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落下，卢浮宫的任务顺利结束，二人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老尼尔还有事为了省三苏勒的车费蹭别的小队马车。克莱恩枕着手臂转眼眺望窗外景色逐渐进入繁华市区。
繁星教堂的值夜者来接收非凡物品前将他们全部解散，没人知道到底哪副画才是真正的保护目标。
视线瞟过手腕的黄水晶吊坠……这是巧合吗，还是有人想告诉我什么……
感受到一股不加掩饰的目光直直打在自己身上，顺着望去，那人坐在斜对面，似乎也不怕被他看见，仍旧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
克莱恩疑惑皱眉，不想打谜语了开口问：“伦纳德你看我干什么？我身上有东西吗？”
诗人同学开口欲言又止，一改轻浮模样面色肃然，伸出食指怼着他头顶的一片空白沉思。
这么严重吗？诗人同学你这看的难道我背后沾了个阿飘，你们黑夜途径还能看见这个？
“你的命运……不协调。”
“你的命运不协调。”
帕列斯的声音与伦纳德重叠，时之虫的视角里，克莱恩的星灵体闪烁光芒的同时被一层灰雾笼罩……然而在这之上，一条灰白的无鳞之蛇衔尾缠绕在他头顶，盘旋成虚无的天使光环。
“善意的建议你反思一下最近的决策是否遵从本心……那真的是你的想法吗。”
抬眼绿眸中穿梭至一片深邃的蓝海，链接帕列斯的眼睛，一瞬间，循环的衔尾之蛇完整的倒映在祂眼底。
说完伦纳德神秘兮兮扭头不再看他抱臂望着窗外光景，留下一脸懵逼的克莱恩呆呆怔愣原地。
“怎么样老头，我这么说是不是特别有智慧？”
“我要是他只会觉得你莫名其妙。”
该提醒的已经仁至义尽，过多干涉命运搞不好会被盯上反而暴露我的位置……至于盯上他的是哪条蛇，但从外表看还无法下定论。
帕列斯作为偷盗者序列的天使对命运持有部分权柄，就在不久前感知到这里的命运存在一定异常……细小的矛盾变化，祂最开始也认为不过是巧合，但……巧合多了，可就藏不住目的了。
不管是哪条蛇，背后到底为什么要干涉这小小廷根市的命运……
克莱恩回神拧眉思索……已经不是第一个人侧敲旁及提醒他的命运异常了。
可他目前确实还没有能力一眼看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毕竟他不是真的愚者啊啊啊！
决策……
从决策上看最近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吗？
愚者的活动从很早就开始了，塔罗会也一直持续进行，可以暂时排除。
窥视‘命运之轮’先生，邀请祂加入塔罗会？
和之前占卜太阳徽章的性质差不多，但好在‘命运之轮’先生似乎还没达到真神级别，也没降下惩罚，无论如何我都有一层灰雾阻挡，劈也劈不死我。
细思确实不妥……不对，其实很危险啊！我居然毫无准备的只凭一时兴起就窥探祂，虽然看起来只是和盥洗室不对付倒霉一周，但假设‘命运之轮’先生是怀有恶意的报复，肯定不止是这样的结果吧……
这么看来祂似乎并不完全厌恶愚者和塔罗会，可能是静观其变的想法？
总之下次绝不能再武断决定了，太大意也太容易放松警惕……我明明之前都非常谨慎。
或许这些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最先提到我命运不协调的是阿兹克先生……之后的梦境占卜显示的那栋房子……红烟囱。
说起阿兹克先生，很不巧克莱恩刚和医生打招呼就得知他即将离开度假的消息，在此之前两人在霍伊大学又见了一面。
阿兹克先生果然有些特殊的能力，一眼就能看出我是非凡者。
马车停靠在黑荆棘安保公司后门，到达后两人向邓恩·史密斯大致汇报了这次任务过程……但克莱恩没有保持一贯事无巨细的检举谨慎，略过了被吸入神秘油画内的经历。不过伦纳德也没报告关于他疑似撞见的那道紫光。
克莱恩在汇报前悄悄占卜过，伦纳德则是问过帕列斯得到了不需要让队长知晓的判断。
拐出队长办公室克莱恩再也端不住绅士风度一下蔫了。
队长应该没看出来我省略了一些……不过还真累啊，一直来回走动巡逻，稍微占卜了画像世界的事情……果不其然黄水晶根本不转。
这么看不算好事也不算坏事？还是超过了我灵性能占卜的范围？
克莱恩抱着礼帽臂弯挂着手杖一荡一荡，思绪飘到天外，两侧壁灯提供范围有限的照明。
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走着，完全没注意即使是空旷的走廊也会有拐角。
