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日,胤禛起得早,坐在榻上,拿起昨日拖沓下来的折子。
昨日胤祥一出门,胤禛就跟了出去,后来一起抱着猫回了养心殿,胤禛也没忍住地陪着玩了一会儿,就到了晚膳时候。晚膳后,胤禛终于鼓起勇气批折子了,这日只剩湖广总督杨宗仁的折子。
“湖广总督臣杨宗仁谨奏为叩谢天恩恭缴御批原折……仰蒙皇上念臣犬马微躯。特遣医官前来看视。臣随出郭迎请圣安。复率各官跪听医官赵士英口宣皇上谕旨。并领受密旨讫。窃臣胸膈不舒巳将两月……全愈之功谅可计日……”约略是五月,武昌府长江畔,望山门内,那气派的湖广总督府传出紧急求医的信儿,重金悬赏,望招得贤良医者。这样着急的消息当然能被胤禛的探子打听到,原来正是湖广总督杨宗仁胸部不畅已有两月,正在求医。胤禛也是无奈,如此还不向自己求助,倒去民间找,民间最好得医者难道不是都该被招进宫来了吗。于是胤禛也没再多问,知道病情紧急经不起问,当即便派了太医院里擅长这一块的赵士英前去。如今,看到折子胤禛也才想起这事,如今看来也是没事了,杨宗仁算是个会懂感恩的人,还能告知自己一声,有些事,在遥远的路途面前,总难免会被遗忘。
杨宗仁也不在此事上多说,其后便是公务:“再张圣弼亏空侵销二案。现据供吐。满丕、张连登各皆朋比知情……着落追赔。”胤禛看着思忖,不觉手里摸起那只被胤祥唤做小吉的像豹子一样的猫尾。满丕,怎一个知情可说的清,最是可恶之人,张连登才是仅仅知情的那个。这些官员终究容易混淆视听,好在自己到处派人跟进,才不至疑惑。还需让这些新上任的官员努力追赔才好,不然又要白放过了那些人,于是胤禛当即批到:“首恶乃满丕,不可为之隐瞒,不可将百姓脂膏代填贪项。新任官不可代旧官完补亏空。惟张连登尚可姑恕。王之柜、满丕等实罪不容诛之人……审时。如须伊等到案。当具题……候饬部拿解发往。”正一边写着,便听到手上的小吉娇弱地喊出了一声,胤禛这才回头,看了一看,便松了松手,牵着这小猫的一只爪子,带着它走进自己腿间,猫也很乖地盘起自己,躺在了胤禛腿间,时不时嗅一嗅胤禛身上的味道。
胤祥在另一边正玩着那只像胤禛,被他取名叫小假的炸毛小猫,然而看到小吉被胤禛抱进了怀里,心里突然有点酸溜溜地,当即放下了小假。当胤祥还来不及叫小吉过来,只见小假立马也跑到胤禛身边去了,贴着嗅胤禛的衣袍。胤祥第一反应有点生气,素来听民间人说猫喜欢闻男人身上的男子气,是,胤禛身上是很好闻,但自己也不差,这些猫一定都是太势利了。胤祥盯着看,又安慰自己,小假一定是想找小吉玩,并不是什么气味。有一会儿,猫们蜷缩在胤禛身边,被胤禛慢慢地揉摸着,胤禛的手真好看,专注盯着折子,还会无意识轻抚一个东西。胤祥受不了了,他觉得胤禛应当最是喜欢摸自己才对,怎么这两只猫来了就不需要自己了呢,胤禛不是在批折的时候尤其需要自己么。胤祥不满,但也不好发作,毕竟胤禛真的很专心地看折子,于是干脆自己在榻上跪着走向胤禛那边去,到了跟前,便拽起两只小猫,佯装和善道:“走啦,皇上要批折。”逼得小猫们不舍地发出好一些声音,在胤祥身边挣扎起来。在胤祥方才突然看着自己,然后突然放下小假的刹那,胤禛已是看了过去,接着故意不看胤祥,等待他动作,余光便看到胤祥已是像小猫一样,跟着小假就爬过来。胤禛隐约觉得,好像自己养了三只小猫,最大的那只,最不聪明,着急过来争宠。胤禛不禁心里感慨,自己的王子终于会争宠了。于是也先不管,由着胤祥摆弄那两只对手,自己先往下看剩下的折子。
“本年六月初六日新任粮道郭维新到楚口传皇上谕旨。臣敬谨跪聆……纳齐喀自三月十五日到任以来。小心办事……亦无瑕疵可指……无负皇上……臣即据实上闻……。”几个月前,胤禛派人传话,叫杨宗仁好好看看新任封疆大吏纳齐喀办事如何。想着等到回时也是上任几个月的事,也算恰切。胤禛有个习惯,就是会问各个官员其他官员表现如何,虽然大多会得到一些敷衍之词,但好在自己到处有探子帮着看,如此不仅让他们相互警告掣肘,也能让自己心中有数,他们各自的忠诚或是结党营私的程度,倘若清正自持又能公正对答,当然乃可用之人。一切尽在胤禛判断中,于是也从容回:“知道了。朕简任封疆大吏。所望者无负朕知而已。如果是。朕有何言求之而不可得也。”
