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街边的大排档。
南葵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她稀里糊涂的捏着手机,懵懵的看着桌上所有人。
她记得,她是要回家来着。
有人轻咳几声,“妹妹,因为我们还不认识,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窦豪先开了口。“我,窦豪。”
“他叫乔俊聪。”
双方微微颔首,表示认识了。
轮到看着和南葵年龄相近的男生,他抢先说:“我是安宇。”
只剩一个人没报上家门,那个女生看了其他人,才不情不愿道:“小秋。”
轮到她了,“我叫南葵,和祁凭是同班同学。”
窦豪道:“同班同学好啊,同班同学秒啊,两个人能互相照顾。”
南葵一时间知道要怎么接,索性窦豪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转头叫了几瓶啤酒上来:“你们要吃什么,自己在上面打勾,我来买单。”
菜单依次传到每个人面前,南葵看了几眼,勾了炒米线。
窦豪拿着开水烫干净的杯子,帮他们倒酒,轮到南葵时,他问:“妹妹,你会喝酒吗?”
“可以尝几口。”南葵道。
祁凭皱了眉,他就坐在她旁边,身体稍稍倾斜,靠近她,低声问:“你真的能喝?”
不习惯喝酒,是不会觉得酒好喝的。
南葵也低声回他:“喝几口尝尝,我没打算喝多。”
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再阻拦。
酒是一种矛盾至极的物品,它能让人借酒消愁,是未成年眼里代表成熟的标签。
窦豪给南葵倒了满满一小杯,密密麻麻的气泡咕噜噜的浮上来,变成海浪般的泡沫绵密。
她小小的抿了一口,眉略微皱起,一时间很难形容这股味道。
装什么乖学生,吃个饭还带着书包,小秋不屑的嗤了声,她稍稍仰头,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全喝了。
只有安宇注意到她的较劲,他暗自摇头,何苦呢,不想看又偏要来,给自己找罪受。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过了一会,菜都上齐了,刚好明琳下班,回复她的信息,南葵举起手机,拍了吃的照片她看。
“要我说,安宇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啊?”
忽然被点到的安宇不知所以:“什么?”
窦豪旧事重提:“倒立洗头啊。”
安宇猝不及防噎了一下,把窦豪逗的哈哈笑。
因为祁凭专门发了消息给他们,几个男的收敛了不少,聊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
她想吃的米线摆在离她最远的地方,南葵迁就自己,慢吞吞夹起面前的花甲。
碗突然被人拿起来,祁凭不知道对着谁说:“米线帮我推过来。”
南葵闷头吃饭,直到碗重新出现在眼前,“谢谢。”
祁凭浅淡的嗯了声。
几个人吃着聊着,话渐渐密了起来,现在正在争论什么,南葵饶有兴致的听了几句,忽然听到电话响的声音。
小秋飞快低头看了一眼,有些没气色,“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她就匆匆离开了。
………
………
南葵看了眼手机,过去了二十几分钟小秋还没回来,有些担心,她决定起身去看看。
附身在祁凭耳边说了几句,南葵拉开椅子离开。
这家大排档附近有个大超市,周围稀稀拉拉开了一些餐饮店,南葵是在一个闸门紧闭的店门口看到她的。
比较黑暗,由于不是开在马路旁,路过的人也很少,穿着斜肩装的女生蹲在那,冒出来的哭呛飘荡在安静的环境,有些毛骨悚然。
连南葵什么时候也抱膝蹲在她身旁都没发现,小秋揉着发红的眼眶时被吓了一跳,一开口就不客气:“你来干什么?”
