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接二连三的鸡鸣声自或近或远的村中传来。
苗家阿哥靠在术士肩头,眼睛使劲睁开一条缝,没有焦距的看着路边掠过的一棵棵树木,慢慢的晨光倾泻,透过树叶的间隙,越过术士的肩头,刺的阿哥眼睛生痛。
听着术士因为赶路腰间“叮当”作响的阴铃,阿哥定了定神,有些虚弱的开口说道:“喂……咳咳咳……你……不是从不在日间赶路的吗?”
青衣术士并不答话,脚下动作不停。
“喂……这样……会不会……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术士不答,或是因为赶路太急的缘故,气息有些不顺,却又强行压抑着,直逼得额上冷津津。
“喂……咳咳咳……咳咳咳……我说……”
术士突的停下了步伐,苗家阿哥拼命压抑着咳嗽声,听起来闷闷的,却更让人心忧,阿哥努力抬起头,入目是看不到尽头的林间小径。
术士背着苗家阿哥,微微喘着气,望着远处的林地,开口幽幽的说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到了这种地步,术士自是知道,问题出在那道符咒上,以往碰到这种情况,惯常的处理手段自是先镇压再封印。
往常,术士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对阿哥下手。但她一路上观察了阿哥许久,术士不觉得会有什么危害的事情发生。因而拖到了现在,更何况阿哥一次次的出手相助,使得术士越发困惑,甚至起了好奇心。不只针对阿哥身上的蛊毒,更是对这个人。
昨夜夜间,术士会出手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之后看着阿哥硬生生受着不做任何反抗的时候,术士突然有些迟疑了。她不明白自己这么做,对吗?
“咳咳咳……有…….”
“那——”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术士一愣,完全未曾想过阿哥想说的竟然是这个。
背上的人儿似乎并不奢望术士能够作出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我啊……咳咳咳……我的名字……是……是……石微蓝,若我……你能为我……立块墓碑吗?以……以好友的身份……咳咳咳……”
阿哥拼命压抑着咳嗽,快要溃散的眼眸中星光点点,在晨光的折射下显得那么如梦似幻,令人心碎。
“就……只是以好友……的身份,不…..不需要……留下……你的……你的名字,你说……好……还是不好……咳咳咳……咳咳咳……”
术士喉咙有些发紧,却不知因何缘故,轻声说道:“我的名字,没什么不好说的。不是你说,以后就叫我林夜行吗?”
她的回答被背上传来的咳嗽声盖住。
“咳咳咳……咳咳咳……”
肩头的粘稠感让术士一愣,她侧过头:“阿蓝?”
……
几年前,朗月当空。
——喂,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人并不理睬蓝衣人的问题,自顾自赶着路。
——我叫石微蓝。婆婆说,天快要亮的时候,并不是黑色的,而是微蓝的颜色。
——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可没有跟着你,只是碰巧要走这条路罢了。
蓝衣人摆摆手,手腕上的银饰随着动作来回晃动。
——随你。
术士不再多言。
——喂,跟了你这么多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看你一直都在夜间林地行走,以后我就叫你林夜行,好不好?
蓝衣人乐呵呵地说道,点了点头,颇有些沾沾自喜的味道。
青衣人并不答话,紧抿着双唇,加快了行进速度。
——夜行!阿夜!阿行!小夜行!夜小行!你等等我嘛!
青衣术士速度不减,对身后的呼喊充耳不闻。
蓝衣人看着那道青色的背影,急忙跟了上去。嘴里嘟嘟囔囔道,什么嘛?男子汉大丈夫那么没气量的嘛!也不知道让让我,我可是——
“砰!”
石微蓝捂着撞红的额头,你干嘛突然停下?
——我又不是男子汉,为何要有气量。
——好嘛,好嘛,没有就没有嘛。
石微蓝揉着额头抱怨着,过了一小会,有些宕机的脑子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说什么!?不是男子?
术士步履不停,不再理会那个在她看来颇有些不正常的人,许是被身上的蛊毒损坏了脑子。术士在心中默默的下着定论,毕竟她从未遇到过如此稀奇的蛊毒,有些她所理解不了的症状也是正常。
夜间的林地树影婆娑,看着令人不寒而栗,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慢慢的并肩走到了一起,然后越走越远,一直走过了这些年。
……
万物生于水,皆灭于火也。
青衣术士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低头沉默着。先生昔日的话语犹在耳旁,背上这人,不,背上这具,不过是蛊虫的巢穴罢了。
既是如此,既是如此......
术士抬头望向远处,没有理会肩上可能会腐蚀她血肉的毒血。背着石微蓝,一步一步顺着小径向远方走去。
天边微蓝,太阳就要出来了。看样子,又会是晴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