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庄,还有活人吗?”
答案是:有的。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死去的也不清楚?”
宗钺明晃晃一张驱鬼符捏在手里,赵贺恨不得缩到路边边去,他低头,掩下了自己的神情,哆哆嗦嗦说。
“我……只是……一觉睡醒……找不到蓓蓓,慌忙出来,便看见你们了。”
“一觉醒来吗?”宗钺望向四周荒芜的田地,重复着赵贺的话。
赵贺更加向路边靠去,宗钺被人拍了拍肩。
“这位……道友,”陆由开口的时候,其实心里有些打鼓,却还是鼓起了勇气,他指了指恨不得将自己团成团求点安全感的赵贺,道“他只不过是个农家人,你手中的符纸,好像令他很害怕。”
宗钺看了陆由一眼,对他的话表示认同,收起了手中的驱鬼符,目光落在了发着抖的赵贺身上,随意开口道:“你没发现吗小陆?他从被我制服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很害怕呐。”
一阵风吹来,远离城市的乡间小路上,天空被阴沉沉的乌云遮盖,见不到一丝星子月光,三人的脚步声均很轻,手机打出的亮光远远地消失在黑暗中。
“老乡,”宗钺上手扣上赵贺的肩,“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吗?”
赵贺终于将低了一路的头抬起来,恐惧的眼神中同时也带上了些恨意,他说:“到了,村内若是还有活口,应该便是在这里了。”
面前的农家小屋好像是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气派的砖瓦房有小两层,透过宽大的玻璃,能隐约看见其中木制的中式家具。
“只是,”赵贺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些幸灾乐祸,幽幽留下一句:“来到这里,你们的死期就近了。”
伴随着消失的身影,他的声音也带上了诡异的缥缈。
“让你走了吗?”
宗钺掌下用力,在赵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本来慢慢透明的躯体又凝实起来。
“老乡,”宗钺的手掌如烙铁一般将赵贺牢牢按在原地,“麻烦解释一下,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们的死期就近了?”
眼看赵贺闭口不言,宗钺想了想,道:“不如你和我们一起进去吧。”
随后他的手掌改扣为推。
赵贺肉眼可见的恐慌了起来:“不,不要,我不进去,救命,救命啊。”
空旷的小路上,他歇斯底里的哀嚎传了很远。
宗钺松开了他,双手捂上了林沐泽的耳朵,眼看赵贺半天尖叫不停,他一张禁声符贴了过去。
在骤然而至的安静中,露出了赵贺惊恐的一双眼。
林沐泽看了看将要半昏过去的老乡,眼中有银光闪过,道:“他的魂体受过创伤,并不稳定。”
一时静谧,宗钺手中汇集的金光点在赵贺眉心,要去不去,最终隐下。
他轻声道:“那便搜不了他的魂了。”
宗钺静立路间,他的灵力如涓涓溪水,在整个村庄静静流过。
睁眼间,他的目光中带了些叹息。
“这村内密密麻麻的魂魄,均或多或少带有损伤。”
宗钺偏头,看向再次老实下来的赵贺,沉声问道:“此地,发生过什么?”
赵贺的目光落在了那农家小屋上,双眼流出泪来。
粗哑的声音,响在乡间的小路上。
“我有些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村里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但一切的源头,应该是他们回来的那一天。”
农家小屋里住着的一户人家,同样姓赵。
据说二十多年前,他们也不过是村内一户贫农,却不知突然走了什么大运,一夜之间莫名暴富,离开了白马村。
后来,他们衣锦还乡,豪车保镖,好不风光,只是须发皆白的当家人手里,抱着一个骨灰盒。
原来,他们又一次失去了孩子,悲痛万分、身心疲惫地回了家。
在赵贺眼中,却是他们活该,破天的富贵压不住,这不,断子绝孙了。
村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从这对富有的夫妇回来的那天起,白马村便开始只能进,不能出了。
“高人说,是有恶鬼作祟,才扰得村内不得安宁。”
“高人?”听到这里,一直安静不语的宗钺开口问了一句,“什么高人?哪里来的?”
赵贺正待开口,却突然闭上了嘴。
农家小屋的大门打开了。
有一妇人走了出来。
很明显便能看出,她与这乡土之间的格格不入,那是用金钱喂养出来的富贵,即使年过半百,眼角的细纹却微不可察。
宗钺看了她一眼,手掌松开,赵贺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那妇人冲着面前的三位年轻人勉强笑了笑,道:“有失远迎,各位客人,请进吧。”
陆由故事只听了一半,被这突然开门的妇人打断,眼望着这故事里的主人公,不免有些怀疑。
他目光下落,院内的灯光自妇人的身后而来,将她的影子落在地上。
陆由目光一顿,这是个活人。
宗钺已经拍拍手,点头道:“打扰了。”
进到屋内,灯火通明,桌上已经摆好了三杯热茶,似乎是专门在此等待着他们。
赵光宗上前几步,脸上的表情友好地掺上了几分谄媚。
道:“高人此次前来,是救我们出苦海吗?”
