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崖原先叫留山帮,帮主黑白两道都踏进去半只脚,后来与贪官污吏勾结,贩卖人口虐杀百姓,被云平安一人一刀端了。
留山帮除了那些作恶的人,还有些老弱妇孺,那时节梁州天灾人祸,百姓困苦,云平安思索再三决定留下,改留山帮为云泽崖,后来众望所归,他成为云泽崖帮主。
云泽崖在梁州深受百姓欢迎,云平安更是备受爱戴。
五六年前,梁州又逢水患天灾,瘟疫横行,摄政王领命救灾,行动迅速,成效显著,疫情很快得到控制,但就在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有一邪.教在摄政王离开后,像瘟疫一样在梁州蔓延,洗脑了不少人。
后来云平安背着梁州百姓为他专门打的刀,孤身一人潜进邪.教总坛,刺杀教主。
教主身死,烂成一滩腐肉血水,云平安被重创,虽保全性命,但内力尽失,且无法再修习内力。
不仅如此,那邪.教教主眼见逃脱无望,便将自己一身毒功打进云平安体内,没有内力之后,那些融进血液渗透骨髓的毒日日夜夜折磨着云平安,生命流逝如钝刀割肉,让他生不如死。
孟逢晴一年前被请去看诊,是因为巫朔开的药已经渐渐无法缓解云平安的疼痛了。
巫朔给云平安看诊时就断言,除非服用三次天香蚕蛹,否则云平安很难活过六年,或者在云平安体内种下瑶花蛊,转化云平安这一身剧毒,如此不仅身体能痊愈,还能恢复内力。
但云平安不愿意自己生命以后要和一条蛊虫相连,更不愿将那害了很多人才练成的毒功转化为自己所有,拒绝了这个提议。
天香蚕蛹是吃掉一整朵六花雪莲的冰蚕的蛹,有六花雪莲的独特香味。
巫朔手中只有一只天香蚕蛹,和一些药材炼成十颗药丸,每半年服用一颗,能暂时压制云平安体内剧毒,又开了药给云平安缓解疼痛,吊着云平安的命。
天香蚕蛹制作的药丸一年前已吃完,而如今,巫朔断言的期限将至。
三蕊白昙的出现让云泽崖众人看到了光明,可这光明被扒开了鲜亮外衣,露出污秽的血盆大口。
坐在酒楼吃完酒楼饭菜加汤包,燕回开口撵人:“这饭也吃完了,三位总不会打算一直跟着我们一家三口吧?”
万其居、宁以柔都有些尴尬,唯有楚惊弦端着那张一看就很大义凛然的脸、坦坦荡荡:“我需要保证孟少侠的安全。”
三蕊白昙是假且有剧毒,这段时间又一直有人骚扰云泽崖,据云泽崖副帮主陆醉调查,这些人在打云平安主意。
如果不是孟逢晴的出现,他们必定倾尽云泽崖之力拍下三蕊白昙,给云平安服用。
楚惊弦隐隐觉得,那些人并不打算杀了师父,而是想利用师父的一身毒血。
现在计划被孟逢晴破坏,白昙也落到孟逢晴手中,躲在暗处的人很可能会找上孟逢晴,他必须要保护孟逢晴。
万其居和宁以柔同时低下头假装吃菜。
燕回道:“楚少侠多虑了,你跟着我们,说不好谁保护谁。”
楚惊弦面不改色道:“在下不需要两位保护,请两位放心。”
万其居和宁以柔都抬头,有些一言难尽看向楚惊弦。
人家那是想保护你吗?人家那是在告诉你如果真的出事,有你在反而拖累人家,请你麻溜地滚开。
要不是楚惊弦和他们从小相识,此举又是出于对云伯伯的担心,他们早就头也不回走了。
燕回现在对这些让他心情糟糕的人可不会再忍着,好言相劝不听,非要他动手是吧?
万其居和宁以柔只感觉面前一道影子晃过,身边凳子跌倒的声音和开窗的声音几乎同时传来,两人一个激灵,看见燕回关上窗拍拍手,走到桌边抱起孟燕元,对孟逢晴道:“走吧。”
燕回说完似乎才想起来还有他们两个,侧眸望过来,视线很淡漠,隐约泄露一丝藏敛于内的冷冽压迫。
“你们呢?”
燕回说话语气和之前一样,却听得宁以柔心有惴惴。
她抢在万其居前面道:“我们等会儿还要和其他人会合,燕大侠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燕回笑了下:“没什么。”
宁以柔不敢接话,万其居觉得楚惊弦被扔出去真的就是自找的,也没说话。
孟逢晴向两人道别,和燕回下楼离开。
等两人马车走远了,宁以柔才找回自己的正常声音:“我就说嘛,逍遥山怎么会让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入赘。”
万其居深表赞同。
锋芒内敛深藏不露,绝对是个高手。
宁以柔问:“那我们要去找楚惊弦吗?”
