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在云国,谢魇就得到了斩仙录残卷,方才还在遗憾仅有残卷,没想到片刻之后,完整的斩仙录功法就这么落到了他手中。
他还没开始找呢……
谢魇双目怔怔看着手中的斩仙录完整功法,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该不该笑,“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是真的斩仙录?”
他看过残卷,自然知道完整版的斩仙录大致是什么样的,而前半卷与他参悟过的残卷基本一致,后半卷则是补全了缺失的部分。
饶是钟离净,也有些震惊,侧首看向玉简,妖术功法与他所修炼的道法不管运气方式还是修炼方法都不同,他看不出这与斩仙录残卷的差别,却认得出玉简上的仙灵气息。
“这玉简上竟有一缕仙灵气息,看来刻录功法之人留下的,能有这个修为的人至少已逼近半步飞升,何必作假骗人?而传闻中螣蛇修为巅峰时能与海神抗衡,足见他已有了半仙实力,莫非这正是螣蛇所刻?”
谢魇惊得眼神恍惚,“我先前以为斩仙录是螣蛇的妖术只是传说罢了,若这当真是螣蛇亲自刻录,看来斩仙录还真的是螣蛇所创?”
钟离净指腹抚过玉简一角,玉简上那一缕浅淡的仙灵气息竟毫不排斥地缠绕上他玉白的指尖,钟离净呼吸一顿,身体随即紧绷起来。
谢魇见状忙收起旁的心思,合上玉简扶住钟离净。
“阿离怎么了?”
钟离净朝他摇头,看向玉简道:“碰到玉简时,我肩上的螣蛇图腾也在发烫,但我这次没有感到危险,而是……与这力量共鸣。”
钟离净薄唇轻勾,冰蓝眼眸微微发亮望向谢魇。
“可还记得在海国时,在那螣蛇虚影降临时,我身上的螣蛇图腾与你的螣蛇遗骨也曾有过共鸣,谢魇,这应当就是真正的斩仙录!”
谢魇自然记得,看到钟离净那双含着清浅笑意漂亮而璀璨的冰蓝双眸时,他却是一愣。
阿离,是在为他高兴?
难得见他这般高兴,谢魇也笑起来,看着他眸光愈发温柔宠溺,“还是阿离细心,否则我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斩仙录就在我身边。”
钟离净怔了下,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是过于激动了,别开脸让自己冷静下来,轻声道:“有了完整的斩仙录,他日若寻到螣蛇的护心鳞,想来你也能有更多把握将其炼化。”
谢魇猜他是又害羞了,抿唇忍笑,又怕他不自在,视转移到玉简上,“是啊,原先只有残卷,已助我融合螣蛇遗骨和妖血,如今完整的斩仙录就在我手中,哪怕找不到螣蛇护心鳞,我也能早一些提升修为。”
钟离净随意点头,手中握紧了那枚云纹空间玉佩。
谢魇悄悄看他一眼,取出一个玉瓶将那只苟延残喘的血傀虫收进去,用妖力封印起来,“这血傀虫是老东西的骨血和残魂养大的,仍留着老东西的一缕残魂,估计也是因此,那魔种才没有随老东西真身陨落而死去,这血傀虫我打算交给佘长老钻研。”
钟离净恢复平静,认同道:“你我看过惠元留下的笔记,知道道盟许多遏制魔种的法子,多是封印之法,无人能做到老妖王这般,竟将魔种引渡外替身物上,即便需要为此付出昂贵的代价,能够挣脱魔种的控制,哪怕伤了元神魂魄,也是值得的。”
谢魇点头,正色道:“魔种已暗中控制了道盟,从镜灵和我预见的未来看,魔神应当不会放过我这个最有可能成为螣蛇的妖王,我有预感,魔种既然这么强横,恐怕不久的将来,它或许真的会出现在妖族。”
钟离净也有些忧心,“也是时候该早做准备了。”
谢魇又看向他,琥珀竖瞳中泛起愉悦笑意。能与钟离净意见相合,就好像从前那些争执与背叛都不曾发生过一样,那些历经的苦难都已经过去,和谐静好,真是叫人贪恋。
钟离净被他看得一顿,低头看了看身上,才想起手中还捏着那块空间玉佩,便交给谢魇。
“申屠疾的遗言说过,杀死夺舍他的老妖王的人,便能得到他留下遗物,这是你应得的。”
谢魇哪里是为了玉佩?他笑叹一声,还是接过玉瓶,将封印了血傀虫的玉瓶收进去,再将功法古籍收入自己的储物戒中才道:“若非阿离身上的图腾,我还不知道这玉佩被老东西藏到了金蛇脑袋里,没想到这图腾这般神异,竟几次与螣蛇力量共鸣?”
