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链蛇提刀怒视着朱明烨,口出恶言。朱明夜依旧微笑着答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女儿家打打杀杀的不好看,还是由我来跟你过几招吧。”
赤链蛇复又望着路阮道:“路大小姐,待我先宰了这小子,再来领教你的高招!”紧接着“呀”地一声大吼,身子凌空飞了起来,斜刺里一刀劈了下来,带起一抹雪亮的刀光如霹雳闪电一般。
朱明烨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待那抹刀光即将挨到头顶时,他的身子动了,虽然只是一个看似极为缓慢的动作,却堪堪巧妙地避开了对方的雷霆一击。
赤链蛇一见扑空了,又连着使出十几招杀招,不料却全部如泥牛入海,轻轻松松就被对方化解了。
赤链蛇累得气喘吁吁,再一次快速出手,一刀直接向对方的脖颈处削了过去。朱明烨后发先至,单手伸出两指蜻蜓点水般捏住了刀刃。赤链蛇大惊之下,手上急忙加力,却不能妄动分毫。
朱明烨赞道:“这套刀法速度有了,可惜准度差得太远。赤链蛇,以后不要在人前卖弄了,留着上山劈柴使吧。”他两指一别,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雪白的刀刃已经断成了两截。
但见朱明烨一手捏着折断的刀刃,顺手一掌将他打飞了出去。余下一众山匪早已吓破了胆儿,犹如惊弓之鸟。朱明烨发狠道:“你们这帮山匪,也不知平日里做下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今儿撞在本阁手里,也算你们晦气,都去阴曹地府找你们二当家团聚去吧。”只见他身形如鬼魅一般在一众山匪面前来回穿梭。
也就是眨眼之间,十几名山匪全部倒了下去,显然是全部没命了。又是“叮”的一声,那一截折断的刀刃掉落在山道上,与山石互碰发出了脆响声。
躺在地上的赤链蛇刚挣扎着爬起来,见手下的人全部死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还特意走过去扒拉了几人查看,全部都是脖颈处留下一道血痕,一招毙命。
赤链蛇像是受了重伤,立身不稳,以弯刀拄着地面问道:“你是谁?”朱明烨平静地道:“我说过,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赤链蛇,你是自己动手了断还是让本阁出手。”
“慢着!”路阮走上前来道,“朱叔叔,先留他一条性命。我要让他带我上阎王洞见他们的大当家九尾蛇,问问背后的主谋之人是谁,为何要致我们路家于死地。”话音刚落,赤链蛇挥刀朝自己的小腹上刺去,显然是不甘受辱,想直接来个了断。
不料朱明烨已经闪电般出手,再一次捏住了他的刀刃,话音如旧:“本阁没有同意让你死的时候,你就死不了。还是省省力气给我们当向导吧。”两指一挑,他手里的断刀已经飞了起来,斜着飞向了山道一旁的松林里,不知所踪。
一愣神的工夫,只听“咔嚓”几声巨响,好几株松树哗啦啦倒了下来,显然是方才飞去的那把断刀削断的。
赤链蛇望着面前站着的朱明烨,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朱明烨调侃道:“赤链蛇,你好好给我们带路,到时候本阁传授你几招,让你到江湖上抖抖威风。”
赤链蛇显然已经绝望了,垂首道:“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路大小姐,跟我走吧!我这就带你们去阎王洞。”
路阮称谢道:“那就有劳五当家的。事发当日你并不在场。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朱明烨冲那名车夫道:“你自去吧!这儿不需要你了。”那名车夫躬身施了一礼,赶着马车向前开去。
三人一路上翻山越岭,道路越来越崎岖难行。费了一个多时辰的工夫,走入了一个山凹里,四面全是陡峭的石壁,根本无路可行。朱明烨驻足道:“赤链蛇,你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招吧?如果有这份心思趁早收起来,否则只会自讨苦吃。”
赤链蛇苦涩一笑:“凭阁下的身手,就是阎王洞的百十号人一起上,也讨不到丝毫便宜。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做困兽之斗呢?”
