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魇怔了怔,大步走近钟离净,他仍在沉睡,气息微弱,半点没有醒来的迹象,别提重燃精血本源,他体内根本没有丝毫灵力。
寅时末,天将明。
谢魇喉结滚动了下,沉默地在钟离净身边跪坐下来,抖着手牵起他放在小腹上的右手,将自己的右脸贴上他冰凉柔软的手心,没有回头看镜灵一眼,开口时声音极沙哑。
“没有变化,连生机泉也没有吸收多少,还要再等吗?”
“怎么会?”
镜灵怔怔看着毫无醒来迹象的钟离净,踉踉跄跄地飘了过来,神情恍惚,低声喃喃道:“怎会毫无反应?若小主人是……不应该的!”
听出他言下之意,谢魇眸光暗了暗,轻抚钟离净脸颊,感受到他的身体仍有余温,虽然不再是自己以往喜欢的温度,也松了口气。
“元神无碍,身体也还能再撑一阵,那就好,我会用妖元稳住你的元神,等蛋破壳就好了。”
听到这话,镜灵才惊醒回神,整个人像是受到什么刺激,面色惨白,又是自责又是迷茫。
“是吾认错人了吗?”
谢魇抬眼看向他,一双阴冷竖瞳透出不悦与厌烦,“不管你把阿离认成了什么人,所幸阿离的状况没有更坏,但即便如此,在阿离真正苏醒前,你也休想离开岛上半步。”
镜灵瘫坐在地,恍若未闻。
“怎么会错了……”
其实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谢魇认为较好的结局了。
既然玄元珠对镜灵认定的人之外的人无用,谢魇也不再浪费时间,抱起钟离净起身离开。
明知钟离净还没醒来,谢魇仍是习惯的温声跟钟离净解释道:“生机泉太冷了,阿离手都凉了,下次再来泡吧,我们先回房歇一阵。”
镜灵没有阻拦,甚至没有着急去取回玄元珠,自己坐在池水中喃喃低语,直到谢魇抱着人走远时,他忽然问谢魇:“小主人若是一直醒不来,你便一直给他喂妖元吗?”
谢魇已是身心疲惫,本是不想再理会他的,但低头看一眼靠在肩上沉睡的钟离净,他的脾气便都收回去了,“那又如何?我要等的人始终是阿离,他没醒,我再等就是了。”
镜灵张了张口,悻悻垂头。
“抱歉……”
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谢魇不知道他在跟谁道歉,也无意去管,只管抱着钟离净走上冷泉岸上,抱着人回房。
这座岛上亭台楼阁俱全,风光雅致,本是老妖王的地盘,如今归了谢魇。他抱着人回到寝殿,便小心翼翼地将钟离净放到床榻上。
这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透支妖力,谢魇早已经耗尽体力,他心头很乱,又有些麻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安静地陪着钟离净待一会儿。
可刚才坐下给钟离净掖了掖被角,赤鳞就到了门外。
“主上,属下有事求见。”
谢魇疲惫地暗了暗眉心,垂头亲了亲钟离净眉心。
“阿离睡吧,我出去一下。”
钟离净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谢魇又定定看他一眼,才起身出去,转过身脸上的疲倦与温柔便不见了,面色冷得可怕。
走出寝殿,担忧风钻进去,谢魇谨慎地将门关上。
“又有事?”
赤鳞偷偷看了眼殿内,见谢魇神色冷淡不见喜色就猜到了什么,没敢多问,只低声道:“主上无事就好,方才青儿姑娘找来,说……”
“嘶……”
谢魇原本正揉着额角,冷不丁抽了口气,抬起手掌。
赤鳞跟着看去,就见谢魇掌心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金红色的契印,一眼看去,好像在发烫。
“主上被下咒了?”
赤鳞短短时间就想了许多,神色紧张起来,主上只去一趟天澜城回来就多了个咒印,是不是九曜宫的白乘风干的?这可如何是好?
谢魇方才一路都很平静,他太累了,也麻木了,让他心中也掀不起太多波澜。掌心的印记不痛不痒,他随口便回道:“不碍事,只是我与阿离结下的契印,阿离说过……”
当时谢魇到处找不到钟离净,找到人之后缠着钟离净与他结下契印。钟离净便说,只要他想找谢魇的时候,掌心的契印就会发光。
谢魇话音顿住,竖瞳瞪大,头也不回往寝殿跑去。
赤鳞被吓了一跳,连忙跟上。
“主上,您怎么了?”
谢魇已经听不进去他人的声音了,只攥紧手心上的契印,大步踏入殿中,快要走到榻前时脚下一个趔趄,半跪在榻前,好在他及时伸手撑住床沿,没让自己摔到床榻上。
离得如此近,足够让谢魇看清楚,钟离净眉心上正缓缓燃起一簇金红火焰,似乎透着几分潮汐水气,灵力自识海而起,渐渐漫过了五脏六腑,直至丹田,最终点燃灵脉。
谢魇忽然呆住,一动不敢动。
赤鳞正好赶了过来,推开寝殿大门,让岛外的第一缕和煦日光照射进来,点亮晦暗宫室。
“主上,您这是……”
赤鳞没再问下去。
因为榻上仿佛霜雪凝成的白发青年羽睫轻轻颤抖着,慢慢睁开了那双冰玉般漂亮的蓝眸。
一眼见到谢魇,钟离净皱起眉头,似在烦恼什么。
“谢魇,你话好多,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