说起身上的螣蛇图腾,钟离净轻蹙眉心,眼神迷茫,“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只知道我出生那时,身上就已经有这个螣蛇图腾,那时,海国的人都说,这是螣蛇诅咒。”
回想起上次去海国时那些不待见钟离净的海国水族,谢魇不满地啧了一声,“可偏偏是这些人口中的诅咒,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阿离,也救了海国,又怎会是什么诅咒?”
钟离净没有否认,只道:“海神与螣蛇同归于尽的传闻流传甚广,海国子民多是海神的信徒,而我出身海皇宫,生来身上却有螣蛇图腾,才会被认定为诅咒,加上我年幼时根本无法与同族一样引动潮汐之力,就连舅舅也怀疑过,我是被海国结界外千年不曾散去的螣蛇虚影诅咒了。”
谢魇问:“连你舅舅都看不透?”
钟离净摇头,“舅舅天赋其实不如母亲,但当年母亲骤然陨落,元气大伤的族人或重伤或年幼,舅舅别无选择,唯有修炼八荒录,之后更是舍弃了私情,一力撑起海国。”
“不过……”
钟离净按住肩头,隔着衣衫感受到危险散去,热度降下去再无异常的螣蛇图腾,眼中再无此前提及它的厌烦,而是坦然和感激。
“上次在海国,螣蛇虚影救了我,让我改变了对螣蛇的敌意,我隐隐有种感觉,它的虚影留在海国千年未散,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守护,而我身上的螣蛇图腾也不是诅咒,相反,它应当是一种庇佑。”
“如今回想起来,我自十四岁前,虽未能引动潮汐之力,修为却也不曾落下过,应当只是因为我体内的人族血脉,修炼时才会与同族有些差异。”钟离净想起什么,眉心紧了紧,似是不悦,仍是说了出来,“谢魇,你可知当年我是如何杀死白赑的?”
海国的旧事,钟离净鲜少与谢魇提及,唯有在说起他的舅舅海扶摇时,钟离净才愿意多说几句,故而他这样问,谢魇自是不知的。
钟离净看向谢魇道:“因为无法引动潮汐之力,我的修为在同辈族人中只能说勉强不算最差,而白赑,靠着血脉天赋,早早就结成金丹,杀他的时候,我才刚刚筑基中期。”
他无意识攥紧了玉白五指,唇边扬起一抹冷意,“那时白赑抓走白英,原本只是白相父子为了让我失去海皇之位继承权,逼迫舅舅让权的计谋,莫说是白相父子,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能一个人闯入白赑的宫殿,将他与守护他的三名金丹期都杀了。”
他看向谢魇,眸光晦暗,“白英是母亲给我留下的旧人,我去救她,也是为了从小到大都很少来看我,却在我眼前那般疯癫又决绝地自刎的母亲。当时白赑刻意为难我,与我打赌,倘若我打赢他,他便把人还给我,若我输了,便要向他下跪磕头……”
谢魇自是不认得少年时的白相之子白赑的,他只见过死过一回,残魂被白相炼制成傀儡的白赑,这不妨碍他对意图羞辱少年时的钟离净的白赑心生怒意,面色霎时冷下来。
“他真是该死。”
钟离净轻笑道:“他败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他一个金丹期会败给一个筑基中期,还是我这个,在他眼中混杂了人族血脉,连潮汐之力都无法引动的废物、杂鱼。”
谢魇心头一紧,琥珀竖瞳很是担忧地看着钟离净。
钟离净朝他摇头,“不必担心我,都过去了。那时,白赑输得太难看,恼羞成怒,便让他身边的三名元婴长老将我拿下,为了逼我跪下认错,他当着我的面,一寸寸割断白英被他拔去鳞片血迹斑斑的鲛尾……”
钟离净话音一顿,眸光冷冽,“他千不该万不该,动母亲留给我的人,更不该在我面前羞辱舅舅。其实他是不敢杀我的,舅舅那时还是海皇,白相父子不敢轻易动我,只因我一怒之下挣脱几位长老伤了白赑,他太过骄傲,咽不下这口气,便要杀我。”
“在被擒住的时候,生死关头……”钟离净举起自己的双手,回忆起当年,双眸空茫而恍惚,“我不知怎么,身上便多了一股力量,但我已记不清当时是什么状况,只知道到处都是血,当我醒来时,舅舅已经将我和白英带回去,而白赑,死得很惨。”
谢魇好奇道:“他怎么死的?”
