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宗的人如何丢人谢魇不管,道盟的人如何看碧霄宗和容泽谢魇也管不着,他只管偷笑,还同钟离净传音分享这份喜感。
“宋岩真是个好徒弟,这种时候还记得他这师父。”
知道他这说的是反话,是在嘲讽这两人,钟离净默默摇头,但对碧霄宗他也无甚好感。
那几乎是白玉笙曾经一力支撑起的宗门,却与他无关。白玉笙成全了容泽这个昔年好友,选择离开,还留下了符道真解和玄枢真符,偏偏容泽急功近利,本也不是心性豁达之人,才造就了碧霄宗的今日。
宋岩一番话便堵得碧霄宗上下火冒三丈,道盟众人可无心听他们打嘴仗,眼见鬼窟众人跪拜圣主,那黑袍男人无疑就是魔神了。
白乘风主动开口,“魔神总算现身了,既然如此,你与道盟三千年的恩怨,也该了结了。”
那黑袍人缓步上前,负手望向道盟各家仙船,恶鬼面具挡住他的脸,可他目之所及,仍是叫人感觉到一股融入空气的湿冷黏腻。
“哦?”
他沙哑的嗓音听去颇为年轻,又似有几分沧桑,却显然含着恶意而又暗藏着傲气的笑意。
“就凭你们?吾三千年前的……手下败将之后?”
他眸中射出一道金红魔气,威压骤然袭来,刹那间,各家仙船上各家修士似见到了血海。
就连远远观战的钟离净和谢魇,也感觉到了那股可怕的魔气,二人修为皆在大乘境界,运转自身力量便可抵御这股魔气。也正是这一股魔气,叫二人都确定他就是魔神。
谢魇倒抽口气,“这魔气……莫非上回魔神被阿离打退后元神损伤已完全疗愈?还是……他已经彻底融合王昊身躯,恢复巅峰?”
钟离净蹙眉道:“似乎是比上回神识附身萧沉时强大数倍,但也有可能只是虚张声势。你觉得他舍弃本体夺舍王昊这具勉强算结丹的肉身,能这么快恢复到巅峰力量吗?”
王昊此前有诸多机遇才勉强结丹,其实并非真正的金丹期,但他毕竟是魔神之子,这具肉身也是魔神专门为自己逃出古仙京准备的,定然与众不同,便往金丹期上算。
谢魇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可这是魔神,王昊又是他精心谋划千年才等来的气运之身,究竟恢复得如何,等他动手便知晓。”
钟离净也承认,“你说得对。”
这个时候,道盟各家的老祖长老自也反应过来,总算出手布下结界,护住仙船上的弟子。
清风徐徐而来,和煦而又冷厉,正是白乘风的剑意,他以剑意唤醒了被震慑住的修士们。
“魔神,你我修炼到了这等境界,欺负小辈就没意思了。你既接下战书,今日又已然现身,何不与本座一战,了结三千年恩怨?”
魔神颇有些遗憾地看着仙船上那些后知后觉醒过来,或惊恐或后怕或恼怒的道盟修士们,笑叹一声,“白乘风,于吾而言,你不过是九曜宫一个小辈,连顾无名都不是吾的对手,最后怕得逃跑到仙界去,你确定要单独与吾斗?还是你们一起来?”
谢魇还以为他们得磨一阵嘴皮子,没想到魔神刚撂下话就突然出手,不只是针对白乘风,还有道盟各家——他掌下射出数道血光,化为魔蛇,朝白乘风与各家仙船袭去。
白乘风挥剑斩去之际,各家仙船也飞出数道身影,正是先前一直待在船上的各宗门老祖、长老,那一批阅历最深、修为最高之人,他们纷纷出手,拦在了自家仙船前方。
七大上宗中底蕴最为深厚的五个上宗尚且能应付,折云宗有宗主云叶在也无妨,可碧霄宗的太上长老容泽却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斩灭那头魔物,便已经是出了一后背冷汗。
再看其他宗门,各宗的老祖长老宗主的都撑得住。
非但如此,沧浪剑宗那位暴脾气的长老更是一怒召出灵剑,率先朝魔神所在发起反击。
“盟主何需与这魔头白费口舌!三千年前害道盟死伤无数的罪业,今日也该让这魔头偿还了!既然他瞧不上你,那便老夫先来!”
沧浪剑宗本为剑宗,剑道乃是整个道盟至强的宗门,这一点毋庸置疑,白乘风也得承认。
这一剑势如破竹,自然不弱!
