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聒噪，要不还是……杀了她吧。熹微眼睛向上斜着瞥去，同时冲动的抬起手，绿莹莹的光辉，从腹部到胸腔，到肩膀。
极速喷洒的血液和这血腥的一幕落在少年的眼里。
满天飞的是温热的雨，还有倒在地上的尸体。两块东西像畜生的肉一样，让人反胃，让人恐惧。
她一双大眼睛瞪得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黑亮的眼珠子死死盯过来，这太可笑了，这个场景太滑稽了。两个擅自惹事的人，有什么委屈，憎恶的理由么？惹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人是否有还击的可能性。
心中一股恶心的感觉，接下来熹微蹲下翻找自己的灵器，那种恶心的黏腻感觉让她心情更加恶劣。
这孩子也没有说话，一直跪在尸体旁边，她神经质地低语着。
“一切都完了……我怎么回家……”一些莫名其妙的自语，熹微有些难以理解，她上手拽住少年的衣襟，对方用难以理解的，巨大的力气和她抗衡，衣襟撕裂开，抓住的手用力到通红。
“别杀我……我把丹药还给你……”她瑟瑟发抖的说。双手从兜里掏着，几颗被压扁的东西又恶心又没型，熹微顺从内心，很快扬手打落在地，她面无表情道:“脏了，我不要了。”
“垃圾一样的东西，扔了。”她冷漠转身想离开。
谁知道，听了这话，这孩子一下子站起来了，她像个从千米以上滑翔而下捕捉猎物的扁毛畜牲一样，速度很快，冲动而仓促的抓住了年长女人的腰带。
这孩子狠狠把年长者推下了悬崖，她一心只有自己回不去了，她想，这一切都毁了。
她回不去，找不到母亲，找不到家了。她再也见不到夫子了，再也离不开这个破地方了。
老师现在在做什么呢？她回到京城了吗？她有没有……有没有想起过，她有一个学生。
那个学生很笨，别人一学就会的东西，那个笨学生还需要老师开小灶才能明白。因为收了个女学生，夫子被人议论，被同窗排挤。
夫子，还好吗？
“都怪你！你毁了一切！”她双目通红，水珠流在下巴上。
她浑身疼，恨意让她口不择言。她终于用了那股暴戾而嗜血的力量，她将一个人推下了悬崖！她看着叶无羁死在面前！她自己也杀了人！
不对，叶无羁肯定不会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个什么仙君也不会死，不可能会死，一定不会死！
她充满希望的，忍住想呕吐的欲望，手在地上摸索着，像在拼凑什么一样。
然而奇迹没有发生。
反倒是熹微从悬崖底下爬出来了，她脸被山石划伤，露出狰狞的白骨，肉挂在脸上，肩膀被什么捅穿了一个□□，鲜血淋漓。
白袍，不对，已经是几块碎布了，更加不成样子，看起来狼狈又脆弱。
这会两人都没心思搭理彼此了，脸色阴阴的，互不干涉，忙活自己的事。
走了不知道多久，第五次太阳升起，才走出大山，到了一处偏僻的路上。路大约只有李幺妹身高一样宽度，她背着背上的尸体，臭烘烘的，蚊虫围绕着她，肮脏又血腥。
不知道是第几次开口了，熹微忍耐道:“你把尸体放下埋了。”她的嗓子干哑，这几天滴米未进，腹中空空。除了偶尔喝一点湖水，吃一点野果子，什么都吃不到。
这里比不上天武市，什么都有得吃。真是……早知道就不杀那畜生了。
她自顾自的往前走，吃了地上捡起来的丹药，她现在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是这个不怎么张口的同路人却让人很苦恼。
几个身着轻甲的高大男人突然从远处跑来，他们藏进路边的草丛里，有的躲在山石后面。后面是急促的马蹄声。
“抓住他们！姊妹们，一颗云国人的头，够玩一晚上春宵楼的花魁了哈哈哈！”为首的中年人生得很壮，一身皮肉仿佛要把布甲给撑烂了。
长枪上是黑褐色的血渍，马头旁挂了几颗死不瞑目的男人头颅，因为长了胡子，所以李幺妹得以认出。
她背着尸体，熹微警惕的盯着这些人。
“……”
