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经历打底，他们的行动那叫一个飞快，推诿摸鱼等等混吃混喝行为通通没有，就怕慢一拍下来，上司随即发送一个进狱系奇思妙想。

是以周导呲着个大牙兴奋入睡后，凌晨突然被连环的电话吵醒。

周导先前为了剧组的工作能完美收官，除了副导演知道齐家对剧组的针对，其他人都被周导满得很死。

但现在一个重要角色毁约，谁能捂得住这个消息？周导自己都成了最后知道的人。

一开门，副导演，编剧等剧组重要人员齐聚一堂。

夜色沉沉，大家面色凝重，有种大祸临头的平静死感，大家低着头，摸杯子的摸杯子，发呆的发呆。

倒是副导演格外老神在在的。

周导把剧本拿出来大致又翻了一遍，着实心累，这个毁约的角色几乎贯穿整个剧本，出场虽少，但只要一删，很多重要的感情都会变得突兀，剧情发展更会出现逻辑问题。

编剧沉吟数刻：“如果我们能在今天找到合适的新演员？”

“演技要好，必须适应能力强，能受得了连轴转赶工。”

“要让人一见就觉得欢欣，要天真而不愚钝。”

“……”

这么来回几句商讨，他们越说声音越低，越说心越凉。

财务在一旁加加减减，用最低片酬都粗浅估出了个几千万缺口，毁约赔的钱，连零头都不够。

副导演的眼睛却越听越亮。

周导在让宋北星剪辑之前，副导演就已经提前欣赏过这份没有任何加工痕迹的母带了，他从业多年，比谁都清楚《着陆》的质量。

他也相信以他老朋友的眼光，是绝不可能糊弄式地随便找个人来处理。

剧组里，周导调教演员的功力更绝，副导演心想，自己拿出原剧本，再从旁辅助，哪怕是全然不通演技的木头美人，有这等神似，拍出来也是完美符合剧本的。

远处天际灰蒙蒙，正是即将日出的时候，副导演主意打定，取出最原始的也是他们一致最喜欢的剧本。

在这个剧本里，没有毁约离开的演员，松绿更没有被他大刀阔斧地删去。

其他人很顺畅地接受了，周导按住手机有些犹豫不决，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不过在副导演再三的劝说下，拿过手机给宋北星发了几条信息。

但他这消息一发不得了。

宋北星从剧组回来之后，专心剪辑，直到深夜，李自酬三催四请，宋北星才依依不舍丢手。

等收拾得当，和李自酬说了句晚安，宋北星成功入睡会梦乡时，已然凌晨一点，小鸟老师却在此时，喳喳发来任务。

“拿下城际宣传视频大赛一等奖。”

他似睡非睡间，和李自酬嘟囔着小声抱怨。

凌晨四点，面板静悄悄亮起，鬼鬼祟祟地将自己翻来覆去，揉面团似的反复折叠拉伸。

搓了一个晚上，面板冒出了白烟，宋北星也一晚上都没睡踏实，朦朦胧胧间，一只猫爪按住他热烘烘的掌心，宋北星反手紧紧握住，这才沉沉睡去。

一整个凌晨的煎熬，宋北星睡得嘴唇泛白，口干舌燥。

早晨八点，他脑海里一阵叮铃哐啷，噼里咚哈，热闹得足以比肩一百个鞭炮在耳边炸开。

宋北星骤然惊醒，嘶了一声，一手捂住耳鸣的左耳，一手下意识搂住一侧的李自酬，却摸了个空。

睁眼一看，原本眼不见心不烦，记住剩余寿命和卡池更新时间后，就不再被宋北星投入过多关注的面板，竟一改往日的繁复。

宋北星惊得干咳两声，拿过床头的水啜饮，有点不解地瞥向面板，不，或许，更准确一点是自己的文娱养成天赋。

也不清楚是偷偷摸摸跟随水星的软件进化，还是露出了原本的面目，天赋变得极其简单，爱炸烟花的习惯倒是一如既往，好的一点是亮度调得很低。

搜索框消失，自己和李自酬贴在一起的Q版消失。

大片的黑白泼墨带来秩序和平静。

细看，那黑白泼墨原是一片缓缓流动，玉腰带一般的黑色河流，极致的黑，涌动的黑，视野拉得很远很远，在细微的荡漾下，现出底下固执的白。

再定睛一看，宋北星还能窥到河流旁坠落的幽蓝星子。

顺着流动的河流抬头，其上倒悬古老的日晷，一旁文字篆刻着剩余生存时间：91天。

在后续的一行小字，连带着标注提醒：“人气值已兑换：120/180；文娱价值兑换：0/180。”

