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韵言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愣了一瞬，转头看向正小口吃饭的盛霖，
“霖郎，书公确实终止了你的家教任务，是吗？”
盛霖点了点头，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些许失落，“是我没教好，书公取消任务也是正常的，就是不知道阿黎他们后来的老师怎么样，应该不会再找我们还未出师的学生了吧？”
但他回想了一下学院里那些各有特色的老师后，神情更加担忧起来，
“希望书公不会请花老师去教他们，花老的教学方式太……太极端了，学完他们恐怕要在医院躺好久，这容易影响他们的学业，最好也不要请林老师，林老师太过严苛，感觉很容易跟阿宁打起来……唉。”
胡韵言看着他好像个操心老父亲，为着“孩子们”的学习操碎了心，连饭都吃不下，她就想笑。
“你就别操这心了，书公在他们身边，你还不放心呢？”
不等盛霖回答，她紧接着问道:“我怎么记得当时书公传来的一线灵书里好像提过一嘴，说不打算再给阿渝他们找老师了？”
“是有这样说过，”盛霖回忆道，“不过我看书公笔迹微有凝滞，感觉他心里恐怕也有顾虑，况且阿黎他们对术法学习的热情还在，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所以我才猜想书公后续可能还是会给他们请老师。”
看着胡韵言轻动的眉头，他似有所感道:“怎么啦？书公发新的家教任务了？”
胡韵言摇了摇头，“只是私下问我有没有合适人选，只是我瞧着这人不太好找。”
“书公见多识广，且我的教学未有成效，这次要求难免会高上一些。”盛霖表示理解。
胡韵言不多解释，只是笑眯眯地将阿墨的要求轻声读了出来，
“盼其心性温厚，为人谦逊，不骄不躁，学识上才思敏捷，博闻强识，所学术法需攻守皆备，精修符咒最佳，薪资要求不可过高，教学期间不可灌输不良观念，包括但不限于术法传教，代师收徒等等。另，人选仅限杰出学生。”
盛霖认真听完，犹豫着说道:“我倒是有个人选，只是，可能有些许不符合要求。”
胡韵言眉头轻挑，神情有些古怪道:“你说的不会是那丫头吧？”
……
距离萃英市一千多公里开外的余松省。
庞大的采油厂依旧灯火通明。
眯眼男人搓了搓眼睛，顺便拍了一下自家刚上班就打瞌睡的徒弟脑袋，
“醒醒，别睡了，今天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好好看着，这机器出点差错，损失的数，你小子一辈子都赔不起。”
徒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说自己熬夜打游戏忘了时间，这才格外困倦。
眯眼男人也不多说他，只拿过桌上的两个保温杯起身，准备去茶水间灌点热水。
徒弟看着他手上那个丑萌丑萌的保温杯，憨笑道:“师傅我要喝咖啡，还要加冰块哦～”
“我看你像个冰块，晚饭都还没吃，还想喝冰的，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知数。”眯眼男人叨叨着离开房间。
“要我说，公司应该整点茶叶来泡泡，咖啡这洋气玩意儿，我是喝不来半点，真是又苦又酸。”
听到同事的吐槽声，眯眼男人挺了挺胸膛，将手里的保温杯举得更高了些，绿茶香气顺着氤氲热气四散开来。
身旁嘟囔的同事看了过来，
“秦工，这茶叶可以啊，肯定不便宜吧？”
“这是小刘的杯子吧，这小子得了个好师傅呢。”
“也是小刘这孩子本分，上回设备出了故障，秦工熬了大夜，小刘又帮着带饭，又帮着铺床，后面那天的工作全是他一个人干的。”
员工们闲聊着，没有一个人瞧见窗外悄悄观察他们的巨型乌鸦。
黑色羽翼无声扇动着，乌鸦黝黑的眼珠轻轻转动，一一扫视过这几人的工牌后又悄然离去。
突然，鸦云皋察觉到随身空间的异动，他随便找了个空调外机，边铺好采油厂的平面图，边掏出震动声一顿一顿的手机。
只见新加不久的微信好友正慢吞吞地给他发消息。
学海无涯:「鸦族长，叨扰片刻，还望海涵，不知阁下给幼崽们请的夫子何时能就位？」
学海无涯:「不知夫子所善何方？性子如何？」
鸦云皋准备回复的爪子几经收紧，但看着那持续不断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他还是念着礼节忍耐了下来。
可不想对面速度实在太慢，等他对照着平面图，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办公室时，聊天框才将将多了两条新消息。
其中一条还是打字打到一半不小心发出来的。
