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作业”的人一般都不带脑子,华风夏的学习方法、日程安排每日背多少个单词此类,楚归镝皆原样复刻。
华风夏想着他们的这两张表一定不能挨一起放。必被看出端倪。
奋笔疾书的楚归镝突然笔尖一停,“咝”了口气。
“怎么了?”
“南京大学啊……”楚归镝犹豫着,没做好抄不抄的决断。
“南京大学很好呀。”
“嗯,没事,我出生在南京,突然有点感慨。”
一张表而已,三年时间一过,多少人与最初的目标大相径庭。何况楚归镝还不是真心的,只是想将这张表填满。
还是写上了“南京大学”,递给华风夏。
“南京是我最喜欢的城市,哇,好巧啊。”
华风夏数着他们认识的短短两天凑巧了多少次,据说过多的巧合堆叠起来,叫命中注定。
他一点儿也不要喜欢南京。楚归镝想。
从下午训练到晚上,池野高度重视全锦赛,快练疯了,吃个晚饭都要复盘。楚归镝的耳朵受到了比平时更为严酷的耐噪音挑战。
“你说,全锦赛好像是有现国家队主力出战,我们能打过主力男双吗?”
楚归镝若有所思:“我们拼一拼有机会的,至少我们比他们都年轻,他们比赛的资料多,多看看。还有你反手稳定性再提一下就更好了。”
池野夹了楚归镝餐盘里的一块肉,心怀忐忑:
“薛怀跃来了我们也能拼吗?”
“没出息,必须要有能把前人打下去的心气啊,从自己都觉得赢不了的那一刻起,才是真的输。”
“你说得对,但我还是很怕薛怀跃报男双。”
油盐不进。鸡同鸭讲。
楚归镝无奈地叉了叉餐盘中的白米饭,味同嚼蜡。
池野灵光一现,雀跃道:
“圆圆,你问问阿舒姐姐,薛怀跃全锦赛报了哪几项呗。阿舒姐姐的公司承办这个赛事那个赛事,她乒乓球员朋友那么多,肯定知道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楚归镝烦躁了一下,站起来,不再等池野吃完,端着餐盘先走,丢下一句含义不明的:
“我管薛怀跃报哪几项,碰到了跟他干就是了。”
“哎,圆圆,你生气啦?”
池野喊了一声。
楚归镝不太开心时就这别别扭扭的劲儿。不过他脾气好,有人哄两句就好了,实在没人哄也能找个角落缓一会儿把自己调理好。
闷热的晚风吹过来,楚归镝半酸涩半恼火,那头还没消息传来,楚归镝憋不住,打字讲:
【我看到热搜了,薛怀跃人确实不错,比你谈的上一个小白脸强,但是吧感情的事冷暖自知,他要是仗着是奥运冠军粉丝多就欺负你,你跟我讲。哈哈,你谈恋爱不告诉我我还挺意外的,挺好的,你那么忙,确实不一定能想到我,我也没有很在意,你幸福就好。全锦赛我报了男单、男双、混双,打完后好好读书,不走乒乓球这条路了,你不用给我加油,因为薛怀跃也会去全锦,你给你男朋友加油就行。】
这回有了动静:
【没谈。】
“凌小姐,我想请问一下,和我吃饭是一件很好笑的事吗?”
上海,预约制的一家专做徽菜私房菜馆内,年轻男人订了包间,红酒已在容器内醒着了,预备散发累积已久的醇香。即便是简单的时令小菜,也是从徽州原产地现摘的山笋、石耳等急送到上海,一天之内送上餐桌,保留最地道的食材鲜味。
男人和女人穿得都很休闲随意,远离了镜头和人群,怎么舒服怎么来,T恤运动裤+棒球帽,两张被事业折磨的脸在这种时候放松了一时半刻,颜值回春。
男人不笑时周身笼着一层力尽铅华后的威严,笑起来又像是只温厚的大型犬,诱着人想摸摸他的脑袋。难怪妈粉很多。
凌小姐捧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不是,是圆圆,也以为我们在谈恋爱。笑死了,你怎么不澄清啊。”
“太多人关注我的私生活,对女队友们议论纷纷,挺影响大家的状态的。别人扒不到你头上来,就当是烟雾弹了,辛苦凌小姐,感谢凌小姐。”
正常地聊公事被拍,凌舒挺冤的,薛怀跃再请一顿权当赔罪。
说着,起身盛瓦罐中慢煨的菌菇老鸭汤,第一碗放在凌舒手边。
凌舒感叹:“我也是好起来了,居然能跟大满贯一块吃饭,倒回个十年,我还是个在看台边蹲着看你们打球的志愿者呢。”
“得了吧,是你一贯没太瞧得上我。我那时候在你旁边的运动员区坐着,你没给我一个眼神,别人拉着你一起找我要签名,你说啥你已经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乒乓球运动员了,真整得我差点怀疑人生。”
薛怀跃无情揭老底。
“真是记仇啊,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你有成千上万的球迷,能拿的冠军全包圆了,您就别想着撬别人家球迷了行不行?”
凌舒舀了一勺清汤,温润入喉。
薛怀跃拈了一筷子快炒的时令鲜蔬,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说的那个‘圆圆’,是玠哥家的?”
“嗯呢,已经长大了,参加今年的全锦赛,搞不好你们还会碰上。”说着调出了手机里存着的楚归镝的照片。
少年锋利如剑,眉目宛如丹青所点。
薛怀跃接过手机看了又看,惊讶挑眉:“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到他还是青奥会,他拿了把玩具机关枪追着我打呢,还没长到我胸口,时间过真快。全锦赶紧打上来,我们国家队见。”
“他不想进国家队的,未来……应该也不会继续打乒乓球,乒乓球伤害他困住他的太多了。”凌舒黯然搁置筷子。
“嗯,这我赞同,也许是人会美化没走过的道路,很多时候我也会在想,如果我是按部就班读书的文化生会怎样。至少,会少了很多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险恶风雨,天地广阔,可能性有很多,不必泥足深陷。”
尾音带上了怅然。
一路风雨,赛场上是战役,赛场下要招架的却更多。
竟然四面都是战场。
凌舒提起醒酒器,给他们二人的高脚杯中斟了薄酒,举杯道:
“薛怀跃,我祝你从今往后,所踏之路,遍布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