哐！
礼帽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自由落体，手杖腾空又撞到身侧墙面直直落下，不属于他的山茶香味混着消毒水的刺激气味沾染衣襟。
额角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连带着身体撞击惯性向后倒，后脑勺看来免不了和地板亲密接触，克莱恩叹息想着‘命运之轮’先生到底多讨厌他施加的霉运才会这么持久……
猝不及防手腕被大力锁住，冰凉的触感猛地一拽，整个人倒地势头顿止。
脚下稳稳踩在地面，结实的触感，重新恢复平衡，抬头望去，束在肩旁的黑色长发漆黑双眸，是医生啊……
克莱恩弯腰捡起脚边的手杖，刚要去捡飞远的礼帽起身抬眼瞥见一个黑色风衣背影，垂下的指尖勾起倒扣礼帽，转身靠近递给他。
克莱恩一时间心思复杂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犹豫再三，最后微微躬身：“谢谢……”
“不客气，这么晚了还没走，工作辛苦了。”沙利叶微笑并肩走在他身旁，指尖抚上领结，挠挠鼻尖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开口：“那个，你可能是撞到宝石了。”
“没事吧，有没有感觉脑袋晕晕的？万一脑震荡就不好了……”
克莱恩扭头看见沙利叶爱德华领上硕大的红宝石，眼睛顿时睁的巨大，连带眉毛都夸张的挤兑出纹路。
“没事。”克莱恩别手示意，揉了揉额头，应该只是有点红，应该不会破相吧？
两人并肩下楼，下一个拐角处沙利叶忽地伸手拦住他，惊呼，“小心脚下！”
克莱恩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抬起的脚差一点就要踩下去，经他提醒挪开，不知道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在这乱丢香蕉皮。
“好险，谢谢。”
明晃晃的黄色香蕉皮，偏偏正巧还在克莱恩走的位置前边，简直像有人故意在他前面处心积虑谋害。
不过万一医生踩到也很危险啊。
克莱恩眼角余光瞥见医生穿的高跟靴子，已经脑部出一颗乌漆嘛黑的球滚下楼梯的场面。
看着就很痛啊……
“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啊，魂不守舍的，周末好好休息。”
“嗯，医生在忙什么呢？”克莱恩顺着他的话没细想直接问出口，但马上意识到这无疑于窥探隐私过于冒犯，连忙找补辩解道：“抱歉，我只是……”
“没关系，毕竟我们也算同事嘛~”沙利叶毫不在意，唇角扬起的淡笑似乎在告诉他别在意，“虽然我在小队主要负责治疗方面，但正式成员也是要出任务的啦。”
“说起来今天运气不错有意料外的收获，我一直以来追查的一个邪教被我端掉一个小窝点，但这个窝点里居然藏着于核心人员有关的讯息……”
就这么直接告诉我真的没关系吗……
克莱恩默默听着脑海播放队长入职时让他签署到底保密协议，额角冒出一颗无语水滴。
“站台这么快就到了啊……”沙利叶话中带着丝丝留恋，实际上两人即使在同一个公司上班也极少见到，克莱恩还是个新人菜鸟，除了例行大多数时间都在训练。
“不，”克莱恩果断打断，帽檐阴影下棕色眼眸乍亮闪过几不可察的狡黠，清了清嗓子说，“不巧啊，我刚搬到水仙花街了，是否有荣幸邀请您同乘呢？”
顺风拼车可是整整五折啊！
心底呐喊的声音在整个身体里震荡，回音不止。
“当、当然没问题……”沙利叶被他忽然正经精神的样子惊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毕竟克莱恩看不到他下班的社畜模样，眼下泛青满眼疲惫，不仅撞到他还差点踩到香蕉皮滚下楼……这怎么看都是被工作榨了的样子。
车轮咕噜旋转，碾在还保留白天余温的红砖上，无可避免的细小颠簸。街道两旁路灯早已亮起，吸引来成群飞虫。
“水仙花街3号……”沙利叶低声呢喃，眼前自动浮现那栋住宅样貌，“我来廷根的时候这栋屋子似乎还没挂牌租赁呢，还住的习惯吗？”
“梅丽莎很喜欢，但她还夜校在读，很少回来住，班森也很忙，倒是只有我住的比较多了。”
“怎么会？现在都几点了，你都和我一起下班了还算轻松吗，你对工作的要求稍微高一点，不要习惯这么烂的作息好不好，很容易被黑心老板pua的啊……”
“996福报……”好在薪水还算满意。
不对！他刚才说什么……pua?
