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人告诉她:柳凛风于她,注定是眼中钉,肉中刺,两人永远不会像寻常人家的兄弟姊妹其乐融融。
“那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
和季凝在一起很难吗?这一次你们之间没有隔着什么,只需要一份真心,就可以弥补没有完成的一切,为什么要拒绝?
周意映觉得委屈,上辈子她是烂泥扶不上墙,白白浪费了父亲留下来的一切,还害得他终身为鲁国所操劳,她现在有机会回来不就证明着让她改变一切吗?她可以做到的,她会证明即使没有他柳凛风,她也可以帮助鲁国。
“你觉得季凝配不上你吗?,身份不是差距,心才是,如果你愿意接受她……”
许是她的情绪过于激动,也可能是从细微中看到了差别,柳凛风突然冷笑,猛地握住她的双肩打断了她,“郡主是什么时候有了当红娘的兴趣?”
什么楚国公主的,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接触,自从那个公主来了之后,她就变得很奇怪,一直曲解他的意思。
“放手,你弄疼我了。”周意映也冷起脸,但力气的差距显得这句狠话像在挠痒痒。
他手背的青筋暴起,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可只有他知道他根本说舍不得伤害她,“那郡主所说之言的伤害就可以视而不见吗?”
周意映不怒反笑,艳丽的眉眼微挑,张扬的五官攻击力十足,透露出丝丝嘲弄,好像在讽刺他的自作多情:
“柳凛风,是不是我最近对你脸色较好就让你蹬鼻子上脸了,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在意你受没受伤,你对我来说连楚楚都不如,哪来有脸这样说。
你忘了你欠我什么了吗,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要受着,要不是我爹你还是在街边行讨的可怜虫,你还在期待什么,妄想我给你好脸色吗?
你配吗?”
尖锐的话语句句刺向柳凛风内心深处,让他想到从前的不堪,紧缩的瞳孔显示着他的不平静,在微怔期间,双手突然一松,放开了她。
或许,应该是没有力气再钳制她。
周意映没反应到她的话有多大的伤害,急忙掀起帘跳下马车,畏惧之色就像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柳凛风的唇瓣张张合合还想说什么,却只能看着少女逃离的背影。车厢内突然响起笑声,之后转为苦笑,轻缓而嗤鼻,仿佛在嘲讽自作多情的罪人。
手臂遮挡之的眼睛划过一丝疯狂,就像有什么东西突破封印。
外面的明月亮得吓人,比起宫外略显刺眼,将人罩得清寂,如雾似幻。远去的少女被围着,看不清面容,但肯定是吓着她了。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道歉,那头已经埋入尘埃,连动都是奢侈,但高贵的少女不会低头,只会埋怨他在她看不见的惹人厌烦。
眼眸微动,说不清是伤心还是失望,柳凛风从来不知道他们原来可以为别人吵起来。
与柳凛风相谈总是以两人默不作声作为结束。夜风微凉,车夫停下时楚楚就已经守在门外,见她出来,急急忙忙搭上手。
柳凛风迟一步,七月也没有人影,比起被嘘寒问暖的她,倒显萧瑟,她的未完之语也仅仅压在了心间。
“郡主?”楚楚见她站在原地不动疑惑地喊了声。
而她转身没有停歇。
皇城总是风谲云诡,平静的湖面落下一滴雨水都能引起大片涟漪,连带牵连整片湖水。
在柳宴口中,朝中现在分为两派,主战与缓和,侵略两国需要动用大量军队,对于百姓来说更是横祸。
以太子和秦大人为主的缓和派一直在上奏折妄图改变太宣帝的想法,但反响平平,光看秦大人频繁出入东宫和这几日紧缩的眉头就可以看出来。
这次柳宴没有站边,只是迎合着太宣帝的意思。比起其他人,周容钰危险了不少,身为太子,当众反驳太宣帝的旨意,即便有父子亲情,面对权利与威严,好像也剩不了多少。
这一切与周意映关系不大,依旧苦练柳宴教她的基本功,汗水随着动作蒸发在空中,在院子形成靓丽的风景。
楚楚就这样跑了进来,看着这样场景一下子就被吸引了,什么事情都抛之脑后,只剩下双眼还在痴痴看着。
在周意映眼里,楚楚穿着翠绿色的花裙子,快乐地像只小鸟飞了进来,还没消失的喜色以及手上沉甸甸的荷包,然后就呆头呆脑地站在旁边不说话,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把今日任务练习完,她才开口:“发什么呆呢?先前不是有事同我说吗?”