朱明烨戏谑道:“不愧是五当家的,倒有几分见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如果你们阎王洞一窝儿都上,非但讨不到丝毫便宜,而且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集体去阎王爷面前点卯。”他说得云淡风轻,如闲话家常一般。赤链蛇内心里却是一震,他明白对方绝非戏谑之言,而是说到就可以做到。
“两位稍候!”赤链蛇快走几步,身子借力一纵如壁虎一般攀爬到了对面的石壁上,只见他随身掏出一把钥匙状的物件插入一个孔洞里,只听闷闷的一声响动,石壁缓缓向两旁退开,露出一个圆咕隆咚的石洞。
赤链蛇站到洞口,招呼道:“两位请上来吧!”路阮正在犹豫该怎么上去,忽觉胳膊被人轻轻托住,身子已轻盈地凌空飞起,眨眼间稳稳站到了洞口处。
朱明烨冲赤链蛇道:“五当家的,头前带路吧。”一行三人穿过一截黑黢黢的隧道,终于见到了天光,像是处在山谷之中。只见两名壮汉正在赤着脖子摔跤,一旁围了几十名山匪在看热闹。三人走了过去,也无人察觉。
人群里不知是谁眼尖,尖着嗓子喊了一声:“是路家大小姐!那个女妖精!”在场众山匪登时乱作一团,纷纷操起兵器严阵以待,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人群里又有人发现了赤链蛇,忙道:“五当家的!您怎么了?是不是给妖女打伤的?”
“废话少讲!速去禀报大当家的,就说有外客来访!”那名开口的山匪愣了一下,迅速向另一头跑去。赤链蛇冲身后两人道:“两位随我到厅里宽坐,大当家的即刻出来。”一众山匪看懵了,性如烈火的五当家的如此和声细语地跟别人讲话,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路阮表情漠然,跟在赤链蛇身后,只见两旁站着的一众山匪个个龇牙咧嘴、满脸怒火,随时要冲上来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朱明烨闲庭信步地走在最后面,像是在春季里的户外郊游踏青一般。
略走了几十步,重新进入了一个石洞,只见两旁全部点着火把,放置了一张长桌,长桌两旁各放了一排靠背椅子。最上方的台子高出地面一尺多,当中间摆了一把宽大的坐塌,上面垫了一张花豹皮。坐塌最上方是一副石雕,刻着一只缠绕着的大蛇,煞是诡异。
赤链蛇道:“两位请坐!”又冲一名喽啰道:“看茶!”那名喽啰下去后,端了两杯山茶放在二人面前。朱明烨端起茶碗,掀开碗盖闻了闻,赞道:“倒是有一股山野间的清香之气。好茶!”
路阮却没有品茗,只是专注地望着那幅诡异的石雕。忽听一声沉重的咳嗽,接着九尾蛇在一位喽啰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挣扎着坐到了坐塌上。九尾蛇一手捂着胸口,先是瞥了眼朱明烨,随后目光倾注到了路阮身上,不再移开。
赤链蛇直接扑通一声跪到了九尾蛇面前,连着磕了几个响头道:“大哥!小弟今日一时糊涂,不遵您的号令,与路大小姐动手,连累了十几位兄弟跟着丧了命。还请大哥惩罚!”他身后的一众山匪听了,自然是炸开了锅,纷纷高举兵刃要跟路阮拼命。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登时大厅内为之一静。九尾蛇环视众人道:“你们是不是看我快断气了,做不得你们的大当家,想群起造反了?”一众山匪自然禁不住这样的重话,全部俯首帖耳地低了头。
路阮直视着九尾蛇,问道:“大当家的,看来你的威信蛮高的嘛!我今日前来只是有些问题想询问你,并非刻意寻衅滋事。还望大当家的实言相告。”
“路大小姐,我知道你迟早会找上门来的,一直在洞中恭候大驾。你是想问我们是受了何人指使去截杀路家的对吧?”
路阮冷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还有那些罹难的路氏族人。路阮身为族中一员,自然要查清幕后的主使之人,否则愧为路家儿女!”
九尾蛇无奈道:“路大小姐,我很想告诉你。但是事实是我也不知道谁是雇主。这桩买卖是二当家的一手经办。如今他已经被你打死了,我们也不清楚。”
“买卖?”路阮紧逼两步,美目似要喷出火来,“路家上下几十条无辜的人命,在你们眼中就只是一桩买卖?九尾蛇!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一个死人头上推。你以为这样我路阮就会放过你们一干人等?快说!雇主是谁?”
