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血牙前脚把夭桃领回屋,莫惜欢后脚就进了门。
一整个下午,两人一个在后院练剑,一个在屋里看书,互不搭理,形同陌路。
晚饭的时候更夸张,二人同桌对坐,也不对视,都当对方是空气。
搞得旁边吃饭的星沉星华莫名其妙,食不知味,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洗碗的时候,星华实在忍不住,将夭桃拽到耳边:
“桃桃,姑娘和公子是吵架了吗?”
“这次玉夫人吃瘪,他俩怎么非但不高兴,反而拉皮子甩脸色的?”
夭桃也不嫌事大,立即回答:
“害,他们岂止吵架,还打架啦!”
星华惊呼:
“什么?公子打了姑娘?!”
“不是!”
“难道,姑娘打了公子?!”
“嗯嗯!”
“怎么打的?!”
“还能怎么打,当然是扇耳光啦!”
夭桃绘声绘色地描述:
“啪的一声,敲锣打板似的,特别响亮!”
“我的亲娘嘞……”
星华更震惊了。
在她的印象中,莫惜欢虽然性格温柔,但毕竟出身王室,骨子里始终有一股清冷傲气。
通俗来讲,莫惜欢从小到大,恐怕……还没挨过耳巴子。
星华将信将疑:
“公子是说了什么人神共愤的话吗,居然惹得姑娘巴掌招呼?”
夭桃双手叉腰:
“那可不,公子说姑娘是男人呐!”
“What?!”
接二连三的震撼,让星华难以消化:
“公子怎么能这样说?!”
“就算姑娘的举手投足间,有一些英姿飒爽,也不能说她是男人啊!”
夭桃兴奋的点头:
“可不是嘛,姑娘当时,脸都气黑了!”
在女孩们的热烈讨论中,天色渐暗。
花血牙练剑回来,路过书房,听到星华和夭桃的声音,音量还挺大。
“公子,你怎么能对姑娘说那种话?”
“公子,你忘了吗,姑娘差点给你生了个孩子,难道男人能生孩子?”
“我们觉得,您还是去道个歉,比较好!”
星华个性率直,夭桃脾气乖张,再加上,莫惜欢没有主人架子。
两人就把他围堵在书桌前,你一言,我一语,像训诫学生的老师。
“……”
莫惜欢静静听着,也不走神,也不打断,态度倒是端正。
花血牙听了几句,没有兴趣,就离开了。
入夜后,花血牙洗完澡,擦拭头发,准备回屋。
刚踏出浴间,就被门口的莫惜欢吓了一跳。
莫惜欢斜倚门廊,淡淡开口:
“阿鞘。”
“……”
花血牙拉着脸,不想说话,从他身边走过。
“怎么,还在生气?”
“……”
花血牙还是不说话,单薄的身影踏入飘雪的庭院。
莫惜欢也没有追,只是抱着双臂,继续说道:
“今日对你说的话,抱歉,我不该怀疑你。”
花血牙终于停步,冷冷开口:
“怀疑什么?”
“男女。”
“现在不怀疑了?”
“不怀疑了。”
“为什么不怀疑了?”
“因为,比起你的性别,我更在意,你的感受。”
花血牙冷笑:
“所以,你还是在怀疑。”
“也许吧。”
莫惜欢叹了口气:
“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彻底打消我对你的所有猜忌。”
“什么办法?”
“那就是,类似反击玉尊妃这样的事,今后,别再独自面对了。”
莫惜欢起身,走到花血牙后方,缓缓开口。
“今后,你若要战斗,必须告诉我,让我与你并肩作战。”
“否则,我会担心你,非常非常担心。”
“最后,这种担心,就会渐渐演化为,猜疑。”
“……”
花血牙微愣。
原来,莫惜欢白天在花园闹别扭,对他步步紧逼,出言挑衅……
居然是因为,不满意这个事?
“那岂非意味着,未来,我事事都需向你汇报?”
“自然不是,我指的是那些,可能危及你的安危,甚至生命的事。”
“做那些事前,我都必须向你汇报?”
“不错。”
“为什么?!”
“因为……”
莫惜欢从背后搂住花血牙,贴近他的耳廓:
“我爱你啊。”
“起开。”
花血牙嫌弃地推开他:
“你这说辞,太油腻了……”
“那我换一套说辞?我稀罕你?”
花血牙一翻白眼:
“闭嘴。”
“好了,夫人,别生气了。”
“闭嘴!”
“呀,真的还在生气?”
“嘘!!!”
不知何时,花血牙已经脸色骤变,急急捂住莫惜欢的嘴,瞥向后院方向。
莫惜欢察觉到他的警惕,也收起玩笑脸,屏息静听。
原来,后院的柴垛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花血牙转过头,打算和莫惜欢眼神交流。
却发现,人已经没了!
莫惜欢好像生怕他出手,闪电般掠出去,眨眼就来到后院。
同时,一个娇小的影子,窜出柴垛,跳上围墙。
速度相比莫惜欢,有过之无不及。
莫惜欢立即出掌进攻,却被对方踩在手臂上,借力脱身,轻功飞走。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黑影现身到逃离,拢共不到几秒!
“怎么样?”