被她这样一问,楚楚才反应过来,晃了晃脑袋,把杂七杂八的都甩了出去,急急忙忙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郡主,有你的帖子。”
“何人的?”
周意映接过帖子看去才知道是季凝的,宫外一别,即使约定再见,但局势复杂,她早已忘却,没想到季凝依然记得。
秀娟的字体表达着期待的心思,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季凝还有精力邀人见面。
楚国势微,连带使臣们也惶恐不安生怕一不小心就身首异处,客死他乡,身为公主的季凝却一如既往地悠哉。
可惜了,如果是其他时候或许还能去一次,现在斗到关键时刻,她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能被有心人代表着柳宴的意思。
合上帖子递回去,“帮我回绝了。”
楚楚:“是。”
本以为这件事会因为她的拒绝而结束,没想到第二天送帖的人又来了 。
依旧是楚楚带来,只是脸色不像昨日喜气洋洋,“郡主,帖子又送来了。”
这次周意映都没翻开,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不见,以后驿站来的帖子都不用接了。”
第三天。
驿站的人坚持不懈,楚楚拒绝的话刚说出口,那人直接硬塞过去,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楚楚左看右看,门卫直接撇头不去看她,最后她欲哭无泪地捧着烫手的帖子回到了南华阁。
话刚出口,“郡主……”
周意映眼都没抬,“扔了。”
“是。”
第四日,季凝派的人如约而至。
这次门卫甚至连通报都没有,看着赖着不走的人,两人对视一眼,手上的棍棒横起,试图恐吓。
那人没都能,靠在石雕上吊儿郎当。瞧天桥地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笑容突然就灿烂起来。
今天轮到楚楚出去采集,嘴角的微笑在见到熟悉的人脸和熟悉的帖子时消失,她发誓平生第一次跑得这样快,连呼吸都怕打断她的节奏。
等她实在憋不住时,才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框上,试图平静猛跳的心脏。
冲进周意映闺房就开始大诉苦水:“郡主,我和你说,那个人又送帖子了,幸亏我跑得快,差点被他逮到。”
被她打扰的周意映还在剪纸,修身养性。
好吧,是因为她准度不行,柳宴便让她做些集中注意力的事来锻炼。
看着歪七扭八的不知名小人,她长叹一声。
楚楚还在叽里呱啦说着,周意映把她拉到面前,在她疑惑的眼神里从她背后拿出红色帖子。
楚楚大惊失色。
楚楚不知所措。
打开拜帖,约的时间没变,今日未时,湖州船坊 娟秀的字体有些不同,更加锋利了。
王府后门,窈窕的身影被白色幕篱遮挡一大半,层层轻纱把脸遮得严实,周意映一反常态搭了件压箱底的白裙,鬼鬼祟祟,轻手轻脚。
像她这样包裹严实的人其实不少,谁叫鲁国包容性强,周意映这样反倒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在拐角时,一道人影挡住了她的脚步。
“姑娘请等一下,你的东西掉了。”
拦路的人周意映很熟悉,或许太熟悉了,反倒有些不真实,原本清晰的面容蒙上了一层厚雾,在视线凝集时才消散。
还是那样动听的嗓音,情动时分,她最喜欢的便是听他喊自己的名字,连名带姓,缠绵悱恻。
看着周意映没有动作,他又喊了一声,“姑娘。”
没有触动的心,没有动容的人,周意映连转身地显得厌倦。人海中,亭亭玉立的白色身影,以及风流倜傥的男子,都是能谱写一段佳话
依旧是没有回音。
李蔚不恼,把手帕递过去,绣着梅花的白色手帕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幕篱在前,他看不见周意映的表情,只是朦朦胧胧间,露出的下颌足以让人心慢一分。
和梧桐亭遇见时已经有了很大差别了,果然是祸害遗千年,不管不顾也会有人相救,那凭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不是我的。”是也不会承认,都被他碰过了,她嫌恶心。
在周意映准备离去,李蔚又拦住了,追问道:“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隔着轻纱,她闻到了白茶香,清淡又浓厚,相违和的感官,让她退后一步,“公子的话术太过老套了。”
李蔚自是解释,俊美的五官流露出一丝脆弱,似怨非怨,“姑娘误会了,在下并非贪图美色。”
周意映轻哼一声,“不打自招。”
“姑娘莫要打趣在下了。”
平静的面容,愈加冷却的热心,仇人近在咫尺,只要一声令下便不会留下一点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