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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魇刚抬脚要跟上,见状只得老实地站回原地,无比失望地低下头,“我看孩子就是。”
他再一次后悔,蛋生得太早了。
钟离净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往后殿药泉走去。
他有洁癖,出门回来总要沐浴的,何况方才又触碰过被阴气缠身的蛟龙骨,他怕灵力清洁不够干净,会影响到两颗蛋,也是习惯了谢魇在身边,倒忘了这家伙喜欢缠人。
不过谢魇失望的模样,倒是叫钟离净不免失笑。
当然,他起初也没想让谢魇一块去沐浴,就算早已心意相通,他也习惯了日夜和谢魇在一起,可相处方式也还没有转变得那么快,谢魇说要一起去时,他才想到哪里不对。
但他还没习惯,就先这样吧。
谢魇便这样眼巴巴地看着钟离净去了后殿药泉,眼神何其惋惜遗憾,轻叹口气,眉心暗自妖纹忽而一亮,跃出一枚金鳞,绕着他转圈,一颤一颤的,显然是在嘲讽谢魇。
这叫谢魇脸色黑沉下来,伸手抓住颤抖偷笑的护心鳞,没好气道:“说你没通灵性,还知道讨好阿离,又几次三番嘲笑我,真以为我没脾气了是吧?早晚要把你炼化了!”
护心鳞也没挣扎,只是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谢魇脸色更黑了,看了眼安安静静窝在摇篮里的两颗蛋,估计是灵识沉睡了,便走远了些,掀开衣摆就地打坐,恶狠狠盯着手里的护心鳞,“等着,我马上就把你给炼化了!看你回头还敢不敢去招惹阿离!”
待钟离净沐浴回来,换了一身衣裳,谢魇已然打坐入定了,眉心螣蛇妖纹时而闪烁金光。
自打初步炼化护心鳞后,他的妖纹也有了变化,爬上眉心,变作了螣蛇,隐有暗紫妖焰缠绕,叫他这张脸看去越发妖冶俊美。
若他有心,这张脸在妖族也能招惹来不少情债。
不怪白月珩想攀扯他。
钟离净眸光闪动,静静看了一阵,没惊扰他,而是放缓气息回到摇篮前,见两颗蛋疲乏的灵识还在沉睡,他便也坐在地毯上,翻出一片玉简,凝起灵力一笔笔刻下符文。
以往闲暇时间,他都会刻符、布阵,可似乎是太久没有动手,有一笔险些刻歪破坏了整片玉符,钟离净迅速收敛心神,认真修补起来,刻符于他而言也算是一种修炼。
白玉笙的辨真尺曾经在他手中破碎,他后来修补回来也只有形而无神,如今得了空,钟离净便想复刻一下白玉笙的辨真尺——便是他用不上,留给他的两个孩子也行。
不知不觉日影偏斜,暮色将尽。
钟离净将刻好的三枚玉符拿到手中端详时,忽而听见谢魇痛苦的闷哼,原本悠闲的眸光霎时冷凝下来,握紧手中玉符起身看去。
谢魇刚从入定状态中清醒,正抬手按着眉心,本就因为妖族天性过分白的面色越发苍白。
钟离净上前问:“怎么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魇恹恹摇头,闷声道:“没什么,只是想融合护心鳞,结果还是没成。”
钟离净有些担忧,“受伤了?”
“这倒没有。”
谢魇只是有些急躁和烦闷,闻言很快振作起来,抬眼看到钟离净,却是一愣,琥珀竖瞳直勾勾看着钟离净。一束霞光透过窗棂,正好打在钟离净身上,衬得他肌肤莹白如玉,一身广袖白衣甚是缥缈清艳。
钟离净往日衣着多是道袍,他是不挑衣服的,只是为了方便少穿广袖,今日倒是难得,暗绣云纹的腰封勒出一截纤细腰身,缀下一串珍珠坠子,为这仙气平添几分秀美。
因为今日沐浴过,一头霜发皆柔顺披散下来,刻符时又太过投入,只别到耳后便不管了。
这样的钟离净,看去极温柔。
看谢魇呆滞不动,钟离净随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没看出来有哪里不一样,“看什么?”
谢魇只笑不说话,牵着他漂亮的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怎么又刻符了?法器不够用吗?”