她在掩饰自己,泪干涸在脸上:“吓我一跳。”
南葵解释:“你电话接太久了,所以我来看看你。”
大概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小秋哑然了会,闷声哦了一声。
“那你现在看到了吧,你可以回去交差了,我等会再过去。”
南葵思考了会,站起来:“那我走了。”
她起身抬脚。
这时,小秋的手机弹出几条信息,刺眼,像刀把毫无防备心戳的软烂。
弟弟:【爸妈不是说你这个月才刚拿到工资吗?你个女人在外面租房吃饭用得了几个钱?快点,这个月零花钱先给我先涨几百】
弟弟:【xxx都买了双新的耐克,都是打球的,就我没有,我也要双新的,链接发给你了。】
……
弟弟:【林秋裙,别装死,说话啊,赚到钱就忘了家里人是吧?忘了爸妈是怎么养你的?让你给我点钱都不乐意,拿到钱也不补贴家里。】
弟弟:【?】
弟弟:【你不拿钱给我是吧?你真是白眼狼一个,爸妈还认你这个fw有什么用,这个月你不用回来了,人才。「吐」】
泛着光亮的屏幕倒进她眼底,里面水光震颤。
“你能不能……听我说说话”身后的小秋哑颤抖着声线道。
……
小秋家在邻省,是家里的老大,本来考了个大专,可惜是价格昂贵的民办,她的家庭供不起,赶她出来上班。
刚到桐市并没有那么好过,小秋一个小女生,没学历没年龄,到哪找工作都碰壁,面对的是社会的冷眼。
现在说来,她也觉得自己幸运,居然找到了一份轻松的工作,每个月三千五的工资,只上八小时的班。
知道她找了工作,父母很开心,每个月小秋都会给他们一千五,除了几百块的房租,剩下的都被她拿来买衣服和一日三餐。
后来小她四五岁的弟弟升上初中,父母说:“你是姐姐,又出来赚钱了,你弟每个月零花钱你给吧。”
她读书时爸妈没给过她零花钱,不想让弟弟和她一样买个零食都囊中羞涩,小秋同意了。
因为觉得是应该的,所以每次弟弟要来拿钱,她都同意了,后来她实在拿不出钱了,弟弟对她破口大骂,什么侮辱难听的称呼都有。
小秋和父母关系疏远,弟弟的年龄差摆在那,他们感情并不深,可到底是她的弟弟,也是爱的。
“我就是不理解,我是他姐姐,他为什么要骂我,他最难听的时候叫我。”她做了个口型,南葵看懂了。
无法割舍的亲缘,日益沉重。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带坏了,还是没把我当姐姐,只把我当银行。”越说,她抽噎声越重。
南葵问,“他这样说你,你还把他当弟弟吗?”
“我不知道,你觉得,他还有掰正的可能吗?”
南葵无比诚实的摇头:“没有。”
这都歪的扭曲了。
她不擅长安慰人,有这种需要,也是绞尽脑汁。
她想了想,“她们知道你住在哪吗?你还对他们抱有期待吗?”
“不知道。”她犹豫着,“期待……好像也没有,只是想着是家人而已。”
“对你不好算什么家人?”
南葵眼神变得渺远,像是穿过时空遥遥看向什么,她自言自语:“不好的人,远离就好了。”
……
……
她们回来的时候,桌上两个人都喝的昏头胀脑得了。
祁凭默默拿起杯子,喉结滚动,他咽下酒,眼皮半阖,有种迷离的感觉,他喝着酒的模样散漫,没有青涩感。
看不出醉没醉。
“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乔俊聪关心的问。
南葵面不改色:“我们去买冰糖葫芦了。”
原来是这样,乔俊聪点头。
看着两个夜没深,就醉了的人,乔俊聪有些无奈。
南葵刚刚带小秋去买冰袋敷眼睛,现在看起来已经不那么肿了,只是眼眶还有些红,不细看看不出来。
她拉开椅子坐下,祁凭的目光缓慢的定格在她身上。
南葵笑眯眯看着他,手伸到他眼前挥了挥,语气温和,像是问小孩:“怎么,你醉了吗?”
祁凭的酒品很好,醉酒后的他没像安宇他们一样单脚踩在椅上拉着嗓子唱歌,只是定定看着她,那里面的汹涌,像是狂风暴雨的前兆。
如同梦幻泡沫,一戳就碎。
南葵被盯的难受,抠了抠手,“怎么了?”
祁凭眼尾像是被用力揉搓有的湿红,他脑袋糊涂了,倾着身子,距离渐渐拉近,却又有分寸,强制停在了越界的那条线。
温度沿着呼吸滚过来。
他沙哑的说了句话,除了他,只有南葵听到了。
哦比斯丢r?这什么意思?
南葵懵了。
开口的人没给她发问的机会,他眼睛一合,身体顺着重心栽倒在了她的腿上。
幸好穿的是长裤,南葵伸手费劲的去摸靠着的书包,然后抽出来,抬起他的头,塞在头底下。
乔俊聪制止发酒疯的途中分神,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嘴角抽了抽,这样不会咯到人吗?
……
很晚了,要到回家的点。
祁凭睁开了眼,混沌渐渐变得清明。
一睁眼,他就看到了上方的南葵,心跳快了一拍,但随即,他感受到了后脑勺的疼痛感。
祁凭用手去摸,原来是个书包,他脸色五彩斑斓,难怪会难受。
与此同时,南葵也发现这颗头醒了,四目相对,她催促:“压的我腿麻,你快起开。”
祁凭有些丢脸,不自然的坐正,刚刚那个姿势太别扭,现在感觉哪都难受。
还没等他收拾好心情,南葵猛地出现在他面前,眼睛眨巴眨巴,带着浓厚的探知欲:“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祁凭皱眉,认真回想自己是不是发酒疯了,“什么?”
南葵学着他刚刚的发音咬字,和他的流利不同,她念出来有种牙牙学语的笨拙感,“哦闭斯丟啊,你刚刚说了这句话。”
肉眼可见的看见他脸色停滞了一下,却是什么也不肯说,南葵眯着眼:“难道是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