趁这机会，躲在旁边的几个云国男人提着武器一拥而上，企图趁着只有两个骑兵反败为胜。
“臭娘们！老子和你们拼了！！”络腮胡怒吼道。他身边的弟兄们瞬间也疯了:“臭娘们！真把兄弟们当你们千国的娘娘腔了！”
“呦呵。”马上的中年人很稀奇道:“娘娘腔？指我吗？”
“张三回去叫人继续追！李思你去杀掉这几个云国杂种。”中年人长枪投掷出去，刺中为首的络腮胡，她忙擦了一把脸上的血，一夹马肚冲上去夺回武器。
“好头，笑纳了。哈哈哈……”她的声音浑厚，带着轻松。“结束了我请姊妹们去春宵楼。说不好那柔柔以身相许，也给你们享受一晚上。”
“你们两个小子，过来。”她的语气理所当然，熹微没动，李幺妹拖着尸体也没动。
与此同时，她一枪结果了冲在第一位的络腮胡汉子，把头割了系在马上，身体丢在旁边草丛里，一边镇定吩咐跟上来的几个手下。“那两人，给我带上。”
有个矮小的女人从后面跑上来，来扯李幺妹得胳膊，掏出刀要割掉她背上的人与她之间的绳子。
她纳闷道:“这是你什么人？都臭了你还背着。小小年纪，倒是有情有义。”
李幺妹抗拒得很，一巴掌推开了她。那女人被推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和崔临川告状:“崔将军！这孩子根本不愿意把尸体放下来。还推我呢，瞧她这桀骜不驯的模样！”
崔临川走过来，马打着响鼻，不耐烦的样子，和那主人一个模样。
她看向旁边也很狼狈的成年人道:“你们在这地方搞什么的？这里在打仗，不要命了？”
熹微袖子藏起了灵器，她将对方的服饰和配马看的一清二楚，她懒洋洋道:“我和两个妹妹来千国投奔亲戚，不小心遇到了云国人，二妹被杀了。”她解释的不走心，崔临川也根本不信，懒得听:“你们和我回去，尸体就地掩埋。打仗结束之前你们都不能走，在军营里老实呆着。”
少年转头就跑，这倒好，害得熹微被崔临川用长枪挑住了衣领，一枪扎在地上，挣扎半天没爬起来。
李幺妹背着尸体，哪里跑得快，她只是垂死挣扎。她害怕失去了叶无羁，就再也回不去了，她心里还存在希望，因为曾经在洞里，她亲眼看到了无数具叶无羁的尸体。死了也能活，所以这一次，说不定也会回来。
只要她活过来，就算背着尸体被当做怪物又如何？只要回到三百年后，见到母亲，见到夫子。为了那一天，什么都愿意尝试。
破空声传来，她被飞来的箭矢射穿小腿，在剧痛中倒地，被尸体压在下面，她急躁的吼道:“我不走！我不去！我不埋她！她还没死！！”
“你们滚开！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你们。”她威胁道，眼睛又大又红，咬牙切齿的模样，倒是把刚才那女人吓了一跳，她本来要抓起来她的，这下子愣了一下，李幺妹又连滚带爬的跑了，一瘸一拐的。
连翠没话讲了，她羞愧道:“崔将军，这不能怪我，她就像个疯子一样，我生怕她给我来一口！”
熹微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喘息着道:“别白费力气了，她不会听的。她这人很固执，你们……要不放了她吧。”
她见李三跑了，也跟着往前走。
身后传来马蹄声，几乎是前后脚的跟着来。
“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崔临川怀疑是自己的脾气太好了，让她们二人生出了错觉。
就算他们不是敌方的间谍，就算只是个普通的过路人。在这个紧要关头也万万不能放她们走，更何况两个女孩儿，若是落在敌国那些军队的手里，下场有多凄惨就不必多想了。
她骑着马快速的向前奔去，眉目冷然，加上一张摄人心魂的脸，还有脸上溅上的血，霎时，就像是昆仑山中西王母座下掌管刑罚的神祗。
她纵马从高空降落，跨过沟渠，那一瞬间李幺妹觉得危险的气息让她僵住。
崔临川的长枪尖挑着李幺妹的发髻，发丝断裂的声响混着马蹄踏碎枯叶的脆响。
少年趴在地上，背上的尸体被箭矢剐蹭，腐肉黏在她沾满草屑的衣领上，引来成群蚊蚋盘旋。