宗钺坐在了沙发上,端起了一杯茶,目光轻飘飘地瞥过,未喝一口便放下了。
他这动作提醒了一旁想要解解渴的陆由,同样将端起的茶杯放在桌面上。
赵光宗的目光明显因茶杯在几案上磕碰而发出的声音一抖,宗钺叹了口气,很是不解地望向坐在他身边的林沐泽。
“沐泽,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林沐泽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回应他的问题:“你觉得哪里奇怪呢?”
“怎么说呢?”宗钺的目光轻轻瞥过赵光宗与他的妻子,仿佛有重量一般令他们低下了头。
“人人鬼鬼至今,我们也见识了不少,你有见过哪位需要帮助的苦主,像他们这般害怕的吗?”
林沐泽点点头:“好像确实没有见过。”
宗钺摸摸下巴:“这村庄,隐藏在这村庄的人也好,魂也罢,都给我一种感觉。”
他的声音轻轻的,却如惊雷一般响在赵光宗二人耳边。
“比起此刻所承受的无妄之灾,似乎他们更不愿看到我们到来。”
宗钺在林沐泽掌心画着圆圈,“就好像,作贼心虚一样。”
赵光宗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有女子疯疯癫癫的叫声传来。
陆由险些被这些响动吓得跳起来,一旁的宗钺看向屋内黑洞洞的二楼。
他开口,带了点恰到好处的好奇:“楼上是关了什么人吗?”
赵光宗开口道:“没……没。”
“哈哈哈哈哈哈哈。”诡异的笑声响起,一楼的灯光,全部暗了下来。
“救……救命,”赵光宗一把甩开依在他身边的妻子,踉跄几步扑倒在地,抱住了宗钺的大腿。
一道光打在他的脸上,宗钺举着自己的手机,露出个安抚的笑容,道:“要不要上楼去看看?”
一行人踩着吱呀吱呀叫唤的木梯,离那传来诡异声音的房间越来越近。
来到门口,黑黑的走廊又被静谧包裹住了。
宗钺的手落在门把手上,思考了片刻,一把将赵光宗拉了过来。
“进村事多,我性子急,倒是有些喧宾夺主了,您来。”
赵光宗闻言惊惶失措,迎着宗钺低沉的目光,不敢拒绝,伸出手来,只是手都快抖没了,险些握不住。
一边的陆由看不下去了,将手盖上去:“您别害怕,有事躲在我们身后就好。”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奇妙的是,伴随着房间被打开,隐藏了半个晚上的月光也露出了脸,从大大的落地窗前照入。
月光好像也刺了眼一般,陆由皱眉,首先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衣着破烂,疯疯癫癫的女生。
“小轩窗,正梳妆,何家有位新嫁娘,
新嫁娘,泪汪汪,棺材铺里试红装。”
宗钺倚在门外,耳边的歌声尖细到可以刺痛人的神经,他偏头问林沐泽:“你说,正常的人类,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吗?”
“不准伤人,”还未待林沐泽回答,一边的陆由已经冲了进去,一脸恶鬼相的小女孩被他以桃木剑驱赶至一边。
女孩跌坐在落地窗旁,看了众人一眼,破窗逃走了。
明亮的月光下,她的身形转瞬消失在田野间。
“人小鬼大,”宗钺叹了口气,望着一地的碎玻璃,无奈道:“蓓蓓跑得还挺快。”
他迈步走进这乱糟糟的卧室,看着陆由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在地上“咯咯”笑着的女生。
“她受伤了。”
陆由转头看向宗钺,女生的腹部有阴气蔓延开来,明显是被厉鬼所伤。
宗钺蹲下身,本来嘴里还在唱着歌的女生沉默不语了。
望进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宗钺手中的灵力已经覆盖消除了她腹部的阴气,迎上陆由赞许的目光,宗钺拍了下他的头:“小陆,你的恻隐之心这么重,如果害了自己,可怎么办呢?”
陆由不知所云,倒是他怀里的女生活蹦乱跳的开口笑道:“害了自己,害了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害了自己。”
女生笑着、闹着,目光对上了赵光宗与李秀梅,有冷冷的嗤嘲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