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的人居然是张珍？！
远远望去，张珍正靠在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怀里，手上捧着一盒饼干，手指轻捏喂进少年口中，“安安怎么有两个媳妇，珍珍可只有一个安安。”
少年张着嘴，略微抽动的五官略显狰狞，语调却如孩童般稚嫩天真，“嗯——娶媳妇，陆朵媳妇，陆江姐夫——”
瞪大了眼睛，徐瑶瑶在心里惊叹：这明明是个痴傻之人！
陆朵媳妇？陆江姐夫？
姐夫先不提，怎么会有人将刚满七岁的女孩子配给痴傻少年做媳妇？这事怎么想陆江都不可能会同意。
可他连陆江名字都说出来了，她又觉得不像假的。
这话过后，张珍又缠着痴傻少年许久，才让少年改口承认只有她一个媳妇。
徐瑶瑶的心紧紧地提了起来，这矫揉做作模样的张珍，与平日里的她判若两人。
在哄骗痴傻少年过程中，徐瑶瑶不止一次看到张珍眼底的讽刺和厌恶，可下一秒她又故作黏腻缠了上去。
这是为什么？
徐瑶瑶没有出现打断他们，她迈着沉重步伐将陆朵送回小院。
小院里陆江还没回来，看着陆朵进了茅草屋，她满怀心事地转身离去，没注意到陆朵脸上的不对劲。
徐瑶瑶快步走回知青院，脑子里一遍遍循环着张珍和痴傻少年树林里的亲密画面，喉间的恶心感一直挥之不去。
那人虽然看起来是个少年，但言语神态间明明是稚儿般的精神状态。
张珍这是要做什么？
她那般作态明显是在勾引那少年！
上回争论的言语徐瑶瑶还记得清楚，张珍明明三番五次警告她别跟村里男人有往来，怎么她自己反而主动招惹上村里人？还是这样的一个痴傻少年！
百思不得其解，徐瑶瑶在屋里坐了好半响，就想等着张珍回来问个清楚。
没想到张珍没盼来，倒是盼来了白惠洁。
“不是我找你，是陆江！他匆匆忙忙的，看着应当是有急事。”
陆江不敢冒昧地直接进知青点找人，于是托了白惠洁过来知青点叫她出去。
徐瑶瑶心里隐隐猜到恐怕是陆朵将小树林里的事告知了陆江，她虽有意将陆朵隔开，但小树林场地空旷，正常讲话音量也能听得格外清晰，恐怕那两人的谈话内容也进了陆朵耳里。
想到这里，她不敢耽搁，转身就往小院跑。去到时，发现陆江正站在小院门口等着她。
她快跑几步到他跟前，因匆忙跑动累得气喘吁吁。
“不急，下次你慢慢走过来。”
陆江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定是白惠洁告知她他很着急，脸上不禁带上一丝懊恼。
等到终于顺过气来，徐瑶瑶摆了摆手，“我没事，陆大哥你叫我来是陆朵告诉你小树林里的事了吧？”
陆江点了点头。
他一到家，陆朵就拉着他哭得稀里哗啦，抽噎着说是不是他不要她了，所以才将把她配个别人当媳妇。
乡下孩子早当家，陆朵早就知道嫁给别人做媳妇是什么意思，眼下还以为是陆江嫌弃她是个拖累才要将她早早嫁人，哭得撕心裂肺。
陆江反复问了好几遍，再三强调不会未经她同意就让她嫁人，陆朵这才将小树林里听到的完完本本地告诉了他。
她站得远，听到的话语都不甚清晰，只模模糊糊听到有个男声说要娶她当媳妇，还有个回应的女声，但因女声声音尖细，她并没有听清。
陆江将陆朵的话告知徐瑶瑶，徐瑶瑶听到陆朵没听清张珍的话松了一口气，那两人调情时说的污言秽语并不适合陆朵这个小孩子听。
她将事情跟陆江说了一遍，包括那个自称安安的痴傻少年说陆江是姐夫的事情。
陆江脸色森寒，“安安？那我应该知道是谁了。”
“是谁？”
徐瑶瑶紧张地询问，这里面毕竟还牵扯了一个张珍。
“是李红辉的儿子李安安。”
徐瑶瑶愣住，“李红辉？那不就是李翠萍她弟？”
这样一想，她倏地想到确实听村里人说过大队长有个痴傻的儿子，似乎不是天生的痴傻，是小时候发烧救治不及时留下的病根。
她联想到李翠萍经常来找陆江的事，对李安安口中的姐夫倒是不奇怪了。
可那李安安压根就没见过陆朵，要娶陆朵做媳妇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徐瑶瑶垂眸细想，而后想到某种可能，心底冷不丁窜出一股寒气。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古往今来，兄妹换亲的事也不是没有，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大队长家的打算就太恶毒了。
