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火龙,要请他们二人进去。
俞莲舟唇齿微动,低声道:“……我不愿与你生隙,也请四弟多少念在往日情分之上……好好与我说清吧。”
最后那半句话,是俞莲舟一字一顿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从今夜开始,从自己与张松溪的第一次交手开始,对方就在生气。这一点白鹤鸣或许不清楚,但俞莲舟自己作为师哥,对自己师弟的秉性还是了解的。一开始,他还在想是不是四弟找自己吃了太多苦头,亦或是四弟帮他又苦心谋划了什么。
俞莲舟在武当行二,又心性成熟,包容弟弟这种事情,他从小就在做了。如果张松溪只是一时耍耍小脾气,亦或者嘴上占占便宜,那对方怎么说他都认了。然而对方从头到尾一直都在生气,说出的话不是嘲讽就是暗示,仿佛细嫩的鱼肉里藏了无害的小刺,真真应了那如鲠在喉四个字。
这样的小刺,如果不彻底拔掉的话,他们要如何继续当兄弟呢?
以前的俞莲舟或许会把这种兄弟间的小矛盾藏在心里,相信时间一定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但现在俞莲舟知道了,人与人之间的刺是无法隐藏的,要么把刺拔出来,要么把刺吞下去。留着这刺,两个人就只会渐行渐远。
教会他这点的人,正是俞岱岩。
俞莲舟上一次有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也是在胡青羊给俞岱岩疗伤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放不下鹤鸣,也放不下三弟,却因为看着这两个自己所爱的人逐渐走近,即将成为爱侣而感到痛苦。那根刺早已经种下,此刻探出头来,时不时扎他一下。他知道这根刺在何处,却不敢拔出来。
……好在三弟亲手帮他把刺拔出来了。虽然眼下一切都成了死局,他和鹤鸣,他和三弟,三弟和鹤鸣,三个人纠缠在一起,不知何时能解。但他确实是松了一口气,反而觉得现在这样比那时候还要更痛快一些。
……一种鲜血淋漓的痛快。
这一次俞莲舟是真的不明白刺在何处,他四弟究竟为什么生气,难道还能是因为自己和鹤鸣吗?即便三弟本人在场,看到自己和鹤鸣相处,恐怕也不会比四弟表现的还要生气了。念头转至此处,他思维一滞,随即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自己也是关心则乱。不能因为自己现在和鹤鸣、和三弟的关系乱成一团,就设想四弟也一定在意这件事情吧?说不定是赶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听到了什么事情呢。
俞莲舟心想,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让四弟误会了。四弟显然还是心念着他们的兄弟之情,但那股怒火怎么压都压不下去,都快要写在他脸上了。
张松溪也看到丐帮的人来了,更知道此刻不是继续这场对话的时间。他抬起头,迎着俞莲舟那双平静的眼睛,却想象不出自己要怎么说出自己的愤怒源于何处。
还有什么可以说呢?自己暗示的难道还不够明白吗?二哥自己私下里做了什么样的事情,面上又是怎样对三哥的,难道他心里不清楚吗?
张松溪移开视线,平静地说道:“先说到这里吧,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再说下去,他恐怕会再一次怒火中烧。鞑子追兵在侧,丐帮明教又有私仇,与二哥的事情可以后面慢慢再说,此刻他与师哥共同御敌,大义为先。
丐帮弟子走上前来,请他们进去与史帮主详谈。那弟子竟不怕生,见俞张二人同时抱拳,开玩笑道:“武当真是门风严谨,端庄守礼。俞二侠和张四侠就连这抱拳的动作,也都一模一样。”
俞莲舟点了点头,张松溪扯了下嘴角,权当回应这玩笑之语。弟子见他们两都没回应,沿途也就不再与二人搭话。
史火龙正坐在石头上,见到二人来了,站起来招呼道:“俞二侠、张四侠,让二位久等了!”
俞莲舟作为师哥,向来是走在前面,对答也是他先答。张松溪站在他身后。此刻他难得可以不用想如何应付丐帮,听二哥和史帮主你一言我一语,困意逐渐上来了,心想二哥对外大事上还是不糊涂,就是私事上想不明白。
希望二哥明白苦海无边,回头是——
张松溪思绪一顿,闭上双眼。
观自在菩萨还可以渡二哥,但大概渡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