要是钟离净敢说自己法器不够用的话,谢魇肯定要把他一宝库的法器塞给自己,钟离净便解释道:“只是想复刻一下辨真尺罢了。”
“那个啊。说起来,什么时候我们去碧霄宗把白玉笙前辈留下的玄枢真符取回来吧?”
钟离净挑眉看他,“你还想着那几卷玄枢真符?”
谢魇抬手卷起他肩头的一缕雪白长发,笑道:“我用不上,但可以给我们两条小蛇备上。”
钟离净无奈摇头,“那就不必了,玄枢真符没什么意思,而且是白玉笙留给碧霄宗,当是全了他昔日与这宗门的道义,我若拿走了,便要忤逆他的心愿。何况我的符道不必他差,两个小家伙跟我学就是。”
谢魇想,这算是变相承诺以后会教小蛇们符道了?
他便又笑了起来,抱住钟离净,闻着他身上因为沐浴过,在药泉留下的浅淡清苦水香。
“好,听阿离的。”
钟离净感觉他有些过分黏人了,敲了敲他额角。
“你又在干什么?”
谢魇环紧他腰身,琥珀竖瞳直勾勾盯着他,“阿离身上有种香气,勾着我总想多亲近你。”
分明是谢魇这家伙自己要亲近他,还怪他勾着他?
钟离净按住他肩头,看向摇篮,“天还没黑,不要胡说八道。怎会突然想融合护心鳞?”
“太烦了,比我还黏人。”
谢魇对护心鳞早已心存不满,不愿多说,一脸痴迷地看着钟离净,“阿离身上的确有种独特的香气,尤其是遇水后,我先前就说过,阿离这次出关后,这香气更清晰了。”
钟离净可不想大白天的跟他讨论自己有没有香气这种问题,“或许只是你们妖族对蛟龙血脉的感应罢了,说不定只是嘴馋而已。”
“我可不想吃其他蛟龙血脉。”谢魇一口否决,笑吟吟看钟离净,“不过我也的确是馋了。”
钟离净早知道这家伙不正经,还是被谢魇这么隐晦的暗示臊得耳尖泛红,拨开他的手。
“你不融合护心鳞了?”
“合不来,我跟它天生合不来。”
谢魇话语间颇为怨念,而且也就是嘴上说说,抬手捞起他一簇长发,便起身在他身后半跪下来,以手做梳,替他梳理起一头长发,琥珀竖瞳含着笑意,眼底却满是愧疚。
“昨夜见到苏天池,说起阿离的头发,我也有些遗憾,阿离已恢复修为,头发还是这样。”
见谢魇从储物戒取出梳子给他梳起头发,钟离净便放下玉符,放松身体由他来,不过听到这话还是不动声色地抬眸瞥了他一眼。
“你喜欢从前这样?”
谢魇笑应:“喜欢呀,现在也喜欢,阿离怎么样我都喜欢,但阿离头发变白,是因为我。”
钟离净看他还对这事耿耿于怀,也有些好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都过去了,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还是你更习惯从前那样?那我使个障眼法,变回原来那样就是了。”
谢魇还是没办法轻松地说出都过去了这样的话,闻言想了想,还是摇头,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支崭新的月牙银簪,斜插在钟离净脑后,这次才满意地点了头,“阿离什么样子都好看,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钟离净看不到月牙簪子,抬手摸了摸脑后的簪子,“你哪儿来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谢魇还挺骄傲,“哪里花里胡哨了?我给阿离备的衣衫发冠还有好几个储物戒呢,除了这些还有不少阿离感兴趣的物件。我得让白乘风知道,你在我这里可从不受委屈!”
钟离净嘴角微微抽搐,“这你也要跟白乘风争?”
谢魇先看他有没有生气,才斟酌着说:“也不算是跟他争,我喜欢阿离,就想什么都捧到你面前,以前在秘境时不也是这样吗?”
说起来还真是,不过那时的谢栩未必有多少真心。钟离净轻哼一声,似笑非笑看着他。
“那时你不是故意拿阿离当金丝雀一样养着逗趣吗?”
