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放学了,同学们三两结伴出了班级,有男生经过后门,看见拿着扫把的南葵,嬉皮笑脸的自来熟道:“南葵,谢了啊,正好今天我有社团活动,扫地这件事就先交给你了。”
南葵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反正你下周还得扫。”
“啧,下周的事下周再说,”
李巧乐刚收拾好练习,赶着去和别人抢洗澡,早上她从那得知了南葵当时出校是忘搞请假条,此刻不免面露同情,“南葵,我先走啦。”
南葵笑笑,摆了摆手:“拜拜。”
平时值日,大家各司其职,不到十分钟就可以打扫完。
现在任务都堆在南葵一个人身上,她要扫地,摆桌子,擦黑板,整理讲台,顺便还要给垃圾桶换垃圾袋,给今天的垃圾绑个结扔到学校垃圾场。
人渐渐走光了,南葵脚尖勾着凳子,默默扫着桌底的垃圾。
到了廖玉婷的位置,她座位的垃圾很多,纸团笔芯都被直接扔到了桌底下,似乎透着几分故意的意味。
南葵重重呼了口气,拿着簸箕铲起来,想要扣到垃圾桶,结果垃圾桶被奶茶零食的包装塞满了。
她去拿垃圾袋,也因此看见了另一边,拿着扫把的祁凭。
刚刚一直是背着的方向,她没发现,也以为祁凭早就回家了。
南葵:“你干什么?”
“……”祁凭道:“你一个人太慢了。”
“没事,我一个人也可以。” 她习惯性拒绝,不想麻烦别人,“你早点回家吧。”
祁凭抿了抿唇,生硬道:“那你得搞到什么时候?”
南葵想了想,迟疑道:“半小时应该可以吧。”
她瞥了他一眼,拿着灰扑扑的垃圾袋转身,“你又没被老师罚。”
祁凭放缓了声音,“没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这么乐于给自己找事干,不过他硬要,南葵就随他去了。
南葵看着垃圾桶,感到颇为棘手。
上了高中,垃圾桶里什么垃圾都有,零食早餐奶茶,各种五花八门的包装把垃圾桶挤的满满当当,这就算了,堆满了同学还会继续往旁边扔。
她往垃圾桶踩了一脚,让那些东西变扁,屏住呼吸把地上的垃圾往里面扔,快速打了个结,换上垃圾袋。
有人加入,效率确实快的多。
南葵放下湿抹布,看向后面的时钟,从放学后刚好过了二十分钟。
祁凭已经帮她把桌子都摆好了,此刻他单肩背着书包,抱臂,散漫的倚在前门等她。
南葵回到位置上拿起书包,拎着两袋垃圾出来班门,对他道:“走吧。”
他们并肩同行,氛围却因为沉默有几分生疏,让祁凭不由得想到早上。
虽然看不出来,但总觉得怪怪的,似乎带着一种疏离感。
祁凭忍不住回想,是不是他哪里说错话了。可仔细排查一遍,又找不到蛛丝马迹。
她今天一天都没有和他说话,一下课就把头埋在臂弯,似乎在补觉,根本找不到机会。
平常都是南葵找话题,祁凭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开头。
半响,他生涩开口:“窦豪…他让我我跟你说,有空来网吧玩电脑。”
留意到他的目光,南葵适时做了个恰当好处的表情,“是吗?告诉他有机会我一定会去。”
刚好走到了垃圾场,南葵把两袋垃圾递给管理的人,去旁边的洗手池洗了把手。
接着没有人说话。
祁凭就没有这么难受过,小时候南葵没冷过他,现在他迟来的体会到这种感觉。
他像是较劲,又像是期待,沉默着没再开口。
直到走到了分岔路,南葵也没有如他所愿。
她停住脚步,眉眼恬淡,“那我走了。”
祁凭低声:“嗯,拜拜。”
两人齐齐转身。
天空沉沉的坠落,取而代之的是朦朦胧胧的银灰。
走了几步,鬼使神差的,祁凭扭头,望向背道而驰的方向。
她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祁凭看着她拐了个弯,变成了没有平行的相交线。
沉沉吐了口气,祁凭重新踏上回家的路。
—
距离钱昊不请自来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他杳无音讯的日子里,明琳一直心神不宁着。
他说要等答复,可如果明琳如果一直没回答,钱昊耐心耗尽,天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手机号在她搬回桐市后就已经更换了,明琳心如明镜,钱昊肯定早就获得了她的新手机号,却没有给她发过一条信息。
杳无音信的日子反而更恐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这种他摸清了她所有底细,而她一无所知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了。
同事们如释重负的声音闯进耳里,她才从走神的状态抽离。
“明琳,明天休息,我们要出门耍,你来不来啊。”
明琳:“你们玩吧,我有事。”
同事撇嘴,“行吧。”
好几天前,潘毅和她相约了今晚要出去吃饭,明琳出了大楼,坐上熟悉的轿车。
等她系好安全带,潘毅语气温和:“今天过得怎么样?”