李安安看着神智全无，估摸着连自理能力都没有，那李翠萍看着人模人样却恶毒如蛇蝎，陆江兄妹两要是真搭进去，那不得脱掉一层皮？
徐瑶瑶心间一紧，正想开口提醒陆江，却直直撞进陆江那双森冷满是戾气的双眼，他的眼底早已一片了然，酝酿着风暴般的怒意。
她轻缓地吐出一口气，口中未言之语尽数收回。
她顺带说起那日从陆家离开后碰见李翠萍的事，李翠萍觊觎陆江已久，从那日的反应就能看出怕是没那么容易放弃。
陆江面容平静，闪动的黑眸里却泄露出他幽深的戾气。
“她很危险，下次有这样的事情要第一时间跟我说，知道吗？”
后面三个字的尾音压低了音调，低沉的嗓音似羽毛般拂过她的心尖，惊起阵阵涟漪。
她控制住莫名狂乱跳动的心脏，微微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李翠萍很危险？”
陆江提起了隔壁村里那个被李翠萍毁容的姑娘，阐述了一个跟村民口中完全不一样的版本。
原来李翠萍并不仅仅是想那姑娘毁容那么简单，最开始她找了些镇上的混混，趁着那姑娘去镇上采买年货的时候，想趁机将人劫走。
那群混混都是镇上游手好闲的人物，要是落入他们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年头对女人偏见较深，出了这种事哪怕不投河自尽，满村的风言风语指指点点那是肯定的。
这年头，流言就可以逼死一个人。
幸好这姑娘幸运，刚好被过路的人救下，她一气之下跑去和李翠萍对峙，这才有了村民口中被毁容的那一幕。
徐瑶瑶瞳孔微微一颤，眼中满是震惊。
仅仅是因为长得比她好看，李翠萍竟然能想出这么歹毒的计谋？这可是得毁了人姑娘一辈子的大事。
徐瑶瑶不禁感到后怕，“那姑娘的家人呢？如果他们去举报李红辉包庇女儿，肯定可以将李家父女俩绳之于法！”
陆江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家人收了李红辉的钱，立马就将闺女远远嫁出去了，听说后来嫁的男人没两天就将人打死了。”
她满目震惊，心里头甚至隐隐泛着酸涩，这年头的人命竟然就这么不值钱，害死人的罪魁祸首个个都逍遥法外！
“你这阵子暂时先别去药铺，等我明天去镇上探探风声，回来再去找你。”
徐瑶瑶点了点头，她那日见完李翠萍就决定这个月先不去镇上了，但还要托人给药铺林伯伯带个口信才行。
这不，眼下就有个现成的人选。
“陆大哥，你明日去了镇上，帮我去角园三巷口的中药铺帮我带个口信吧。”
陆江应下后，徐瑶瑶很快回了知青点。
知青点里下工的人大多都回来了，在院子里忙碌地准备着晚饭，因厨房里只有两个火炕，高峰期时大家都在厨房门口边排着队边闲聊好不热闹。
徐瑶瑶平日里除马薇薇外，跟其他的知青甚少交流。尽管如此，此时男知青里依旧有不少人朝她点头示意。
她一一打过招呼，这才回了屋。
林楚云在厨房门口和秦向东正准备做饭，此刻屋子里只有正在吃饭的马薇薇和床榻旁发呆的张珍二人。
马薇薇见她回来了，朝她挥了挥手，“瑶瑶快过来，我这面还剩一碗，给你刚刚好。”
“我吃过了，你吃吧。”徐瑶瑶摇了摇头。
她随即走到张珍面前站定，眼睛直直地望着她，“张珍，你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找你。”
她的语气平静而严肃，不复一贯的随和亲切，屋里二人第一时间听出了不对劲。
张珍沉默半响，最后站起身来，跟着徐瑶瑶出了屋。
身后马薇薇望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嘀咕。
这两人今日是怎么了，看着都不大对劲的样子。
徐瑶瑶带着张珍来到知青点附近的偏僻角落，朝四周望了一圈，确定没见到着人影才将视线挪回张珍身上。
张珍依旧沉默无言，脸上没有丝毫多余表情，平静地望着眼前人，眼底掀不起一丝波澜。
这幅模样与下午树林里完全判若两人，要不是同样的五官，徐瑶瑶根本不会将两人联想到一起。
“你究竟想做什么？”徐瑶瑶沉声质问。
张珍直勾勾地盯着她，她的目光阴冷而诡异，像一条毒蛇在徐瑶瑶脸上游离。
良久，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原来下午竹林里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