随机卡池的位置在倒悬日晷之下，金灿灿的问号图标变成一株无风自动，摇曳生姿的玉色藤蔓，攀爬旋绕上日晷，每一片温润晶莹的叶子，都是一个全新卡池。

河流最下方，有一层毛绒绒的，浅浅的绿色生长，宋北星轻轻拂过，不知名的植物亲昵地缠上他的手指。

宋北星被指尖绿意晃得失神，好像又回到了初次来到水星的日子。

直到耳边传来轻声呢喃：“系统商城蓄能成功，入口可随时开启。”

是李自酬的声音。

宋北星心里一下乱糟糟起来，初醒时找不到人的失落，起身后竟然压过了探求天赋变化的好奇。

宋北星戳开时间，困惑地发现，从他到达水星那天计时，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

他轻又浅地呼吸着，闷闷不乐地窝回床上，不管自己乱成一团，纠缠着的长发。

桌子上美食99+刷新成功，宋北星耳边又想起李自酬哄他好好吃一日三餐的话语。

他捏捏自己变得有些瘦削苍白的胳膊，不满意地皱起眉头。

坐起来，抽出镜子蜻蜓点水地望一番，总觉眼底的绿色都变暗不少。房间陷入了静默，宋北星长且密的睫毛，无缘无故地凝结上水汽。

先是几秒钟几秒钟地，浅色的毛毯上落下一滴滴湿润的水痕，像是春天还没过去，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突如其来降临，而后一分钟一分钟地，低低的啜泣代替着春雷。

天赋记录的人气值急剧下降，直至归零。

无数失去颜色的记忆像泡泡一样，从202个盒子里飞出，穿墙而来，挨挨挤挤漂浮在宋北星四周。

静静地，窗外初升的阳光也静静地穿梭在大变模样的房间，穿过一个又一个写满欢欣，写满遗憾的记忆，满室华彩。

心中的小雨停歇。

宋北星坐在毛绒绒的床上，被阳光晒得暖暖的，他抬起垂下的头，手轻轻捏住已经看不出水痕的毯子，脚往下伸，踩到同样轻柔的长毛地毯。

于是，宋北星光着脚，开始将周围四散的记忆气泡一个个戳破，戳不破的，便像吸果冻似的吃下，献祭入五脏六腑。

仿佛一场大梦初醒，宋北星打开商城，果真在最显眼的地方看到已使用的记忆保护果，还有一个已购买的诅咒去除术。

宋北星抬头望了望在阳光下泛着粉色的墙壁，毫不犹豫按下使用，他要去见李自酬。

早晨，李自酬醒来，心里突兀出现一个念头，今日以后，大抵不会再有这般形态了。

猫咪矫健，李自酬化身，身体素质更是上一层楼，干脆衔着一只轻巧的微型摄像机，学着宋北星，从窗台出发，猛然一跃，轻巧着地。

从第九大道为始，词巷为终，以整条环城湖泊作出行线，他要趁这个时间，把整座春城，人形不方便进入的/会忽略的有趣地方都记录下来。

按下后，宋北星站在窗边，向路过的风问好，风儿送来信息，抚过他的额头，似怜非怜。

宋北星一笑，左侧脸颊悄然露出一只小小的梨涡，也同李自酬一般，从窗台起始，振翅飞行。

一人一猫，追逐嬉戏。

宋北星每到一处李自酬停留较久的地方，总会同样驻足，多欣赏一番李自酬额外注意的世界一角。

有时是天街的隐秘小井，有时是孩童家的阶上青苔，有时是深深果园的树下圆凳。

直到月满盈亏，潮水渐涨，宋北星在飒飒的风中追上李自酬。

没有明亮的日光，却有今夜格外亮堂的皎皎月光。

李自酬似有所觉地转身，原本怎么笑都显得嘲讽威胁的脸，好像一夜间神奇地找上造物主，被施加魔法，变得温柔欢喜。

不知道是谁靠近了谁，再回过神，李自酬的手已经搭在宋北星的腰间，一缕缕抚过宋北星忘记打理的长发。

宋北星抬头望他，两相注视间，正是目传千重意，欲说还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