钟离净一字一顿,语调冰冷,“他的身体被撕碎,血染红整座大殿,保护他的三位元婴长老也都同样死无全尸……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舅舅是如何将我安全带回去的,族中那些长老都对这件事讳莫若深,唯有白英,她看到了一切。”
“她说,我身上不知为何爆发出一股煞气,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撕碎了,当舅舅和族老赶过来时,他们都说在我身上看到了螣蛇的影子,也因此,他们认定我便是诅咒之子。”
谢魇良久不语,看着钟离净的眸光越发柔软,他心中满是怜惜,他的阿离,年幼时在海国过得不好,哪怕是同族,也不曾真正接纳过他,理解过他,反倒视他如诅咒一般。
这也难怪,钟离净会那般看重一直以来守护他的舅舅海扶摇,以及不离不弃的侍女白英。
钟离净看他这样,反倒有些好笑,“我的意思是,螣蛇是在救我。”他再次抬手覆上肩上图腾所在之处,释然一笑,“哪怕是后来,因为这次大开杀戒,我离开海国后每每见血,总会被勾起杀欲戾气,甚至几次走火入魔,也是因为我遇到了危险。”
“只要在我遇到危险,它一定会警醒我。”钟离净笃定道:“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过。”
“但……”
钟离净垂眸轻叹,“随着我结丹成功,这股原本保护我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但我却没有具备控制它的能力,几次走火入魔后,那个让林酌月他们恐惧的血海领域便出现了,那时的我隐隐察觉这煞气是源于螣蛇图腾,我却已被血煞入体,无法挣脱。”
他想到当年的事,眉心不觉紧蹙起来,很快又舒展开来,但开口时眼底仍是有些黯然,“我怕我会害死身边的人,便离开了天道院,直到白乘风的出现,帮我克制了这股力量,让我终于能和正常人一样修炼生活,不必再担心自己不知何时会失控。”
听到白乘风的名字,谢魇不着痕迹皱了皱眉,他可以理解在那个时候出现且帮钟离净遏制了煞气的白乘风,于钟离净会是极重的一份恩情,却不足以让他与白乘风和解。
“若是那片血海领域是因为螣蛇图腾而生,这股力量哪怕伤害任何人,都不会伤害阿离。”
谢魇已然明白钟离净的言下之意,也有些吃惊,“可这螣蛇图腾,为何会选择守护阿离?阿离可是海皇宫的血脉,与螣蛇无关。”
钟离净同样疑惑,“我不知道。我也只是怀疑那股煞气是源于螣蛇图腾,对它极为排斥,甚至想过将它剜去,但细究起来又实在找不到那股煞气与螣蛇图腾的联系,于是一直没有动手。直到螣蛇虚影降临,救下我之后,我心中多年的怨恨便消散了。”
他笑了笑,整个人忽然放松下来,向谢魇感慨道:“原来我不是诅咒之子,螣蛇也未必是海神的仇人,至少,他留在世间的一道虚影救了我,与他相关的图腾守护了我百余年。谢魇,我能感觉到,它是活的。”
他说着拉起谢魇的手,按上肩头,“你能感受到吗?我怀疑,这也是源于螣蛇的力量。”
谢魇掌心覆在钟离净瘦削的肩上,闻言催动了丹田内的螣蛇遗骨和妖血的力量,但掌心下的螣蛇图腾却无半点回应,在海国时他与钟离净、螣蛇虚影的三方共鸣没有再出现,在钟离净期待的目光下,他摇头道:“没有,或许因为阿离此时是安全的。”
钟离净难免失望,松开谢魇的手,“或许吧,但它既然能与你和海国的螣蛇虚影共鸣,至少也是与螣蛇相关的,若能查清共鸣的原因,兴许能找到螣蛇护心鳞的下落线索。”
他竟是在为自己着想。
谢魇怔了怔,心头悸动,哪怕钟离净总会回避与他的感情,却也总会在无意中回应他所付出的爱意,他未曾回应过是否愿意做他的道侣,却处处都在为他着想,为他忧心。
谢魇很开心,他没忍住上前轻轻将钟离净抱进怀中。
“阿离……”
谢魇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凭着本能蹭了蹭钟离净耳畔,一举一动满是眷恋依赖。
听他声音有些哑,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