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云密布，浓雾四起，湖水波澜不惊，如一明镜澄澈。
岸上的空气凝滞，两拨人对立僵持着，连呼吸都暂缓了，只有肆意奔狂的风，毫无顾忌地掀起发丝衣袍，无形中又为这气氛添上一层剑拔弩张。
“这才是你的计谋吗？刚刚的一切都是为了降低我们的防心？”唐梓娴细眉轻蹙。
“和你们说这么多干什么。受死吧！”大蛤不愿多话，提起脚步飞身上去。
他似乎还不适应这个样子，脚步显得有些怪异凌乱，出手的招式也缓慢可以预测，唐梓娴抓住这个时机，挥剑上去。
大蛤急急往后退，却还是迟了一步，被砍伤了臂膀。
鲜血很快涌出，浸湿了白衣，显得夺目又渗人。
大蛤吃痛，捂着胳膊后退。
唐梓娴也不废话，抓紧时机逼上前去。
越清也在一边为唐梓娴护法，一边扔出符咒攻击大蛤。
在两方的夹击下，大蛤显出颓势，唐梓娴一击刺进他的肩胛。
“捆妖索！”
越清直接向他扔出捆妖索，金色的绳子犹如一条长蛇在空中伸展开来，扑向大蛤。
肩胛的刺痛阻碍了他逃避的步伐，捆妖索离他只剩一步之遥。
大蛤有些认命地闭上眼，不过，想象中的刺痛和束缚没有传来，反而是一道熟悉的闷哼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眼睛缓缓睁开，小蛤倒在他的前面，身上被捆妖索束缚着，在他身上闪着淡淡金光。
“小蛤！”
大蛤扑上前，想要伸手解开，却被捆妖索灼伤不得不收回。
“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小蛤气若游丝，他的法力本就低位，越清又是加强了法力想来束缚住大蛤，这时，他早被捆妖索所降服。
说完这句话，他就彻底晕了过去。
越清和唐梓娴也没想到会生这变故，微微一愣。
唐梓娴率先从愣神中脱离出来。
既然上次上了他的当，给了他可乘之机，那这次绝不能掉以轻心。
大蛤还没完全消化接受这个事实，唐梓娴就冲了过来。他不得不放下重伤的弟弟，重拾起破碎的心御敌。
“唐梓娴！”
他咬牙切齿满怀恨意地喊出她的名字，恨不得将她的血肉剁碎嚼烂吞之入腹，然而即使这样，依旧无法消减他的心头之恨。
浓浓恨意的火焰在他的胸腔灼烧，那是一团烧不尽的烈火，灼得他四肢筋脉都在发烫。
两张相似的面孔无声对峙，一边冷面逼近，一边细眉倒竖，心中的积郁达到巅峰，五官也渐渐扭曲起来。
可怕极了，又无力极了。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唐梓娴淡淡出声，现在她稍能适应一点和她用着同一张脸和身子的大蛤了。
“……”大蛤没有说话，或者说此刻他也无法开口，他没想到即使变成了对方，还是无法完全击杀对方为族人报仇，现下还害得唯一的亲人重伤。
朱唇被他咬得更显艳丽，他紧紧闭上双眼，心中暗下决定。
不过眨眼一瞬，大蛤再猛地睁眼，他于体内暗暗积蓄力量，右手率先向唐梓娴发起攻势。
唐梓娴下意识抬剑抵挡，大蛤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持在左手，立马接上化了唐梓娴一刀，很快见了血。
唐梓娴吃痛，越清则祭出符咒打向大蛤。大蛤没有不继续攻击，反而趁此后撤一步，在所以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唤出灭元镜，咬破手指，于空中画符布阵。
电光火石间，阵法已成，镜子骤然变成一人高的样子。大蛤将匕首上的血液推至镜中，镜子如湖水一般泛起波澜融合着血液。刹那间，大蛤则被力量拖举着，无意识地舒展四肢，扑向镜子里。
他的身体从镜子穿过，发出清脆的镜子破裂的声音。
仔细看去，镜子果真只剩下镜框，但地上却不见镜子的碎片，而大蛤的身体上却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裂痕，像是被飞溅的碎片割伤了一般。
同一瞬间，唐梓娴蓦然大脑一空，灵魂似乎被摄取的感觉，然而仅仅一瞬，她又恢复正常，仿佛刚刚只是她心神不宁的错觉。
但是她很肯定，刚刚发生的一切一定与大蛤的那个灭元镜有关，他究竟做了什么。
唐梓娴不自觉捏紧了剑柄，连她都没注意自己放缓了呼吸。
大蛤已经稳稳落地，他睁开双眸，目光冰冷地望着眼前人，周身的气质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不是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纹路，竟一时难以分清谁是真正的唐梓娴。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好好地斗一场吧。”
