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笙回到城堡后，整整洗了一个小时的手，才满意地关掉水龙头。
作为一只在人世间活了上千年的妖魔，他自是不屑杀掉这些小邪祟，一般情况下都是抓住它们教育一番，再给地狱判官送点业绩去，丢回地狱关上个几百年。许是今早做的梦让他徒生暴躁，看谁都不顺眼，发泄完果然好许多。
镜子里的男人不过二十六七的年龄，论谁也看不出他是行走在人间的大魔头。男人心事重重、眉头紧簇地看向心脏的位置，那里凹凸不平又污秽不堪。
他得修炼出一颗纯粹的心，再把心脏剜掉，才能结束永生的诅咒。
可他活了千年，遇到无数世人，也没见过“纯粹的心”长什么样的。
也许“纯粹的心”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他前世作恶多端，遭到天谴，才会被判处无期徒刑。
最近地狱不安分。
犯小错的妖邪都逃来人间。
这种情况一千年来也有过几次，每次地狱判官都故作镇定地跟他说自有天意，其实转头就狼狈地去四处抓妖，人家没有找他帮忙，他便不多管，毕竟妖邪也是长眼睛的，被地狱判官抓住，只是带回地狱教改，要是惹上他，那就是惹上魂飞魄散之灾。
不过近几百年来，安州市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
看来这些邪祟在地狱里呆太久，都忘记安州市是他的地盘。
一阵风吹过，卧室的窗户被莫名其妙刮开，最近这扇窗总不老实，谢笙看向窗外，算来又是500年过去，那只狐狸精终究熬过地狱的历练，又不长眼地出来挑衅他。
男人嘴角微勾，
刚好他这几日无聊得很，他就陪她玩玩。
*
乔以棠站在学校的洗手台前刷牙，自前天晚上淋完雨后她都没有机会洗澡，现在浑身上下不舒服得很。她摸了摸头发，考虑要不要买瓶洗发水先洗洗头？
算了，她摇头否定，来学校洗头，还真把学校当自己家了。
收拾好洗漱用品，她回教室早读。
举着书，又忍不住打哈欠，这两天拉下的作业有点多，昨晚借了麦当当的桌子和灯光，激情补作业补到半夜。后来好不容易趴在桌子上睡着，又被一群喝了酒的人吵醒，他们之间有人过生日，一会儿唱生日歌一会儿分享八卦的，吵闹到天亮也没消停，撑到五点多，她受不了就来学校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古有头悬梁锥刺股，今有乔以棠为了听课掐着大腿肉。乔以棠只看到老师嘴里唧唧呱呱不知道在讲什么，她掐肿了大腿，努力保持清醒。
可结果不尽人意，下课铃一响，她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到课桌上。
前桌的同学在聊上周末去汗蒸的故事，乔以棠本来趴在桌子上小憩，可越听越被吸引：
“我去的那家待遇真不错，不仅大，设施多，早中晚三餐免费吃，还能洗澡过夜，最重要的是，没有隐藏消费！我推荐给你！”
乔以棠默默地掏出手机，在课桌底下搜索那家汗蒸店的名字，389一晚。
有这钱她还不如去酒店开房。
不过再往下翻，就看到一家只需要89一晚的汗蒸店，这个价格对她来讲也有点贵，不过她要是能两个晚上住麦当当一个晚上住汗蒸店，平摊下来每日的费用咬咬牙也能接受。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个地方洗澡。
她都要臭死了！！
打完工后，又是晚上十一点多，她先回小区值班室拿了两件衣服，再一次不要脸的麻烦保安再多存放一段时间，才姗姗离开。
到达汗蒸店已经快十二点钟。
89一晚的汗蒸店自然比不上389的。
地势略微偏僻，大门不太显眼，好在门牌指引很清楚，她没绕路就能找到。
店里没有三餐供应，前台边的自助取摆放有白水和水果，对她来说也算足够。