燕回只是将楚惊弦从楼上窗户丢到楼下,大庭广众的,身体上伤害不大,精神上说不好。
万其居道:“楚师兄意志坚定,察觉到两人差距,放弃继续明着纠缠很正常。”
“……”宁以柔不理解楚惊弦为什么非要“保护孟逢晴”,“他这样……会被打吧?”
万其居沉默。
另一边马车里,燕回看完手下传递来的消息,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不美好。
“影部那边传来消息,说裴殊清带着人去了桃水湾,还让张为鸣带着亲兵去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之前小酒馆和上林山桃林的人就是他。”
“裴殊清?”孟逢晴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茶棚说书人在那边说裴殊清终于摆脱摄政王,与赵北宴守得云开见月明,“他是为了赵北宴来的吗?”
除了这个原因,燕回暂时想不出其它理由。
“十有八.九。”
他从瑄地回京都那些年,裴殊清为了赵北宴可谓是穷尽所能,要不是裴公——裴殊清爷爷裴行修于他有师徒之恩,赐婚一事裴殊清也是受害者,他真的不想管裴殊清死活。
现在嘛,中秋宴宫变后摄政王燕执瑄已死,裴殊清是死是活,与他燕回毫无关系。
“就是不知道裴殊清是想为赵北宴扣下你,还是已经认出我了。”
想要确定裴殊清究竟是为了什么很简单,两人只要继续回桃水湾就好。
马车“咕噜噜”驶过桃水湾安静的道路,停在廿三号住宅不远处。
这座宅院大部分都是按照孟逢晴的喜好装饰的:院门旁长了几株深蓝朝颜,因为孟逢晴在路边见着了很喜欢,燕回就移了几株过来;院子里有两棵梨树,因为有次孟逢晴喜欢上吕记新出的雪梨果酱,他想试着做一些,以免以后离开吃不到……
燕回很喜欢这里,喜欢和孟逢晴住在这里的时光,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这里被损坏。
宅院门前有很大空阔地,裴殊清的马车停在院门口,马车周围有十六名护卫,都是裴家专门培养的精锐。
见他们从马车上下来,照影立马贴着车厢禀报道:“公子,他们来了。”
裴殊清早已听到马车靠近的声音,心脏越跳越快,既酸涩痛楚又悔恨不甘,还有一些怎么也无法接受的迷茫。
燕执瑄为什么会和别人成亲?那个小孩子到底是不是燕执瑄的孩子?还有,为什么要抛下他一个人离开?就那么不想再和他有瓜葛吗?
裴殊清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收敛好所有外露的情绪。
他是裴家嫡公子,自小有最好的教导,处变不惊对他来说一直很容易,可一想到即将面对燕执瑄,他只觉得心慌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长策会不会恨他?会不会正是因为那一箭伤了长策的心,长策才决定独自离开?
裴殊清心绪微乱。
照影见车厢里一直没动静,抬手轻轻敲了敲车厢壁,唤道:“公子?”
燕回这时已经走到距离马车一丈远处,孟逢晴站在他身边。
赛小满站在两人身后,怀里抱着孟燕元。
燕回冷声问道:“不知各位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燕回嗓子因为三宝丹蛊的毒损坏过,低沉沙哑有些粗糙,后来治好了也依然有轻微烟嗓,很独特。
他没有特意改变嗓音。
车厢里的裴殊清眼睫轻颤几下,一滴泪滑落,一向冷月般的眼眸中却迸发着喜悦。
长策真的还活着,真实的,在与他一帘之隔的车厢外!
这两天辗转难安的祈盼奢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真实的土壤,生根发芽,让他无比心安。
裴殊清抬手轻轻擦去眼泪,深吸一口气,起身掀开车帘,走下马车。
他唇角微微上扬,眸中也带着细细缕缕的柔和温情,融化了些许疏离清冷,像落雪的红梅。
他身上的衣服是今早精挑细选的,不久前刚换上,还让照影在车厢里给他梳洗装扮过。
这身衣服不是他往常清雅风格,但这是燕执瑄喜欢的料子制成的,首饰款式不是他往常会买的,但这是燕执瑄送给他的。
他希望他们的重逢是美好的,他想让燕执瑄见到他的美好,他想让他们一切重新开始,他本该拥有美好的一切的。
裴殊清带着期待下车,却见到极其刺目的一幕,唇边笑意僵住,眸中温柔也散去。
孟逢晴很明显感受到来自裴殊清如若实质的视线,带着隐隐敌意,冰冷压抑。
燕回上前一步将孟逢晴挡在身后,遮住裴殊清视线。
“不知这位公子带那么多人停在我家门前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