或许连唐梓娴也没想到，自己的眼里可以迸发出如此兴奋的光芒。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孔，在他人的脸上此刻是如此的扭曲异样。
唐梓娴的眉头狠狠抽动了一下，昭示出她平静面孔下的波涛汹涌。
*
由于于浮给了他们提醒，所以林知瑜做了十成的心理准备，想着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幻境。
她在心里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做着心里建设。然而等她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又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沼泽？”
环顾一周，林知瑜有些不确定地发问。
这是一片浅浅的水泊，低矮的杂草、芦苇在这里丛生，是点缀的装饰物。鸭群在芦苇间嬉戏觅食，欢快的叫声不知是在愉悦觅得粮食还是在享受此刻的娴静悠然。然而几支枯木东倒西歪横亘水中，不远处露着几截白骨，又显出几分死寂的沉默。微风从远处匆匆赶来，带来黏腻潮湿的气息，仿若有一只带着水汽的大手捂住你的口鼻，满是湿润。
“昂，应该是了。这就是要考验我们的幻境？”褚玖疑惑发问，这也是林知瑜想要知道的。
林知瑜左看右看，这里除了她和褚玖，还有不远处的鸭群，似乎就没有其他生物了。
“褚玖，你能感知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吗？”林知瑜试探地问了问褚玖。
闻言，褚玖抬起头鼻头向空气中嗅探捕捉。
良久，他看向林知瑜，摇摇头，“没有。”
林知瑜苦恼地摸着下巴，难道这是考验他们能不能走出沼泽地？
思索良久，林知瑜还是跟褚玖提议去探探其他的路。
褚玖和林知瑜沿着沼泽地开始走，他站在林知瑜的身侧，靠近水泊的边缘缓缓行走。
“你……”
褚玖似乎想要找话题，但是疏于与人交往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合适地开启一个话题。
林知瑜望向褚玖，等着他说下去。
然而他们对视了良久，褚玖的嘴巴开开合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就是想说，你遇到了危险，记得叫我。”褚玖有些恼怒，他低着头，也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知道了，你之前就说过一遍了。”林知瑜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就这个。
“我上次说了，你也没照做啊。”
“嗯？”
看着林知瑜还是疑惑的样子，褚玖憋红了脸，有些难为情，但还是支吾着开口：“他非礼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喊我的名字，要不是我及时赶到……”
“什么什么？！我那是……”看着褚玖有些专注的神情，林知瑜的话锋一转，“那时太着急了，忘记喊你了。”
谁知褚玖非但没有被安慰到，还有些低落。
“但是我在心里喊你了，结果你下一秒就出现了，要不是你出现的这么及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的吗？”
“真的，比真金还真。”林知瑜认真地望着褚玖，褚玖也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装作不在意地撇过头，双手抱在脑后。
“反正你下次记好了就行，我会履行我的诺言的。”
褚玖转过头看着林知瑜，这一刻，他的眼里闪着无比的坚定。
“这算是你许给我的承诺吗？”
“嗯。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而已。”
褚玖又转过头，他发现他最近越来越不能和林知瑜对视了，一和她对上眼，自己的身体就不是自己的了。
之后一路无话。
走了没一会，周围的枯树开始变多变密，阳光似乎也被云层遮盖，光线暗了下来。
这真的能走出去吗？应该没有漏掉什么于浮的话吧？