店里空间不大，几乎每个区域都趴着人，她个子小，占不了多少地方。
可是，洗澡居然是大澡堂？！
洗发水、沐浴露都在公用区，她得先挤在手上再带去浴洒下洗。
毛巾是被人反复用过的，尽管网上写的“一客一消毒”，但乔以棠打包票这毛巾绝对没消过毒，甚至用完都没人回收。
她安慰自己，89一晚要什么自行车。
趁现在人少，赶紧脱衣服洗澡！
躺在温度不算太热的房间里，乔以棠舒服地吐了口气。
她先吃了些自助水果，又带着磁卡去存储室把语文课本拿出来，古诗文她老是背上句忘下句，所以一有空就想着背书。
快两点的时候，她再也撑不住，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四周不时发出些声响，可她实在太困，努力往最里面的墙壁处移动，最后蜷缩在墙角。
地板太硬，硌得她骨头疼。她翻了个身，发现旁边有人，一睁眼，面前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吓得她赶紧站起来。
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手机，她找出手机，松了口气，还好手机没被偷，打开手机看时间，六点钟半，回学校要迟到了！！
她抓起语文书，连忙跑出去，期间往嘴里塞了两口隔夜的水果，算是早饭。
觉是睡得还不错，就是浑身酸痛。
今天周五，熬过今天，明天就有时间去找乔国征了，等她找到乔国征，说什么都要痛骂他两句，再拿回自己的东西！
迷迷糊糊走进学校，来的路上跑得太急，现在胃有点难受，乔以棠弯着腰越走越慢，一阵刹车声和喇叭声后，她就这样水灵灵的晕倒了。
*
江富柏睁大眼睛，眼睁睁看到眼前这位没穿校服的女生倒在他跑车跟前。
碰瓷！
绝对是碰瓷！！
他车根本就没挨到她！！！
七点钟正是学校门口人流量最多的时间，学生都侧头打量这辆骚气的豪车以及豪车撞到的人。
是，他江富柏昨天刚拿到驾照，今天就开车来上学，就是为了炫耀的，但不是当显眼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讹！
他下车，走到碰瓷女跟前，他仔细看了又看，车跟人得有一步宽的距离，怎么可能撞得到？！
他又没有隔山打牛的功法！
“你快别装了，我车上有监控。”
江富柏用脚扒拉她的脚，碰瓷女安详地躺在地上，没一丝动静。
校门口的保安终于发现了异常，连忙过来看是什么情况。
江富柏觉得丢脸，用手遮了遮脸，又踢了她一脚。
“快起来，要多少？”
她还是没动。
保安认真地瞅瞅江富柏，又瞅瞅江富柏的车，又又瞅瞅乔以棠，得出结论：“撞到人赶紧送医院！你哪个班的？我要登记的啊！”
“是她碰瓷！”江富柏一声暴鸣，蹲下继续扒拉她，“我给你钱，你起来说话行不行？”
女生的手臂十分冰冷，江富柏手指一顿，又转过她脸看，女生眉头紧锁，嘴唇早已泛白，手指放她人中处时，连呼吸都微乎其微。
江富柏暗骂一声，赶紧把人抱上副驾驶座，狂按喇叭掉头，往医院驶去。
留下保安大叔颤巍着腿脚，追着他车边跑边嚎：“同学，你还没说你哪个班的？！”
算了，先把车牌记住吧，在学校里出车祸，这事儿非同小可，得赶紧上报校领导！
*
江心医院。
乔以棠只是低血糖外加劳累过度再加急性肠胃炎发作才导致的晕倒，确实不是江富柏撞的。
江富柏这才卸下力气，转头跟林秘书论证：“听见了吧？我就跟你说了人不是我撞的！既然这样，我的车不需要收回吧？”
“这事儿闹得有些大。”林秘书举手扶眼镜，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由于您想要炫耀您的车，导致学校大门拥堵，给学校带来了负面影响。况且那个时间点进校的学生都看到您撞了人，校领导也已经知道有学生炫富开跑车上学，间接等于董事长也知道了，您觉得跑车还能开吗？”
江富柏：….
