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宏脸上仅存的一丝慈爱也消失殆尽,他看着林轻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背信弃义、吃里扒外的叛徒。
林轻音腰杆挺得笔直,决然地看着他:“我不会再任由你摆布了。”
林宏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会轻易放你走?”
林轻音仰起头,对他对峙。来此之前,许娘子早已为她安排好了侍卫,就是怕林宏强行扣留,好保护她平安离开林家。
她依照约定,将桌上的一个碟子狠狠摔落在地,以此示意侍卫现身。
然而,屋内却一片死寂。
林宏看着她的小把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以为你能逃脱我的手掌心?”
林轻音心底闪过一丝慌乱,面上仍强作镇定道:“就算我今夜无法脱身,那又怎样?你能困住我一时,却困不住我一世。手长在我的身上,只要我不情愿,你休想得到一匹云锦!”
林宏气得咬牙,双目通红似火:“那我就杀了桂姨!不,我先斩她一根手指,如果你还敢忤逆我,我就砍断她一只手。不知道她那把老骨头,经得起几次折腾!”
林轻音气得发抖,看着林宏脸上的狰狞,呵斥道:“你简直是疯了!”
林宏却理直气壮:“是你逼我的!”反正照这样下去,林氏布庄不出两年便会彻底垮台,对他来说,这比要了他的命还要可怕!
林宏怒视着林轻音,仿佛眼前之人已不再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一只能赚钱却不听话的貔貅。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支利箭破窗而入,擦着两人的身躯,“噗”的一声钉入墙壁。
刹那间,两个人全被吓得不敢动弹。
林宏率先回过神来,眼神慌乱,手脚并用地爬到门边,哆哆嗦嗦地拉开一道门缝向外窥探。
还未等他看清外面的状况,“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一股强大的外力从外一脚踹开。
林宏被巨大的力道踹得倒飞进屋里,狼狈地摔在地上。
两名蒙面男子手持利刃,站在大门前。
林轻音以为他们是许娘子派来的人,猛地松了一口气:“你们怎么才来?怎么还换了夜行衣?”
她起身朝他们走去,就在靠近之时,察觉到了异样。
这两个人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手中刀刃之上,鲜血淋漓,在月色映照下,透着渗人的寒光。
林轻音惊恐地瞪大双眸,借着清亮的月光,看向院外。
原本静谧安宁的小院,此刻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随从的尸体,鲜血汩汩流淌,瞬间沦为了人间炼狱。
其中,还有许娘子派来的两名侍卫!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林轻音呼吸急促,慌乱地后退了两步。
林宏也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杀手背对着月亮,目光冰冷地注视着林宏:“周景寒,你们可认识?”
林宏与林轻音瞬间抬起头,谁也不敢贸然出声。
直到杀手抬起手中的剑,林宏才颤声道:“认识。但、但他已经不在林府了!”
杀手声音冷冽,毫无感情:“我知道。我只问你,这四年周景寒居住在林家,可有留下什么物件,或者与你们说过什么?”
此话一出,林宏瞬间洞悉了对方的来意。只是面上仍佯装不懂:“这是何意?还请两位老爷明示!”
“别给我装傻!据说他手中握有通天楼倒塌一案的关键证据,究竟放在何处?”
林宏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摆手:“我不知道啊!”
杀手的剑近在咫尺,寒光闪烁:“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这四年里,他难道从未向你透露丝毫?”
“没有,绝对没有!那周景寒虽住在我家,却一直待在马棚,跟下人没什么两样!”
杀手冷笑了一声:“这几年,他只与你们林家人有所接触,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毫不知情?”
林宏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慌乱地解释着:“我真的不知道!其实我……我恨不得杀了他!要不是因为周景寒父亲年轻时对我有恩,任他的儿子流浪在外会被人指指点点,我早就将他除之而后快了!”
林宏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可杀手显然不信他的话。
杀手上前一步,剑尖轻轻划破他的喉结,一道鲜血缓缓流下:“若不如实招来,休怪我严刑逼供!”
