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一顿，脸色霎时沉了沉，紧接着又恢复如常，抬手示意夏公公去取卷宗。

夏公公大气也不敢出。

刚才皇帝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变脸，但他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皇帝的脸色如此复杂，像是震怒里夹杂着庆幸，又像是惊讶中掺着忌惮……

所谓的“君心难测”大约就是如此。

夏公公小心翼翼地将卷宗呈给皇帝，皇帝接过卷宗后仔细看起来。

会场上的气氛不禁变得压抑。

顾恪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帝手里的卷宗，晦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慌，紧接着又扫向坐在皇帝身旁的顾云裳。

顾云裳平静如常，只是掩于袖中的手紧紧握住。

但顾恪却看不到那手，他只看到顾云裳端端而坐、一脸平和，于是，他安慰起自己。

不会有事的。

皇上一向擅于朝堂平衡，若是动了他、动了顾氏一族，皇帝拿什么来压制太子，压制夏氏一族的余孽。

到那时，太子必然要求重审当年夏家军兵败雾海岭的真相，甚至，太子还会要求重查先皇后中毒的真相。

这些是皇帝绝对不能答应的。

所以，皇帝为了自保定然会保住他、保住顾氏一族。

想通了这一点，顾恪完全没有把萧权辞的话放在心上，反而端端坐于桌案之后，脸色如无风的湖面。

苏婉愈发得意。

没人能扳倒宰相府，就算是太子殿下亲自出手也不可能。

当年她就是看中了顾恪的手段与野心才与顾恪相好的，更是在顾恪给穆汀兰下毒之后，与顾恪有了肌肤之亲。

没过多久穆汀兰便在疯疯癫癫中死了，而她也成为名正言顺的宰相夫人。

现如今，太子殿下想为死于非命的小贱人出口恶气，拿顾恪作法，真是找错了人。

唇角微微一撇，苏婉不屑一顾地拨弄起新做的指甲。

小贱人和穆汀兰真不愧是母女，两个人都是被自己的男人所害。

穆汀兰是天天喝着顾恪送的毒药死的，小贱人则因为挡了阿诗娜当太子妃的路被皇帝处死的。

这一对母女还真是家学颇深啊。

支持萧权辞的官员们纷纷为萧权辞捏了一把汗，若是太子殿下这一次不能扳倒顾恪，事后必然会被疯狂报复。

顾琳琅连呼吸都停住，手心里更是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萧权辞这是孤注一掷，要么皇帝当场宣布治顾恪的罪，要么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斥责萧权辞……

她不敢再往下想。

清冷的眸子望向高台上的帝王，顾琳琅全神贯注地盯着皇帝。

“啪”的一声，皇帝重重地将卷宗掷于桌案上，冷冷地扫视一番众人。

会场上瞬间噤若寒蝉。

气氛仿佛紧得不能再紧的弦。

冷酷威严的声音陡然击碎死寂：“来人，赐顾恪毒酒，朕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置朕、置北冥法度于不顾。”

顾恪大惊失色：“皇上……”

他的声音因为惊惧而变了调，脸色更是形如土灰。

他不明白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怎么会？

心底一横，顾恪挣扎着大喊：“皇上，当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