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跟上他,迈步朝雨幕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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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傅媖一直低着头在走,因为心里想着事,步子也慢吞吞的。
等她察觉眼前多了一双乌皮履时,蓦然抬头,才发现沈清衍早已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站在她面前。
细密的雨丝裹着他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坠落到地上,与流水尘埃化作一处,又被水流缓缓带走。
“方才那人名陈会,是镇上书肆的掌柜,自我搬回镇上,已多次央告,向我求书。”
倒并非他有藏私之心,只是陈会为人市侩,凡镇上难得之书皆售作高价,寻常学子亦难得,若默给他,其中得利的,不过他一人而已。
傅媖顿时恍然,怪不得方才沈清衍说完那番话,那人会态度大变。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再者,沈清衍用一本书,替她换一桶雪泡豆儿汤,难道就不觉得不合算么?
这些念头在心底过了遍,可她张口时却问:“那你可知,方才他家那位小娘子唤作什么?”
沈清衍缓缓摇头:“不知。但四邻皆知,陈会性情乖戾,锱铢必较,极难相处,因此都与他家往来甚少。”
傅媖拧着眉,心绪沉沉,一如这天气。
看方才的情形,那姑娘应当经常受陈会呼喝谩骂,看到他时,眼底会不自觉地流露畏惧。
可周围四邻既不愿与陈会往来,自然也就无从得知他家素日的情况,更没法帮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但心底那股沉闷却并没有随这口气叹走,反而压在了心头。
淅沥的雨声中,忽然响起一道清清泠泠的嗓音,如同玉珠叩击在白盘之上。
“陈会白日常在书肆,若是得空,可时常请他家娘子来家中小坐,即便叫他知道了,应当也无妨。”
傅媖倏地抬起头,杏眸莹亮,目光定定地落在他那张清隽的面容上。
良久,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情真意切地道:“沈清衍,你人真好。”
他不会不知道这样做就等同于给了陈会许多接近他的机会,却还愿意帮一帮那姑娘,在她看来,已算得上是个热心肠的人了。
沈清衍没有回应,眉眼微垂,沉静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嘲弄。
复又抬起眼,目光在她肩上扫过,微微一顿,又移开,温声催促道:“走吧,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衫。”
傅媖含笑点点头。
像他这样好穿白衣的人,果然是爱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