“臭娘们!居然敢这么跟我大哥讲话,看老子劈了你!”一名山匪按捺不住,提刀就冲了上来,直接朝路阮的后背砍去。
路阮纹丝未动,众人只见场上黑影一闪,坐着的朱明烨已经站到她身后,一把掐住那名的山匪的喉咙,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那名山匪毫无声息地倒地而亡。
一众山匪恨得咬牙切齿,纷纷嚷嚷道:“大哥!快下令吧!让众兄弟跟他们拼了!省得在这里受这臭娘们的窝囊气!”
“放肆!”九尾蛇断喝一声,像是带动了身上的伤势,连着咳嗽了几声吃力地道,“你们若是谁再敢轻举妄动,就是不把我这个当大哥的放在眼里。”一众山匪登时偃旗息鼓,只能拿眼神瞪着路、朱二人。
九尾蛇吃力地走下高台,来到路阮的面前如实道:“路大小姐!二当家的在鹅城中的眠花楼有个相好的叫‘春香’,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潜入城中跟自己这个姘头私会。记得是四月初七,他又带着几个兄弟乔装打扮进了眠花楼。酒足饭饱之后,二当家的沐浴完之后回到了春香的闺房里,却发现对方不在。房间里却摆了整整两个大箱子,装着三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二当家的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却见屏风后面有个声音说话。大意就是说路家过几日会经过阎王岭,让我们提前做好埋伏,将路家的人找草除根。”
四月初七?路阮算了算,正是父亲路鼎轩“翻身局”落败的前一日。路阮发问道:“后来呢?”
九尾蛇续道:“两大箱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睛都花了。二当家的也顾不得私会相好的,连夜带着银子回到了岭上,我们就开始立即着手布置。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路阮追问道:“那个屏风后面说话的人是谁?有没有吐露姓甚名谁?”九尾蛇摇了摇头:“二当家的只说是个女声,听上去应该年岁不大,是鹅城口音。还特别叮嘱我们要斩草除根,不管老少,一个不留。一行有一行的规矩,雇主不愿意透露身份。我们也不多问,只是拿钱办事。”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路阮咬牙默念了一遍,忽道,“那后来你们办砸了,对方就没有找过你们后账?”
九尾蛇摇了摇头:“这些天我也一直在等着,甚至时不时派人潜入鹅城打听。可是对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一点踪迹。”
路阮盯着他的一张脸,冷声逼问:“对方明明是要我们路家灭门的,还花了三十万两银子的大价钱。如今只不过杀了几十口,她岂会就此善罢甘休?大当家的,我看你不老实!”
九尾蛇又是一通咳嗽,接着道:“路大小姐,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句虚言,如今我们阎王洞的兄弟都在这儿,你可以杀光我们替路家报仇。”路阮回身环视着一众山匪,只见众人依旧满腔仇怨地凝视着自己,随时要冲上来搏命似的。
“朱叔叔,我们走吧。”路阮抬步就要出洞,九尾蛇诧异道:“路大小姐,你——”路阮道:“莫非大当家的还要留我们在洞中用晚膳?不过,我尚有琐事在身,要急着赶回家中。晚膳就替你们省了吧。”
刚走几步,路阮回身道:“大当家的,我今日暂且饶了你们。是因为冤有头债有主,我定要找到幕后主使之人。如果有雇主的消息,请马上来土楼村通知我。临别之前我奉劝诸位,丧天害理的事不要再干,否则迟早会大祸临头的。”
朱明烨两手别在身后,丢下一句“谢谢你们的好茶”,复又道:“五当家的,劳烦你再将我们送到来时的地方。”赤链蛇望向九尾蛇,对方吩咐道:“你照办就是。”
赤链蛇赶忙走在前头带路,原路又将二人送到了山道上。望着二人在山道上渐行渐远,赤练蛇终于抑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了起来。
方才的几个时辰里,他如一只惊弓之鸟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毙命。几十年的刀头舔血的日子,赤练蛇从未惧怕过,从来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
但是就在刚刚那几个时辰里,他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那一男一女两个极端可怕的人,像是地狱里来的勾魂使者,随时会将他的小命勾走。他方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怕死的,而且怕得要命。
在他们二人面前,自己小心翼翼,连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肆无忌惮地嚎啕了一阵子,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赤练蛇“噗”地喷出一口血来,看来是方才的伤势加重了。一直处于提心吊胆之中,居然连自己受伤的事都忘记了。
忽听有人唤自己,是两个山上的喽啰。赤练蛇望着路、朱二人消失的方向,急火火地道:“快!扶我回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