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廷希没有伸手去接外套,而是从裤袋里掏出香烟盒子,又叼了一根出来,他微微抬眸看着宁遥,再次恢复之前漫不经心的痞样,“你……”
话还没有说出口,嘴里叼着的香烟被宁遥抽走,宁遥反手放进自己嘴里,“有火儿吗?”
汪廷希下意识地去摸口袋,口袋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将火机给扔了出去,而且宁遥貌似是目睹了这一切的。
他看向宁遥,宁遥精心做好的造型此刻有些凌乱,本人却毫不在意地捋了捋发丝,白金是一个充满神性光辉的颜色,但配在宁遥这张脸上,不再是神性,而是象征堕落与欲望的颜色。
宁遥耷拉着眼皮,他轻轻咬着烟头,嘴角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笑意,这是汪廷希从未见过的宁遥。
“需要点燃吗?”
“你喜欢我?”
汪廷希与宁遥同时开口,宁遥抬起眼皮,单眼皮的慵懒与风情在这一刻展现无遗,“我说过的,你的目光很恶心。”
“所以呢?”汪廷希不加任何掩饰的赤裸目光投射在宁遥那张完美的脸上,他没有上前,也没有变化姿势,只是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烟盒,舌尖再次抵住虎牙的位置,“确定我是gay,确定我喜欢你,然后呢?骂我是个变态,警告我离你远点?亦或者是其他的恶语?”
宁遥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将外套往前递了递,“我说了,我来还你外套,其他的话,算是我个人的好奇心。”
“好奇?”汪廷希没有去接那件西装外套,他心下隐隐有个猜测,他只要接过这件外套,那么他跟宁遥的对话就会就此结束,宁遥出乎意料的出现与表现,让汪廷希脑海中的危险雷达滴滴作响。
果不其然,在宁遥说完自己的来意后,汪廷希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虽然你的目光很恶心,但我觉得你跟那些男人不太一样。所以……但说到底,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我一定要问你这么一句,许是因为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宁遥依旧叼着那根烟,他走到汪廷希身边,学着他的姿势靠在墙边,一条腿曲起蹬在墙上。
“说来也奇怪,我在这座城市时间不算短,但要算熟识,除了我的经纪人,好像也就跟你这个才认识几天的人交集最深。”宁遥嘴边的笑意渐渐淡去,“我呢,没你想的那么特别,所以,别喜欢我,也别信什么一见钟情,都是狗屁。”
“你要走?”汪廷希手中的烟盒被捏得变了形,路灯的阴影下,汪廷希的表情都被隐藏在这之下,“所以你特意赶来跟我说这些,我应该谢谢你吗?”
“我的话你可能都不太爱听,算了,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吧。”宁遥后背借力站直,他再次将外套递给汪廷希,“很感谢你今天告诉我衣服的事情。”
“只是感谢吗?”
烟盒落地,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逐渐合并成一个影子,宁遥瞪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汪廷希会有这样的强烈反应,胳膊上搭着的西装外套落了地,宁遥下意识地去捞外套,但刚一动作就被汪廷希抵在了墙壁上。
他探向汪廷希的手腕薄弱处,但汪廷希的动作更快,无论是格斗技巧还是力气,汪廷希都完胜宁遥。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想在这座城市里留下点什么不一样的回忆吗?”即便汪廷希现在对宁遥已经是一个冒犯的姿势,但在这冒犯里,他还是保留了一丝空间,虽说宁遥可能没办法领到他这份隐藏的绅士之情。
宁遥对上汪廷希的目光,大家都是成年男人,对于汪廷希赤裸目光里表达的意图他清楚不过,应该说汪廷次每次见到他的眼神意图就没变过,只是一开始宁遥不太相信会有一个长得很不错的成熟男人会将求爱的信息一直用眼神传递出去。
“你觉得我来这里找你是为了约你,还是为了钓你来约我?”
“收收你的目光,很恶心。”
汪廷希勾起唇角,他一只手撑在墙边,头微微压下来,“宁遥,性~爱~赤/裸,做~爱~无/罪。”
“你不觉得男的跟男的做很恶心吗?无论是上位还是下位,都很恶心。”
宁遥的反应在汪廷希的预想结果之外,一开始汪廷希认为宁遥可能是个铁直,所以他存了直掰弯的心思,但当接触之后,汪廷希可以肯定宁遥是个gay,但宁遥对gay的身份认同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不是羞耻,不是彷徨,而是坦然接受后的排斥。
汪廷希后退几步,给宁遥留出了足够大的空间,但在退离时,他抽走了宁遥一直叼着的香烟,烟嘴处已经有几分湿润,但汪廷希没有丝毫嫌弃,直接咬在嘴里,“为什么一直在说恶心?”
“从我嘴里把烟拿走不恶心吗?只是我的目光恶心?还是你觉得全天下的gay都恶心。”
宁遥没有回答汪廷希的问题,他默默无言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随后在汪廷希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重重地将外套甩在了汪廷希的脸上,扬长而去。
回去的出租车上,宁遥看着玻璃窗上倒映着自己的面容,依旧面无表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依旧毫无波澜。
“师傅,去南浦公墓。”
出租车司机脚下刹车一踩,通过前排的后视镜看着后面的宁遥,“小伙子,大晚上去公墓啊?”
“想我奶奶了,想去看看,我可以加钱。”
司机师傅打开了前排的灯光,他左看右看,看到了宁遥在车座椅上映照出来的影子,才松了一口气,“给你送到公墓路口行吗?你走过去就一百来米,我就不多收你钱了。”
“行,谢谢师傅。”
“不谢不谢。”
宁遥在青城的南浦公墓给奶奶买了一块墓地,里面自然什么都没有,就连墓碑宁遥也没有写名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那是一块没卖出的墓地。
刚来青城,他就花光积蓄买下这块墓地,那时候这路边的灯还没修好,他晚上来的时候,就一边害怕地哭一边叫着奶奶。
他走了十来分钟,走到了奶奶的墓前,他席地而坐,沉默了良久。
“奶奶,今天我问一个人是不是喜欢我,他没回答我,他问我,为什么要说恶心,我没回答他。”
“不是gay恶心,是我觉得我很恶心。”
“奶奶,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