期间漫长的间隔昭示着对面某只老古董书灵，发出半截信息时惊慌失措的心情。
乌鸦沉默了片刻，嘶哑难听的叫声不可抑制地出现在漆黑一片的办公室里。
也幸亏这片区域是采油厂的后勤部门，员工们都早早下班，没人能听到这些响动。
不过乌鸦还是谨慎地布了层简单幻境，然后忍无可忍地化为人型，噼里啪啦地回复了过去。
鸦云皋:「来得是蝶依，性子能力应该无需我再多言，上个月她就告诉我已经开始教学，并于五天前告诉我其教学初具成效。书公初为家长，或许不知道幼崽们都会有一些不愿告诉大人的小秘密，这很正常。」
鸦云皋:「另外，书公做自己就可，这样的信息过于书面化，看得小子很是惶恐。」
鸦云皋:「我到底年轻，性子急躁，所以还得劳烦书公发语音吧，这样更快捷。」
时间一点点流逝，对面却迟迟不做回复，鸦云皋眉头一挑，试探着发了个红包过去。
果然，醒目的感叹号出现在这短暂又新鲜的聊天框里。
鸦云皋耸了耸肩，并不在意这位还没尝试过被孩子隐瞒，因此格外破防的小家长。
他随意掏出U盘，小心又生疏地插进眼前的电脑里。
后续就不是他的工作了。
他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办公室里能找到的所有合同，边等待着稽查局的检查结果。
这里的合同没有任何一份里存在着法则之力，看起来这家公司似乎合规得很。
鸦云皋倒没什么沮丧情绪，这本来就不是他来此的目的，若能找到点其他线索算是意外之喜，找不到也没关系。
“滴滴！”
“鸦族长，确定了！洛梁炼化公司和这家采油厂虽然确实有签订合同，但采油厂记载的运出原油量远远小于他家售卖的石油量，洛梁的原油来源有问题！”
“好小子，干得不错。”低沉男声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过于直白的表扬让电话对面的稽查局新晋技术员扭捏害羞了起来，
“谢，谢谢鸦族长夸奖～”
不过他只害羞了一瞬，下一秒他因为想到季局严肃的面孔而紧张道:
“鸦族长，这个事情您可千万别告诉我们局长，他最不喜欢我们这样不遵守规矩的查案了，要是被他知道，我的奖金肯定就没了。”
鸦云皋回想了一下季渡离对此默认放纵的态度，好笑地歪了歪头，嘴上却配合着答应道:
“放心，我会做到的。”
技术员被耳机里略显失真的低沉男声撩得眼神发直，连自己什么时候摘下耳机都不清楚，他的脑海里不断循环着这句简短又好像什么誓言一般的回答。
“啪啪！”
他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还算清秀的脸被拍得通红一片:“不可以，华憬，你可是一个直男！”
“什么直男？”粗哑严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里头是微不可查的疑惑。
华憬瞬间被吓得浑身一震，脸上那刚刚还有些少男娇羞的神情彻底被欲哭无泪代替。
他僵硬地转过身，“局长，您还没下班呢？”
季渡离被绞肉案扑朔迷离的凶手身份闹得头疼，如今瞧见自家下属这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表情。
他心里一突，眼神几乎是下意识变得锐利深幽起来，
“做了什么，老实交代。”
粗哑声音明明不大，但却如千斤巨鼎压在华憬身上，压得他没了那点玩闹的心思，脸色也跟着惨白起来。
不是吧，不是吧，鸦族长让他查的不会是什么顶级机密吧？！
可那就是个采油厂啊，顶多大型了点！
华憬语速飞快又简洁明了地把今天所做之事吐露了出来。
包括鸦族长怎么找到的他，他又是怎么黑进采油厂系统，怎么搜查比对资料的。
毫不添油加醋，保证字字属实，并祈求老大原谅，希望季局能看在他刚进总局，勤勤恳恳工作的情况下，别扣工资。
如果实在要扣也行，别赶他回分局，这真的很丢脸！
华憬低垂着脑袋，心里头给自己判了个死期，心底的哀怨，就差拿个镜子顾影自怜了。
季渡离听到一半就开始尴尬了。
嗨呀，搞半天，原来是他误会了下属。
这事儿虽然做得不合规，但稽查局查案，查的本就是离奇案件，又有精怪助阵，要求完全合规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这些旁门左道不能明晃晃说出来，大家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这年轻人还是历练得不够啊，这一说出来，他不罚也得罚。
季渡离摇摇头，“你写个五百字检讨，后天之前放我桌上。”
华憬愣了一瞬，下意识道:“就写五百字啊？”
季渡离远去的背影一顿，粗哑声音轻轻传来，
“那你写一千字吧。”
华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