊看着石板缓缓闭合，立马回头望向卫青，卫青亦看着他。
“这下我们师徒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聊一下了，陛下自有人亲自处理。”
从高处掉落，宋故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没想到这将军府那么大，不仅仿出了朝堂，底下还有暗道。
宋故揉揉被撞的有些生疼的胳膊，看着黑漆漆的暗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默默朝上看了看，宋故立马打消了在回去的打算，与其在这坐以待毙，不如自己苟出去。
打定好主意，宋故小心摸索着往前走去，现在他只希望，这暗道是通往外面的。
走了许久，宋故颓然的坐在地上，这暗道好像没有尽头一样，难道要在这里面被困到死?
“唉!”不禁叹了一口气，宋故现在真希望封渊立刻就找到他。
又歇息了片刻，宋故撑起身子，无奈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袍摆。
本以为出宫后就不用穿这玩意了，结果到这还是要穿，这个东西真的太影响自己的速度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宋故还是老老实实把外袍脱了下来，笑话他穿这个跑肯定会死的好吗。
整理完毕，宋故又继续向前走去，殊不知他背后有个人默默跟在他后边。
走着走着宋故已经熟悉了这里的黑暗，而且道路一路朝前，到是没有别的分叉，总归不会走偏。
摸索着暗道墙壁逐渐变宽，宋故这才发觉，这底下居然有个巨大的空间。
继续往前走着，宋故一拍脑门，他为什么要摸黑走啊，不是有皮皮虾这个移动光源吗。
正要叫皮皮虾出来，后面却突然传出脚步声，宋故顿时一慌，猛地朝前跑去。
跑着跑着，宋故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他并未在意，继续跑着。
后面的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宋故心中越发慌张，脚好像碰到了更高的东西，人也紧跟着扑倒在地。
宋故抬起身，摸向脚边，原来那是一个无名的木制牌位。
身后的人已经到了面前，宋故抬起头来，漆黑的空间瞬间被照亮。
宋故看着面前悲悯的卫卿，又环视四周，那密密麻麻全是无名的坟冢。
“卫伯?”
宋故拿着牌位爬起来，满眼复杂的看着他，现在他要死也要死个明白。
卫卿从他手里夺过牌位，缓缓放回原处，满面凄凉：“这里都是死去将士的衣冠冢。”
宋故听他说着，嘴张张合合终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战场上死去的人岂止这些……
卫卿看着呆在原地的宋故苦笑道：“若是为护百姓，为护国家死去，倒也是个好汉……但是……”
卫卿突然咬紧牙关愤愤道：“但是……如若是因为所谓皇权的猜疑被悉数射杀，他们的性命何人在意……”
宋故听完他所说，久久不能回神，自古帝王多猜疑，这种……又岂能尽如人意。
他现在来到此地，身处此位，必然没有什么理由来推脱一切。
苦涩的看向卫卿，宋故缓缓开口：“纵使如此，这就是你们谋反的理由吗?”
卫卿摇摇头，缓缓抽出腰中挂着的长剑：“不，我们只想寻得一个答案。”
看着卫卿抽出长剑，宋故猛地转头朝前方跑去，虽不知他的答案是什么但是呆在这里肯定会死。
又跑了许久，宋故望着前方关着的出口石门，慢慢停下脚步。
“陛下，为何不在躲了?”
堪堪躲过卫卿的一剑，宋故只觉得自己真的会交代在这里了。
卫卿看着躲避匆忙的宋故，笑的越发张狂：“怕是我兄长的徒儿，现在已经与他达成了一致。”
听到此话，宋故立马站在原地，直直看着刺过来的剑刃。
鲜血顺着手心缓缓从剑身上滑落，宋故紧握剑身，满面坚定：
“他绝不会如此。”
卫卿看着宋故，只要手中剑在用力几分，这人必葬身于此。
他微微松手，低声询问：“何出此言?”
“朕信他。”
听到这话，卫卿凄然一笑，两人这几天的相处他早已知晓。
一切都如兄长所料，不过这帝王的信任，会永远永远吗?
“即使他真的可能会与兄长一起谋反，你也信吗?”
宋故坚定的点点头，现在的他只有一人，不论以后如何，现在的他绝对不会。
卫卿看着宋故，缓缓松开了剑：“那陛下，出去吧，去看你想要的一切。”
说完他把剑往旁边石墙凸起上狠狠一掷，石门轰然打开。
宋故望着卫卿嘴角缓缓流出鲜血，紧忙往前一步：“卫伯!”
卫卿摆摆手：“老奴早已服毒，快走吧陛下。”
宋故看着站在那里的卫卿，过了片刻，终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后面缓缓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宋故咬紧牙关，他现在要出去找封渊。
推开石板，宋故爬出暗道，看着熟悉的光芒，不觉眼中已经泛起泪花。
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宋故急忙跑去，看到院中封渊和卫青正在缠斗。
“封渊。”
猛地大喊一声，宋故站在后面，他等着等着最后的答案。
封渊听到声音，立马回应：“站着别动。”正说着他人立马被卫青踹飞。
卫青看了一眼封渊，猛地向宋故袭去，脸上带着疯狂：“陛下，你真的不动会死的。”
宋故看着卫青越来越近，到是一动也不动，终是那刀离他脖子还有几厘米时，卫青停在原地。
“叮”一声刀落地，卫青缓缓低头，看着刺穿腹部的刀身，缓缓露出微笑：
“臣本就命不久矣，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封渊抽出刀身，卫青向前倒地，宋故看着满面鲜血的封渊，心中满是苦涩。
因为自己，终究是逼他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