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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早晨一般和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没太大的关系,大多数乡人都是从太阳升起前计算这一天的起始。
不知道是周围哪户人家养的公鸡,还没等太阳把整片天照亮就开始打鸣了。
夏油杰便在这种独属于乡村的、静谧又吵闹的清晨中清醒了过来。
只不过清醒的很痛苦就是了。
夏油杰在床上艰难的翻了个身,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手机。
五点三十二。
呃啊。
天呐。
这座平层虽然不算太大,但就面积来说,是极有可能会给一个人的独居生活带来打扫卫生方面困扰的大小——昨天夏油杰光是简单地擦了个地、把箱子里的东西全搬出来整理好,就让他直接从下午一直干到了凌晨一点,连晚饭都得多亏了隔壁阿姨送来的荞麦面,否则他可能直接忘记还要吃饭这件事了。
——这么算起来,根本没睡几个小时嘛。
夏油杰拒绝承认“已经睡不着了”的现实,把头埋到枕头里,用手指轻轻摩挲自己的后脖颈,不知道是想把自己闷死,又或是更想把自己捏晕。
半个小时后,夏油杰终于放弃抵抗,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撸了两把自己的头发,打算起床。
出于某些夏油杰已经懒得再追究的原因,总之,近期他的睡眠总是不太好,一旦从睡梦里醒过来就再难入睡。于是,连夏油杰自己也快忘了,距离上一次他体验睡回笼觉的快乐到现在究竟过了多久。
不过今早的夏油杰倒是没有以前被闹钟吵醒的烦躁感。天知道他以前每天从被窝里爬起来时,究竟有多想炸了整个世界。这么比起来,只是想把自己闷死这种小事可以说几乎无关紧要了。
夏油杰在床上又黏黏糊糊赖了半个小时,才爬起来换衣服。等他洗漱完毕,太阳也终于从海上现了半个身影,把半边天都染的橙红,倒让人一时分不清现在是清晨还是傍晚。
乡下的房子都不高,和城市里四面都被高楼包裹住的感觉完全不同,夏油杰甚至只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就能看见村子远处的海,以及海上慢慢升起的太阳。
他披散着头发,呆立在在院子里看着远处那片海,直到太阳升起照在皮肤上有微微的灼烧感才进房子。
清晨想要掐死自己的感觉已经从郁结的胸中消散了,夏油杰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饿。
昨天隔壁阿姨带来的除了晚餐,还有一些方便处理的必要食材,仿佛像料到这个年轻人暂时会面临某些食物方面的短缺。夏油杰依旧带着几分腼腆接受了,并且终于找到机会,把搬来之前就准备好的给新邻居的见面礼交给了阿姨。
不过受了阿姨这么多照顾,普通的见面礼显得有些不够了。
那就做点吃的送过去吧,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算一片心意吧。
夏油杰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小半袋砂糖,又拿出几盒牛奶,以及之前在线上购物的网站里上点击了收藏、但一直没时间做的蛋挞皮——他打算做一些蛋挞,装盒之后用来作回礼应该还算合适。
先把鸡蛋和适量白砂糖混合搅拌均匀,加入牛奶后再次搅拌均匀,接着把蛋挞液用细筛过筛两遍,倒进蛋挞皮,最后放进烤箱。
由于不知道隔壁的阿姨更偏爱什么口味,夏油杰就按比例做了不同甜度,又加了一些坚果、淋上一些果酱。
结果到了最后装盒的时候,夏油杰才发觉自己似乎做得太多了——整整多了三盘。
夏油杰很擅长下厨,不管是家常菜还是外面餐馆的甜点零食,只要他尝过之后就能大概知道制作的流程,还能根据不同人的喜好改编菜谱。这一手技能从夏油杰国中时在第一节家政课里一次性做出完美的鳗鱼饭时,就被他发掘了。
爱好大多和本人的天赋有关系。夏油杰发现自己有料理方面的天赋后,也有意识地去钻研如何把一道菜做得更完美——在这过程中,基本每次都会诞生一部分实验品:绝不难吃,甚至绝对算得上美味,和最终被夏油杰誉为“完美”的成品在口味上只有极细微的差别,但再美味的菜品,也没办法连吃七八盘。
以前在学校时,夏油杰会打包成便当,投喂周围一群嗷嗷逮捕的同伴同学;后来工作以后,也常常会带一些多余的菜品分给同事。
至于现在……
夏油杰看着流理台上致死量的蛋挞,轻轻叹了口气。
——等会挨个问问周围的其他邻居们喜不喜欢吃蛋挞吧。
夏油杰自己也尝了两个,又喝了杯刚刚做蛋挞没用完的牛奶,当作不太健康的早餐。
吃完之后,夏油杰又等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没什么想吐的欲望,这才放下心来。接着他一看时间,现在居然还不到九点。
夏油杰简直要捂着心口,感动到要哭出番剧里经典的面条泪了。
天知道这种“悠闲地做完自己想做的事之后,再一看表,发现时间依旧很充足”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尤其是对他这样刚从堪称病态的东亚职场逃出来的社畜来说,这样悠闲的日子简直只在书里看到过。
不过现在要做什么呢。
这好像也是个问题。
被内卷的社会规训二十余年,好像不给自己找点所谓“有意义的事”来做,就是世人口中的辜负光阴。即使现在是夏油杰主动脱离社会群体的大部队,也一时无法毫无负担地化身为完全自由的咸鱼。
他在自己的新房子里游荡了几圈,发现所有要规整的东西在昨天晚上就被他全部整理好了,卫生也打扫干净了,就连本来以为会纠结一阵子的挂画也不超过三分钟就决定好了。
嗯,已经很完美了。
夏油杰扶额,那就带着刚做的蛋挞去拜访一下新邻居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