而魔神却扬声大笑起来,颇为猖狂,抬掌运起血红魔气,竟是一掌便捏碎了这道剑意。
“好啊,让吾三千年来不得自由这笔账,就算你们各家长辈都死得差不多了,你们非要来寻死的话,本座今日便算到你们头上!”
他说罢展开双臂,身上魔气暴涨,往外溢去。
巫礼本欲追随圣主出手,却被宋五按住肩头,笑着劝道:“圣主闭关许久,今日难得活动活动筋骨,那些老家伙就留给圣主吧。”
而见到这一幕,本就早有算盘的五个上宗的老祖长老们对了一眼,便齐齐召出法器朝魔神攻去,就连白乘风,也在同时出剑。
说时迟那时快,六人与魔神交上手一刹那,魔气与几人威压肆意释放,荒原轰然剧震。
莫说虚空上的仙船动荡不安,远处山崖也在震颤,谢魇一把扶住钟离净,凝神望向荒原。
“这些老家伙说动手就动手,也不管管自家弟子?”
事实上,钟离净站得很稳,但谢魇偏要扶,他也就由谢魇去,拧眉望着荒原上快如闪电、却在交手间发挥出撼天动地之力的几人。
却见荒原下的魔神滑溜得如同泥鳅一般逃出了几人的围攻夹击,冷不丁退到鬼窟众人前。
“此处人多,倒显得地方逼仄了,你们早有准备,吾也不能落于人后。吾于后方这五鬼山中布下鬼阵,你们要与吾交手,便先去破阵吧,但愿吾能在鬼窟总坛等到你们!”
他扔下这话,嗤笑一声,身影便消失在荒原上。
见状,谢魇饶有兴趣。
“居然跑了?莫非魔神方才当真只是虚张声势?”
钟离净没说话,盯着道盟众人。
被扔下的道盟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沧浪剑宗的长老颇为恼火,“鬼窟这破地方连打架都施展不开手脚,那今日便先破它这五鬼山,再生擒魔头,为道盟先辈们报仇!”
白乘风素来从容,今日也难得豪气一回,扬声笑道:“好,今日这五鬼山,本座闯定了!”
他做下决定,回头吩咐仙船上众人,“魔神修为高深,顾长老与顾师兄随我前去闯山即可,五师弟,你带领其余弟子留守此地。”
顾剑声与他身前那仙风道骨的白发青年只轻轻颔首,顾行远与其余长老则一并抱剑应是。
谢魇还记得顾剑声和顾行远,当日带钟离净逃出天澜城时他差点就跟顾行远撞上了,至于顾剑声,九曜宫的执法长老,他是早有耳闻的,可那白发青年却叫他瞩目须臾。
“那位顾长老有些眼生,连我都看不穿他的修为。”
钟离净见白乘风留下顾行远,心底还为顾行远松了口气,可见到顾剑声与那青年,眉心便又紧蹙起来,“那是顾师伯和五师叔的师父,顾云,多年来一直在后山闭关修炼,修为该是九曜宫顶尖那几人之一。”
谢魇问:“比起白乘风呢?”
钟离净道:“不比他差。顾师伯身上也有魔种,我怀疑这位当年将宗主之位让给白乘风的顾云长老会甘愿退居后山也是因为魔种,但他今日既然在鬼窟出面,便意味着……”
谢魇将他没说完的话接下去,“九曜宫动真格了。”
那边厢,白乘风安排好九曜宫众人,又望向宋五和大巫祭、巫礼几人,含笑眼眸中颇有几分忌惮,“此地道盟弟子众多,也有一战,这里便交给七大上宗的宗主长老了。”
他们显然早就商量过,除了春秋谷谷主薛樱要去闯阵,无量宗暂无宗主,其他上宗主事之人,譬如云叶与容泽等人皆是颔首。
宋五就笑眯眯地站在那里看着,大巫祭也无甚反应。
魔神一走,道盟也走了十几人,不只是白乘风带了顾剑声师徒,五上宗也各自带了自家长老,钟离净见到一人,却是有些疑惑。
“慕有枝?”
谢魇见此人也随青琅山老祖入山,也是有些诧异的。
“除那春秋谷谷主之外,其他宗门多是年轻一代执掌山门,其他人都留下,唯独这个青琅山二教主慕有枝,他居然也要闯山?我看他修为还够不上大乘期吧?青琅山老祖只带他去,莫非青琅山已经无人了?”