“你刚刚说的pua是什么！？”克莱恩专注盯着他的瞳孔，不放过一丝变化，装作好奇的样子试探问。
“pua？好奇怪的发音啊，我之前说过这个吗？”沙利叶疑惑歪头回想，但连发音都只能大概复述的单词怎么可能是从自己嘴里蹦出来的呢……
克莱恩坐在他对角，眉心微蹙，棕眸鹰隼般锐利洞察人心。
故意的？还是真的忘记了。可你关于伦纳德的事情是结结实实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但关于地球的知识却总能无意脱口而出。教会收取记忆既然已经取走额外记忆，难道还能分清土著记忆还是外来记忆？
这样分析下去克莱恩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从罗塞尔的日记里他也知道了……这里根本没有大规模的地球人组织。
平稳行驶的马车忽地趔趄急刹，两人均因惯性前仰后翻重重摔在椅背，克莱恩扶着礼帽屁股差点没从座位上漂移出去摔个四仰八叉。
不过下一秒就听见车夫急匆匆下车的动静，他绕着马车快速转了一圈，惊恐唯诺说，“两位先生，实在抱歉，马车后轮抛锚了……”
沙利叶掀起纱帘朝外打量一周，“从下街走的么，这个方向离3号还挺远。”
“不过离34号倒挺近，这也没办法，下车吧。”
两人仍旧支付了到达终点的相应费用，克莱恩也没什么意见，甚至有点心虚……嗯，你的车突然坏了，可能是我最近有点扫把星体质……
果然，两人顺着社区街道走，马车刚消失在视线尽头，虎口便传来错觉般的湿润感。他仰头望去，不知何时厚厚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覆盖。
不出三息，细雨如丝，路面逐渐变色。
大佬我真的要有点鄙视你了……心眼好小……
然而不等他再仰天怨哀，手腕扯起，整个人跟着向前倾，抬眼看见黑色背影肩头沁深，一手捂头明明遮不了多少，还是拉着自己卖力狂奔。
“虽然不知道你在看什么，但再不跑快点雨下大了，到时候只有两只落汤鸡！”
果然，言出法随似的，雨水坠落速度肉眼可见的加快。亲吻掌心的细丝打在皮肤上逐渐有了重量，四散飞溅分裂开。
水仙花街34号，街角水面之下倒映出埋没在夜色里的小洋楼，鞋履踩开涟漪，木门咔哒合拢将浠沥雨声无情关在外面。
沙利叶脱下湿透的风衣揽在臂弯，黑色长发贴在背心，湿漉漉的一串串往下滴水，他侧身看着同样狼狈的克莱恩，“外衣先脱下来，久了会感冒。”
“楼上也有一件洗浴间，你先去冲洗，衣服我等会给你放在门口。”雨水很冷，沙利叶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鬓角碎发黏在脸颊两侧，活像从海里吃人的海妖……不，男鬼。
“噢，好，谢谢你……”
“太讲礼貌有时候也是一种失礼噢~”沙利叶无奈轻轻摇头，赤脚踩上木梯，想起什么动作一停回头叮嘱，“门口有夏天的拖鞋，我习惯一个人住了，东西都只有一份别介意。”
克莱恩表面乖巧点头，等他转身上楼彻底被墙壁遮挡马上萎了，站在鞋柜前忐忑不决……虽然知道你真心招待客人，但这么说我更不好意思用啊……
脱下鞋袜，走上二楼，人面对新事物总克制不住好奇心，一边谴责自己趁主人不在肆意端详别人家长啥样，一边又止不住的看，恨不得每一寸事物都能放在掌心上下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