“再跑就挑断你手筋。”崔临川翻身下马，靴底碾过李幺妹流血的小腿，“千国军营不收死人，更不收疯子。”
她用枪杆撬开少年紧攥尸体的手指，却在触到那具腐尸手腕时猛地收手——皮肤下竟有微弱的脉动，像濒死的蝉翼在振颤。
“现在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云国军队和千国军队在这里打仗，你们两个小子。要是跑出去了，怕是被马蹄踏成碎肉，不想死就跟我走，走你们也走不了，我是万万不能放你们走的。”崔临川居高临下的再次强调。
熹微突然笑出声，倚着断树擦去脸上血污：“崔将军没见过‘活死人’？”她扯开腐尸的衣襟，露出心口一道泛着金芒的伤疤，“六百年前云国秘术‘借尸’，中术者死而不僵，需以血亲心头血温养才能复原。”
“你胡说！她不是活死人！”李幺妹突然暴起咬住崔临川的手腕，腥臭的涎水混着血水渗进甲胄缝隙：“她是叶无羁！是我从三百年后带来的！”
“三百年后？你怕不是疯了。”熹微有些无语，眉毛竖起，杀意浮现。
远处传来号角声，千国骑兵的方阵踏碎晨雾。
崔临川看着李幺妹，她猛地拽起少年，长枪指向远处山坳里若隐若现的琉璃顶：“这口音听起来就不像千国人。那座离恨宫见过么？六百年前云国太子妃的梳妆楼，现在是我千国的刑场。”
“如果我查出来你们是云国细作，本将军会在离恨宫一刀一刀活剐了你们两个。”
李幺妹打着哆嗦顺着枪尖望去，琉璃顶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紫光，像极了叶无羁临死前瞳孔里的妖异光芒。
熹微眼珠子一转，想起来这具尸体拥有的缩地成寸这样的法术，如果还拥有扭转时空，甚至从三百年后来到今日的这样子的伟力的话，那她可就不能死了。
也许弄去炼丹炉中可以练出来一颗具有神奇力量的丹药，但是这远远不够，她的利用价值可以更高。
她激动中突然抓住少年的胳膊，指尖掐住她的手腕：“借尸还魂术需引雷渡劫，离恨宫的聚雷阵正好能用。”
“对，我们就是云国人，你把我们带去离恨宫吧。”熹微浑身发抖，那是兴奋。
可崔临川却以为她们承认了，顿时，她手中的长枪重重顿在地上，震落枝桠间的露珠：“原来你们真是云国余孽，怪不得背着这具‘活死人’！”
李幺妹愕然，什么云国余孽？什么活死人，她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熹微眼神微动，并没有反驳。对她而言，昨天可以做一个天师哄骗千国皇帝，今天也能做一个精通咒术的法师，只要能哄骗着少年，将这具尸体起死回生，拿来做研究比什么都强。
而自己果然继承了母亲的天才，父亲的疯癫。只要是为了修仙，炼丹，什么也顾不得了。杀几千个千国女童算什么，恐怕还没有这具尸体来的功效大。
所以熹微果断放弃了回到千国皇宫的想法，改变策略。
晨风吹过断壁残垣，李幺妹嗅到腐尸身上突然弥漫开的怪味——那是叶无羁最喜欢的熏香。她看着熹微掌心的符文亮起绿光，与掌中灵器遥相呼应，叶无羁的尸体手指微动，双目圆瞪，这一幕万分惊悚。
李幺妹呼吸急促，她突然想起潇湘仙子见闻里写过的话：“修仙者面对逝去的亡魂，能利用非凡手段拴住迷路的魂。”
崔临川便想就地格杀，她挥动长枪。武器扫过少年的颈部。
她的武器被惊雷劈断，离恨宫的琉璃顶突然迸出万道金光，将整片山林照得如同白昼。
李幺妹感到背上的尸体突然轻了，低头看见叶无羁的手指正抓住她的衣领，指甲缝里带着血垢，胸口还嵌着三百年前就有的一根灰扑扑的缎带，这玩意叶无羁从不离身，十分诡异。
几人轻飘飘的被妖风卷起，抛去离恨宫。
朱红色高墙，金色长殿。熹微一眼看去，八十八个台阶，九十九根柱子一眼过去望不到头，中间一个巨大的圆台，圆台在下。
透明的琉璃铺在地上，被人踩的雾蒙蒙的，却看得出来很干净剔透，熹微默默计算，看来曾经维护法阵就每日耗了不少灵石。云霞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