“我再重申一次，这人碰瓷倒我车前的，我没撞她！！”
“您是没撞到，可是据现场保安反馈，目击者都一致表示您撞到了。”
江富柏这下是有理也说不清，转过头酷酷撞墙，“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他一个守法公民，现在莫名其妙背上肇事的罪名？
“先等这位同学醒来，让她去跟校领导解释情况，这样才能把对您的影响降到最低。”
林秘书看了看表，“现在，我送您回学校。”
“回学校做什么？”江富柏抬头。
“当然是上课了。”
工作日学生除了上学还能做什么？
“我不去，我守着她。”江富柏抱住门柱子。
林秘书拿出手机：“我请示一下董事长。”
“得。”江富柏阻止他打电话的动作，“我跟您回去。”
*
乔以棠醒来已经是下午，这个觉睡得太好，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等等，这是哪里。
她起身环顾四周。
病床、输液袋、消毒液的味道。
这分明是医院。
她怎么会在医院？
她哪有钱住医院？！
乔以棠赶紧下床开门，就被门口的两个保镖拦住。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得上学了，这会儿都迟到了。”
说完便开溜。
保镖不放她走，对着耳机说了句话，才告知她：“乔小姐，已经帮您向学校请假了，今早您食物中毒在学校晕倒，是少爷送您来医院的。等会儿佣人会送来一些养胃的粥食，用完后您好好休息，明早再带您去做全身检查。”
佣人？粥食？全身检查？
什么医院待遇这么好？
乔以棠不留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子，不痛，应该没被噶。
“多少钱呀？”乔以棠默默地问。
保镖一愣。
“少爷已经结过账了，不需要您付钱。”
看来是位不缺钱的少爷。
乔以棠打开手机钱包，住院一天顶多也就花三位数，她眼睛一闭就当自己住一回高端的汗蒸店。
她抱着书包回到病床上，努力回想她是怎么来的——
今天早上，她只记得汗蒸店的木地板睡得她全身酸痛，隔夜水果有些发酵的味道，但本着不浪费原则她全吃了，公交车又过于颠簸，导致她胃疼，刚跑进学校没走两步就失忆倒下了。
再醒来就是医院。
她应该是坚信学校里不会有坏人，才会强撑着一口气走进学校才晕倒的。
这样说起来，送她来的医院的人是学校里的人。既然都在一个学校，感谢人家和报答人家的事情就简单许多。
她打开手机，依旧没有乔国征的消息。
也不知道他躲去哪里，就连警察找他都这么费劲。
肚子传来咕噜叫声。
不管了肚子好饿，就算是找人也要吃饱才有力气找。
大医院的饭菜果然好吃，小米粥都能煮出鲍鱼海参的味道，更别说这参汤的味道也是极好的。
乔以棠把饭菜全部吃光，才放下筷子瘫倒在床上。
她轻轻地打嗝，这一个多月来，她就没吃过这么饱的饭。她突然就跟那些自愿噶腰子的人感同身受了，现在即便是保镖冲进来告诉她这是最后的晚餐，她也认栽。
等了一天没等来救她的那位少爷，倒是等来了作业和卷子，还有烘干完的衣服。
她看着身上的病号服，问保镖：“能帮我再洗两件衣服吗？”
保镖面无表情地答：“可以。”
她赶紧从书包里翻出换下来的卫衣和校服，递了过去，“多谢啊…”
这医院服务真好。
高三的作业对她而言不难，就是数量多，写一张卷子需要花一个多小时，每天有6张卷子要写，她根本写不完。
期间有医生进来做检查，问了她几句话，又叮嘱了她几句便离开，当她写完作业放下笔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少女走出病房，询问门口的保镖：“我能不能去天台走走？有点闷。”
保镖：“当然可以，需要我们陪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