胤祥揪开了两只小猫,自己挡在它们与胤禛之间,贴在胤禛身边,将一直往这边来的猫儿们圈进自己怀里控制起来,自己挨得胤禛越来越紧。胤禛刚回完第二个折子,准备再加速些,好有空陪胤祥。第三折,“本年三月初四日准兵部咨开湖广襄阳镇前营游击员缺掣。着候推游击郭巩……奉旨。郭巩依拟用着。行文湖广总督。俟郭巩到任后。如行走得好。着留任。如不能供职。即具题革退……游击郭巩据报於四月十一日到任……郭巩赴臣考验。试得人材弓马均在中平……襄阳镇臣万际瑞咨呈。该将到任已经一月……颇属勤慎谙练……应令郭辈回任管事……”正看着,胤祥已是与小猫争斗得如火如荼,突地仿佛被扑倒一般,抱着两只猫,一下子躺着掉进了胤禛怀里。还好胤禛多有留意,稳稳将他们三个接住,低头轻声问:“王子如此想我?”胤祥脸一红,连忙坐正,但是更自然地靠近胤禛怀里,彻底用自己挡开小猫们,才匆匆看向折子:“我是对此事有些熟悉,所以着急和皇上讨论,所以不小心……掉……了进来。皇上赎罪。”和两只小猫玩得脸都能红红的,胤禛真不知该拿自己家这只小猫怎么办,捧了捧对方的脸,轻轻吻了吻道:“好,王子说吧,此折应该怎么回?”胤祥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胤禛也耐心等着,胤祥终于一脸思索说道:“皇上,臣以为,此事明日回也是极好的。臣的事更着急些。”胤禛很配合,疑问道:“王子还有何事?”胤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蹭进胤禛怀里:“我觉得这两只猫待在养心殿打扰皇上看折,还是不放在这养好了。”胤禛认真反问:“这不太好吧?”胤祥抱着猫,自己在胤禛怀里蹭了蹭道:“我觉得它们可能更喜欢其他地方……我想过了,可以吩咐允禄养,这样又能告诉他养心殿有猫。说是你的猫,他应该会养得很认真。刚好慈宁花园离内务府又近,他养一定很方便,猫也习惯慈宁花园。我们想起来的时候,每过几天我们就接回来一次好了。”难得胤祥这么有条理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理由,看来是想了挺久了,胤禛装作深切考虑,终于在胤祥期待的眼光下,点了点头,接着认真问到:“那今晚它们只能跟我们睡了?”胤祥十分惊讶,将两只小猫放到一边去,用自己的双手抱上胤禛脖颈,用自己的脸蹭了蹭胤禛的脸:“我怎么不知道兄长这么喜欢猫呢?我会想到好地方给它们睡的……哦,竹屋前不是有个小棚子,这么热的天,在那一定很凉快,就那吧。”胤禛意味很深地一笑,答应道:“好,就那吧。”
最后胤祥如愿以偿地将小猫放到了竹屋去睡,正准备走时已是被胤禛抱进竹屋去。故地重游,许多场景历历在目,好在胤禛看在胤祥今日很乖,会吃小猫的醋,夸赞了几句,并未严惩,只是和胤祥制造出了不少声音分给外面的小猫听,让它们也在养心殿呆不下去了。
胤禛看着最后一个没批完的折子,暗自一笑回味昨夜竹屋场景,暗地成欢,很是有意思,幸好自己让人每日打扫收拾,所以随时都可以去乘凉。想着,胤禛已是回忆起昨日这个折子内容,让杨总仁监察另一新任前营游击员水平,与原来襄阳镇那万际瑞说的不太相符,这岂是自己王子管的事,昨日还要装模作样。胤禛一笑,继续督促鼓励批下:“凡百总宜一秉至公。不可阿顺朕旨。如果朕真知灼见之事。朕自然决断。处分不必访询於尔等矣。凡有询问惟以从公据实为期。”
胤祥说是去送小猫,还是迟迟未回。直到胤禛批完折,往外看去,便看到自己漂亮的王子,身后跟着两个侍从,又提着小猫回来了。等到胤祥走进暖阁,只见他走到屏风边就不好意思道地停住了:“哥哥,我还是舍不得放回去,就将窝放在竹屋,它们就放养心殿到处逛,不要来榻边打扰你就好。”胤禛笑笑:“好,你过来,我想你了。”胤祥听了很开心一笑地走向胤禛,到了炕边莫名其妙地绊了一下,便又扑进了胤禛的怀里,胤禛一下就接住了,顺势将胤祥整个提起抱进了自己怀里,温柔问:“王子不吃醋了?”胤祥正直反问:“我吃什么醋?”胤禛一副早已知道的样子:“猫抢了你的位置。”胤祥顽力坚持:“我也要在皇上身边批折子的,它们一直在当然不合适。”胤禛见弟弟嘴硬,也不逼他,便自己坦白道:“嗯,我觉得离远点挺好的,我还要玩我的王子,真的不希望它们来打扰我。”胤祥听了又羞又快乐,在胤禛腿上跪起,双手锁着胤禛脖颈,低下头便在胤禛颈上幸福地嗅起来:“对,是我的,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