林宏顿时慌了神,喉咙处的疼痛令他双腿发软,不住地颤抖。
“还不说?”杀头冷笑着,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就在剑尖落下之际,林宏瞬间将手指向林轻音。
“她!她与周景寒最为亲近,有什么话也只与她说!”
林轻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林宏竟会将她推出来顶包。
她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林轻音深吸一口气,倔强地望向杀手,缓缓说道:“我与他的确关系很好,但我并不知晓他手中是否持有证据。我可以将这四年来周景寒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你们听。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你们,帮我杀了他。”林轻音手指直直地指向林宏。
林宏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大声叫嚷道:“你疯了!我可是你爹!”
林轻音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恨意丝毫未减。
杀手对视一眼,手起刀落间,一道鲜血溅射而出。林宏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他捂着喉咙,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伸出手想要拽住林轻音的衣摆,似是要求她帮忙。
林轻音向后撤了一步,不让他触碰自己。
杀手又将剑指向林轻音,冷冷道:“你,跟我走。将这四年来周景寒说过的话、去过的地方,老老实实全都交代出来!”
林轻音笑着点头,那笑容在这血腥的场景里显得格外诡异:“好啊,我跟你们走,不过外面天冷,你们等我拿件衣服。”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向里面的卧房。
杀手眯起眼睛,警惕道:“不许动!不要耍花招。”
林轻音甜甜地笑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我能耍什么花招?只是现在白天天暖,夜晚却寒。我自幼身体孱弱,若是冻坏了,你们还得费心找大夫为我诊治……”
她话尚未说完,杀手便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拿了衣服,随我走!”
“好。”林轻音一边后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酒壶悄悄藏入衣袖之中。
她缓步走进卧房,看似不经意地扫视屋内,轻纱罗帐随风轻舞,满是奢侈富贵的味道。
她佯装拿取外衣,暗地里却将手中的烈酒缓缓倒在轻纱之上。
随后,她迅速拿过柜子上的烛台,毫不犹豫地点燃了罗幔,熊熊烈火瞬间腾空而起,在她和杀手之间隔开了一道火海。
杀手见状,惊慌大喊:“你在干什么!”
林轻音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又将剩下的酒倒在自己的衣裙上,举着烛台,烛台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两尺的距离。
她紧盯着杀手,眼神决绝道:“这条命,是生是死只能由我来决定。若你想抓住我,便冲进来,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杀手咬了咬牙,狠着眼睛,准备强行穿越火线!
就在这时,一直抽搐的林宏忽然挣扎着站起身来,不知哪来的力气,他抱起桌上的酒坛,将酒全部泼到两名杀手身上。
另一名杀手见状,转身一剑刺入了林宏的胸膛。
林宏再也支撑不住,发福的身体轰然倒地。
林轻音望着满地流淌的烈酒,立刻将手中的蜡烛奋力扔向屋子中央。
只一瞬间,火光漫天,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整个屋子都被大火吞噬。
两名杀手的衣服上也沾满酒水,在这屋内,随时都有引火烧身的危险!
二人对视一眼,顾不上其他,匆忙逃离了即将坍塌的房间。
林轻音站在熊熊烈火之中,望着渐渐远去的杀手背影,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林宏。
他看着林轻音,嘴角竟露出一丝微笑。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串钥匙扔到她的脚边。
“柜子,寒衣……”
在火光的映照下,林宏彻底咽了气。
林轻音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样子,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俯身捡起地上的钥匙,颤声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就算没有这串钥匙,我也知道寒衣在何处!”
她早就知道,林宏的柜子里藏有冰蝉丝织成的寒衣,刀枪不入、烈火不侵,是他珍藏的宝贝。
她本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躲进卧房,想靠大火吓退那两名杀手。
可罗幔引发的火势太过微弱,不足以威慑杀手,是林宏帮她完成了最后一步。
林轻音大脑一片空白,双手颤抖着打开衣柜,从柜子里取出寒衣,披在身上从熊熊烈火中逃到了院子里。
她忍不住回头望去,林宏已被大火吞噬,只剩一双眼睛似乎还在看她。
林轻音浑身颤抖,喃喃自语:“别以为我会原谅你,我绝对不会!”
忽然间,火光冲天,断掉的横梁砸在林宏身上,将他彻底烧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