就在林知瑜观察思索的时候，褚玖突然伸手拉住了林知瑜。
正沉浸思考的林知瑜被吓了一个激灵，一脸疑惑地看着褚玖。
“你干嘛？”
“嘘。”
褚玖的另一只手放到嘴边示意林知瑜噤声，接着他一脸凝重地指了指沼泽边。
林知瑜顺着褚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沼泽此刻不断往外吐着泡泡，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要冒出来了。
是一只□□！
林知瑜惊叫一声，下意识捡起旁边的树枝丢了过去。
□□被砸个正着，奇怪的是，它没有恼怒，而是一脸委屈地捂着脑袋，“大哥，你砸我干哈？”
“大、大哥？”林知瑜想要再丢一根的想法被打断，惊异地看着眼前的□□。
褚玖也有些震惊地看着林知瑜，“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当小弟？”
“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好吗？”
“大哥？你怎么不认小弟了哇，虽然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永远也比不上他的位置，毕竟你们才是最亲的人。但是您说过啊，只要您在的一天，我就是您永远的小弟，而您，也不会让自己的小弟被欺负。”□□精说得声泪俱下，仿佛只要林知瑜说一个“不”字，它就能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淹死他们。
“……”
林知瑜想不出来怎么回答，褚玖却有些意味不明地看向林知瑜，“没想到，你私底下，如此豪横。”
“我没有！”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啊啊啊啊，你快跟他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林知瑜有些无语地上前抓起□□，只不过在触及到那种黏腻的手感后又迅速地收回了手。
“可是大哥，我说得就是事实啊，小蛤是您的亲生弟弟。您能认我这个小弟我已经很知足了。”□□精被扔开了也不生气，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泥，回复她。
“小蛤？”林知瑜和褚玖都听出了不对。
“你说小蛤是谁？”
□□精有些好笑地看着林知瑜，它指着褚玖道，“就是它啊。”
“你胡说什么？”褚玖瞬间暴起，撸起袖子就要教训□□精。
“噗嗤，原来你的真身是一只□□精啊。”林知瑜这时有点幸灾乐祸了。
“我才不是！你这家伙，给我说清楚了。”
“你你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了，这就是事实啊。不止你，还有我，还有大哥，我们不都是□□一族的吗？”□□精被褚玖的气势唬到，赶紧抱住了脑袋。
林知瑜好像品到了一丝奇怪，“他是小蛤，那我是谁？”
“您是大蛤啊大哥！你们俩不是亲兄弟吗？不都是我们族长的亲儿子吗？”□□精感到困惑极了，怎么今天大哥变得那么奇怪，还有小蛤，平常唯唯诺诺的，老是躲在大哥后面不敢支一声，今天倒是敢威胁它了，要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它才懒得搭理他。
林知瑜和褚玖对视一眼，他们这是，穿进别人的故事里了？
□□精没有注意到他们僵硬的身体，自顾自地说下去。
“大哥你也真是的，老是这么贪玩，族长现在正命人找你呢，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听你说。您也别总是和族长置气了，其实他也是为了你好……”
□□精后面说的也无非是一些感慨之言，林知瑜无心听下去，她在想，突破这个幻境的方法是不是将故事进行下去。
“好，我跟你回去。”
褚玖扯了扯林知瑜的袖子，有些不赞同她的做法。
林知瑜拍了拍他的手背，附到他耳边轻语，“我觉得我们应该跟它走一趟，而且，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
褚玖思索一番，同意了这个决定。
“大哥，你今天真奇怪，以往你都要揪着我骂上好一顿呢。”□□精虽然怪异，却没有丝毫地怀疑。
“行，我这就跟族长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