往常明琳都是会细无巨细的谈起,现在她有些心不在焉,只留着一只耳朵听他讲话:“还不错。”
潘毅眸光闪了闪,不动声色的切换了另一个话题。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有些敷衍,明琳打起精神,认真接话。
……
吃完饭,潘毅把明琳送回家。
深夜,他站在落地窗前门,觉得那并不是还不错的表现。
他调了她公司里监控,皱着眉看完,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不是职场的关系,那就只能是家庭的。
其实潘毅对明琳的家庭所知甚少,寥寥无几。
高中的时候,因为男女同学是两波团体,他没怎么和明琳交流过,只从班级同学的口口相传中,知道她有个温柔的姐姐而已。
后来重逢,只只知道她离过婚,相依为命的姐姐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给她留下一个侄女。
其他的,潘毅一无所知。
这也是出于他的固执,潘毅并不想从某个渠道了解她的一切,他想着某一天,她被他彻底打动,放下所有心防,主动向他说起人生的一切五光十色。
揉了揉不知道何时皱起的眉心,潘毅闭上眼。
_
在那之后的几天时间里,风平浪静。
明琳原本急的火烧眉毛,她嘴上还因此长了个泡,她病急乱投医,甚至连最笨的方法都想过:出国。
她不信钱昊能一手遮天。
但奈何囊中羞涩,除非借贷,否则她根本想不出她和南葵能在异国好好生活的法子。
一时半会没想到一个解决办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钱昊没有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像是死了一样,明琳惴惴不安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他那个人本来就阴晴不定,想法捉摸不透,想一出是一出,能松口放她走,也没有吃回头草的道理。
结婚后明琳就知道他身边有数不清的狂蜂浪蝶,艳丽的、娇媚的、清纯的,应有尽有。而且钱昊也乐于和她们谈情说爱。
随着日子风平浪静,她侥幸的想,可能,可能他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呢?
……
又做了噩梦。
这样的梦魇,她一年前还很熟悉,没想到现在又死灰复燃。
南葵再一次从半夜惊醒。
窗帘紧闭着,像是一场还未开场的帷幕,空气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南葵开始回想,她刚刚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什么呢?
哦。
她想起来了,从模模糊糊的印象里想起来了。
是她十四岁的生日,吃完小姨给她买的蛋糕后,在十二点钟声还没响的时候,在他们房间里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里面发生了什么呢?南葵迟缓的想,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脑袋里突然充斥着女人尖利的尖叫声,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她捂住耳朵,不知何时,眼眶里多了一包泪,泪水顺着脸颊无知无觉流到下颚,滴到了被子上,洇开豆大点的湿润。
大口大口吞着呼吸,剧烈跳动的心脏不知餍足的争夺着氧气,每一下颤动,南葵都感受到了。
静了一会,也酝酿不出睡意,眼睛干涩。
她胡乱打开抽屉,倒了一颗安眠药给自己。
一夜好梦。
一睁开眼,又开始重复着上学的时光。
南葵在学校里过了平常的一天。
李巧乐看她最近都不捣鼓她那本日记了,有些奇怪,南葵笑笑说,因为最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冬天真的来了,在某一个寒风侵肌的早晨,大家不约而同的穿上学校的棉服。
冬天和夏天没什么区别,都一样让人难熬。
桐市是南方城市,冬天没有雪,只有瑟瑟刮向脸颊的寒风,昼短夜长,等到放学,天都完全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学校的路灯还没有开,黑天摸地的一片。
南葵背着书包,慢慢走在校道上。
她的身影似乎被墨色一寸寸侵透。
祁凭插着口袋,脑子和心在连日的默默无言中,难得达成了一致。
他追上去,拍了她的肩膀,女孩回头,他目光如炬,带着几分笃信,“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