谢魇看向青琅山所在仙船,又道:“不过青琅山这些年渐渐没落,轮到原五上宗之末,那位现任大教主也多年不曾现身人前,今日我才第一次见到他,他竟如此病弱吗?”
钟离净看向他口中那位青琅山大教主,方才只是匆匆瞥过,眼下再看那披着玄金斗篷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才看出有些不对,这青年面容俊美,面色苍白,透出些许病态。
青琅山华美的金孔雀面具完全挡住他的右脸,只露出半边脸颊,整个人看去甚是虚弱。
“慕无涯伤得这么重吗?”
今日正魔之战,身为七上宗之一的教主不能不来。
可越看这位慕教主,钟离净越觉得怪异,再看向慕有枝同教中老祖入山的背影,他忽然想明白什么,问谢魇:“方才时你可有看到,慕有枝和慕无涯二人之间关系如何?”
方才众人都在观战,钟离净也没心思看角落里的青琅山仙船,谢魇怎么会去盯那些人?
可谢魇还真盯了,他笑容僵了下,“我听说那慕有枝好像喜欢阿离,就多看他一眼而已,阿离你怎么这么敏锐,连这都发现了?”
钟离净看他的眼神变得奇怪,转头一想这就是谢魇,这人就是个醋坛子,他也就想通了。
“假的,他先前一直被人盯着,才拿我当借口,后来同我道过歉。当年我误闯佛子闭关之所差点打起来时,他也曾帮我从中调和。”
谢魇听他这么直接辟谣不由一愣,钟离净又道:“既然你看到了,就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慕家兄弟吗?”
谢魇打心底里还在怀疑慕有枝是不是骗自家阿离的,也如实回道:“他们由始至终都没跟对方说过话,慕有枝一直跟在慕家老祖身边,慕无涯更是没看过他一眼。难道是慕无涯病重,慕有枝有心趁机攀附老祖,欲夺大教主之位,兄弟俩闹崩了?”
“不可能。”
钟离净断言道:“我曾见过慕无涯数次,此人性格颇为霸道,不像是会忍让之人,而且他若在,不可能任由慕有枝随老祖闯山——这不只是闯山,而且很可能会有去无回。”
谢魇隐约听出点什么,意味深长道:“阿离是说?”
“除非……”钟离净看着仙船之上安坐于轮椅中的青琅山大教主,“他不是真正的慕无涯。”
谢魇不疑有他,愕然道:“那他又是何人假扮?”
钟离净看向一直站在这位假教主的轮椅后方半步的长老,同样迷茫,“不知道。不过他身后之人的确是青琅山的长老,看起来是照料他,但更像是在防止假慕无涯露馅。”
不过眼下该闯山的人都已然入山,便是宋五和大巫祭一动不动,叫留下的道盟修士们颇为忌惮,钟离净也没有心思再去管青琅山为何让人假扮大教主,而是朝谢魇点头。
“我们也进山。”
谢魇再好奇,也知道那些八卦秘闻得等闲暇时候再聊,这便牵起钟离净,悄然御剑而去。
“我知道有一条路,能绕过五鬼原进山,这边来。”
剑光悄然而过,几乎无人觉察,但在折云宗仙船之上,那一位眉目清隽的执剑长老不知有意无意回头往阴气萦绕的山脉望去,自是没能看到人,却发觉一缕残留的剑气。
身旁羸弱的白衣少年见他无端端回头看去,掩唇轻咳一声,低声问:“云清师兄,怎么了?”
那剑气随阴风散去,转眼没了踪迹,云清搜寻不到源头,唯有收回视线,抬眼望向方才白乘风等人进山的方向,应道:“无事,只是没想到,今日竟没见到钟离道友。”
听到这个名字,云白衣眼底笑意淡了几分,迎着阴风,猝然又咳了起来,待云清不动声色稍稍侧身替他挡住仙船外的阴风后,他渐渐缓过来,才扶着心口哑声笑了笑。
“兴许那位圣君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吧,师兄莫要分心,这些鬼窟余孽也不是好应付的。”
云清虽说心底察觉不对,却也想不明白,加上云白衣所言有理,他便凝神望向鬼窟众人。
“我明白,师弟身体虚弱,这次本不该来的,一会儿打起来,师弟切记莫要离开我身边。”
云白衣满眼信赖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