就算是真的,谢魇也不敢认啊。
他只管装傻充愣,笑眯眯说:“怎会?不管什么时候的我,都必须是真心喜欢阿离的。”
钟离净拉开他把玩自己那微卷发尾的手,带着三枚玉符起身,“天色不早了,你要么歇息去,要么修炼去,我还要照看两颗蛋。”
谢魇手上空闲下来,却也不愿修炼了,“那我陪阿离睡一会儿?护心鳞根本就不听我的,要是阿离愿意帮我教训它一下就好了……”
他这边还告着状,门外忽然就传来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得他差点撞到钟离净脊背——
“主人,出事了!”
是百里雪。
钟离净怔了下,按住谢魇肩头,“何事寻我?”
谢魇同样目光幽幽地看向门口方向,有些疑惑。
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这条小白蛇这么没规矩,哪怕有钟离净和佘长老护着,也得完了!
可门外的百里雪紧跟着便说道:“柳非赶来传信,说主人带回那位仙子出事了,已经与姨姥姥、镜灵打起来,快要拦不住了!”
“什么?”
谢魇心下不满被惊愕取代,“难道是魔种失控了?”
钟离净拧起眉心,“过去看看。”
谢魇也认真起来,“走。”
二人只来得及给金雕传音,叫他来这里跟百里雪一起守着寝殿里的两颗蛋,便匆匆出门。
以他们的修为,御剑瞬息便赶到海边的望汐院,远远便见源自院中的阴冷力量引得天色昏暗,汹涌的煞气几乎要将殿宇笼罩吞噬。
谢魇拉着钟离净来到殿前,便见他们走时还在昏睡的萧沉正在庭院中与镜灵对峙,她那一身被血水浸透的天道院先生袍服已换作与佘长老往日衣着相似的缀着银铃的月白衫裙,只是一双瞳色浅淡的眸子已染上猩红血色,周身也溢满了嗜血的煞气。
原本留在院中照看她的佘长老师徒,此刻正在庭院一角,佘长老唇边淌血,赫然受伤不轻,正护着身后面色惊恐又激动的青婵。
所幸为苏天池着想,没有将他安置在这边,钟离净暗松口气,与谢魇一道落到庭院中来。
佘长老一看到他们二人,脸色俨然轻松了不少。
“妖王,道友,你们来了!”
谢魇点了下头,“怎么回事?”
钟离净看向镜灵,便见他已然祭出天命珠,将萧沉困在新筑起的法阵里。而萧沉一反往日沉静,如困兽般疯狂用煞气撞击法阵。
“你怎么样?”
佘长老见状松了口气,应道:“方才天色一暗,这位仙子便突然醒来,不知要去哪里去,我跟臭丫头本想扶她回去躺下,未料她会出手,身上的魔种煞气也爆发了,应当是被魔种控制了,我一时不防就……”
她有些懊恼,没说下去。
主要是她也有大乘境界,居然让一个半步大乘伤了。
镜灵赫然也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被魔种所控的萧沉困住,收回天命珠时身影也趔趄了下,才摇头回应钟离净,“无事,只是这位天道院先生本身修为不低,连吾也要耗费一番功夫才将其困住,但这魔种煞气比白日还要重许多,更多的应该是魂力。”
钟离净下意识看向天边暮色,日头已经落下去一阵了,他再看向法阵中的萧沉,蹙眉道:“她修魂道,本就是夜间魂力更强盛些,魔种又依附她而生,以她的力量为养料,是我忘了提醒你们这一点,辛苦你们了,镜灵,你先去帮佘长老疗伤吧。”
镜灵点头应好,飘向廊下。
佘长老也没有强撑,让青婵搀扶在廊下就地打坐。
钟离净与谢魇相视一眼,一同走近法阵。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的靠近,阵中的萧沉消停下来,一双被血色浸透的眼睛朝他们看来。
谢魇挑眉,“她还有意识?”
钟离净若有所思,“当日在天道院,东方雨泽体内魔种反噬时,也曾出现过这样不分敌我失控伤人的状况,看来萧沉也是一样。”
他心存这样的侥幸,又向这座困阵靠近一些,扬声询问:“萧沉,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萧沉血瞳微闪,惨白面色似有变化,“钟离净?”
听到这话,谢魇面露喜色。
“她醒了?”
便在这时,萧沉掌下煞气深沉如墨,忽而将法阵撕开一个裂缝,趁这间隙手握成爪朝法阵前方的钟离净玉白的脖颈抓去,唇角也扬起一抹诡谲阴鸷的笑意,“找到你了!”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