花血牙疾步赶来。
“女子,夜行装束,十五六岁,可能更小。”
莫惜欢望着院墙,沉声回答。
“是盗贼么?”
“不,她身法敏捷,速度极快。”
“有这样的身手,不是江洋大盗,就是……”
花血牙不安的接话:
“顶尖杀手。”
“嗯。”
“……”
花血牙沉默片刻,想到了什么,问道:
“是荧光么?”
“……”
莫惜欢也沉默片刻,好像也想到了什么,看向花血牙,柔声开口。
“别担心,明日,我会将此事上禀父亲,让他彻查王府。”
“最近几天,你就尽量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毕竟在我殿内发生这样的事,我对你有看护之责。”
“好。”
“走吧,回屋歇息。”
莫惜欢揽着花血牙的肩膀,离开后院。
花血牙走到中途,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院子。
内心深处,那种熟悉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早在上一次,莫惜欢提醒他“小心莫府的野兽”时,他就有过这种感觉。
他明明是以“猎人”的身份嫁进王府,刺杀父子俩。
却隐隐感到,自己才是“猎物”。
如果刚才的少女,真是莫蛟的手下、荧光的杀手。
那就说明,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监视他。
也就是说,莫蛟对他的身份,已经起疑了!
而事实证明,花血牙的第六感,准得吓人。
少女刺客逃走后,来到王府大殿,从一条秘密通道进入地下。
密道狭长幽暗,尽头是一间宽广的大堂,摆放着大量刑具。
正中央一把龙椅,宛如阎罗宝座,令人心生畏惧。
少女向龙椅上的人跪下:
“避月参见主人。”
莫蛟抬起眼眸:
“月儿回来啦,调查得如何?”
“回主人,两个月来,属下遍访中原家户,又在五公子殿内蹲守三日,共获线索两条。”
“讲。”
“其一,中原花氏门户本就稀少,大多为权贵家姓。”
“属下并未在相关家谱中,找到任何‘花鞘’及相似名讳。”
“属下推断,‘花鞘’一名,为假。”
莫蛟不置可否:
“继续。”
“其二,属下在五公子后院的柴垛中,发现了红色毛发,准确地说,是红色的头发。”
“后院柴垛?红色头发?”
莫蛟立刻想起来,莫惜欢中毒那晚,他曾听到柴垛中发出响动。
正要挥剑砍下,却被猫叫声打断,恰好沈脉让他进屋,只能不了了之。
难道,那只“猫”和“红发”,有关联?
“不错。”
莫蛟起身,来到少女跟前,抚摸她的头顶:
“不愧是我的月儿,心思缜密,观察入微,老夫没白养你十年。”
“谢主人夸赞。”
少女冷静又温驯,问道:
“但属下不解,花鞘姑娘怎么可能是西域圣子呢?”
“即使易容术可以改变外貌,但连性别都改变,是否太牵强?”
“凡事无绝对,眼见不一定为实。”
莫蛟淡淡打断:
“我怀疑花鞘,自有我怀疑的道理。”
“你做事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主人恕罪,属下多嘴了。”
少女深深埋头,立刻转移话题:
“那,主人,属下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是否需要潜伏在花鞘身边,继续监视?”
莫蛟宠溺地笑了:
“你都差点被他们逮住了,还想继续监视?”
“听你气海涌动,是不是与欢儿正面交手了?受伤没有?”
“属下惭愧……”
少女暗自惊叹莫蛟可怕的洞察力。
“不过,要不要继续调查,也是个问题。”
莫蛟手捻胡须,思忖:
“如果花鞘真是西域圣子,他跟你一样,做了十年杀手,必定心性警戒。”
“要是像你今夜一样,多几次打草惊蛇,把他吓出府去,想再捉回来,可就难了……”
这时,一名黑衣男子走来,身形修长,步态轻盈,左脸戴着半张银色面具。
整个人犀利而神秘,与黑暗融为一体,难以察觉。
少女颔首行礼:
“避月见过四公子。”
男子走向莫蛟,单膝一跪:
“见过父亲。”
“风儿也回来啦?”
莫蛟笑着转头:
“此番,为父命你前往西域调查,收获如何?”
“回父亲,儿子捉回一群俘虏。”
“他们从西域千里奔赴中原,似乎也在寻找西域圣子的下落。”
“带来看看。”
“是。”
于是,几个荧光杀手驱赶着一百名西域囚犯,进入大堂。
“啊啊啊……”
“呜呜呜……”
一群男女老少,被铁链拴着脖子,瘦骨嶙峋,遍体鳞伤。
见到莫蛟,个个眼神躲闪,惧怕至极。
莫蛟却竖起大拇指,赞叹:
“啧啧,这些西域人,眉目就是生得好看!”
“瞧这一双双眼睛,蓝宝石似的……”
忽然,莫蛟注意到一名二十几岁的貌美女子,面色淡然,目光坚毅,与周围人的恐惧形成鲜明对比。
莫蛟一拽铁链,将女子像狗一样牵出来,凑到她眼前: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不怕老夫吗?”
“……”
女子淡淡望着莫蛟,不说话。
“你是听不懂中原话吗?”
“……”
女子的眼神越发憎恶,依旧不说话。
“唉。”
莫蛟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