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当街惨死,定会引人注目,所以他直接将女修的尸体烧了个干净。
他还特意给帘帐加了一层层细细的薄雾,立了一道虚影,这样能防止他人过早发现女修出事。
尸体焚烧升起的黑烟,映在他的瞳孔里,仿佛如被剑气切成两片的落叶。
这种状态让他对自己升起了一种恐惧。
忍下内心翻涌的暴虐心绪,元初带离男子,等着男子平复情绪,给他一颗丹药恢复伤势。
“多谢仙人……”男人哽咽着,擦了擦泪痕,很是恭敬,“我叫张侪,不知仙人如何称谓?”
“叫我元初便好。”元初阻止正准备跪拜的男人,“我与你一样,也曾是凡人。”
张侪动作一顿,眼神里满是复杂,半晌,他心一横,跪下:“求你救救我的妻子和孩子!”
元初允下,张侪领着元初回家的一路上,相顾无言。
张侪的家住在深山里,但一路上,元初连一株杂草也没看到。
几个小茅屋孤零零立在光秃的山上,烧黑的枯树尸骨随处可见,有些完好的尸体嘴里还塞着早已干枯的草。
细碎的沙粒附着在沾满污秽的骨架上,风一吹,挂在骨架上的破布随风晃荡。
张侪的家里和元初想的一样,空荡荡的。
土面上坑坑洼洼,铺上稀稀疏疏的干草就是张侪一家子睡的地方。
“仙……先生,”张侪张嘴,仙人两个字被他憋了回去,他也不敢随便称呼人家,只好恭敬称呼先生。
“不知先生可知,祟程城南李氏修仙世家?”
元初点头:“略知。”
“此事还要从几月前说起,张某靠在山中打猎养家糊口,可一天李氏派人来说,这座山是李氏一族的。”
“可您也知道,我们凡人哪里打得过仙人。”
“近日新来镇上的猎户有个有勇有谋的,手下有一帮兄弟。我们猎户集合起来,听他行事,倒是与对方周旋了一阵。”
“可谁知!谁知!”张侪情绪激动起来,元初见状用法术给对方倒了一杯水。
“谁知那天杀的李氏小公子,途经此处,听闻后,直接一把火烧了我们这座山!”
张侪的眼睛越来越红:“当时还在山里居住的几户人家也被烧得尸骨无存!他们还抓了我们的妻子儿女,逼迫我们白白给做活!”
情绪太过不稳定的张侪失手将茶杯打碎,下意识想跪地道歉。
这是被长期压迫下的应激。
张侪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傲骨与自卑夹杂在一起,张侪内心五味杂陈。
元初则继续问:“你可知你妻子被关在何处?”
张侪沉思:“其实镇上也有不少和我一样的兄弟,我的家人应该是被他们关在了一起。”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在祟城城南的李宅附近!”
“好,今夜我就动身去查看一番,看看情况。”元初又补充,“这些日子你尽快联系那些猎户,我需要他们的帮忙。”
元初从收到消息看,新来的猎户应该就是大牛他们。
“先生,可有纸笔,我把我家人和熟识之人的画像给你,方便您辨认。”
张侪画好后,元初挥手,纸张进入浮着的水面上,墨迹晕开。
张侪不解道:“这是?”
元初指向自己的眼睛:“我是个瞎子。”
张侪愣住,他一点也没看出来,果真是仙人。
一炷香的时间,元初进入隐身状态,进入了李宅。
李宅周围的街道热闹繁华,绿植生机盎然,与其他地方明显更有生气。
环视周围,元初看出这里设置了汇聚灵力的阵法。李宅正在源源不断吸收其他地方的生气和灵力,来供给自身。
难怪,这里其他地方灵力如此稀薄。
元初在屋顶上快速移动,这里到处有卫兵把守,修为最高是筑基中期,但只有一位,正是李氏家主。
李氏家主不出意料的胖,脸上的横肉都要溢出,但也碍不住李氏家主身边的女人投怀送抱。
大堂内歌舞齐聚,十分奢靡,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元初看了几眼便移开自己的注意,眼中的嫌恶之色怎么也掩不住。
身体里那颗跳跃的心察觉到元初起了杀意,欢快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杀意外溢,有些失控的元初立马收了回来。
李氏家主喝酒的动作一顿,眼里闪过疑惑,往元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喝酒。
灵力在空气中的流动,在地下的流动,渐渐在脑海里汇聚成一张地图。
凝神平息躁动后的元初眼神一定,找到了。
在与众人商议好对策,挖好暂时避难的地下洞穴后,元初开展了营救计划。
只是他的灵力耗尽,需要休养几日。
在元初修养期间,岚华观察许久,当他知道员外的小妾都是夫人主动送去,且小妾的数量一直都是十四时,怀孕无一不是难产而死的事后,他就锁定了夫人。
外界都说员外与夫人恩爱异常,可他发现,员外每日都会按时给夫人吃一种药丸。
岚华用微小的风刃切了一点在屋中研究,发现这药丸是专门迷惑心智用的。
他曾打听知晓夫人是商家女,他的父亲很宠爱女儿,几年前因病去世,随后他的夫君接手了她父亲的资产。
岚华有了些猜测,他半夜在夫人院子里测了一下,可又发现夫人是个活人,且无邪祟附身,他又疑惑了。
晚上岚华在府邸到处找线索时,府里突然吵闹起来,岚华放出神识,一大夫正匆匆忙忙带着药箱往员外那里赶。
岚华也跟着过去,他站在乌泱泱的人群后,发现员外已经气绝,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之物。
员外夫人站在床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死去的员外,唇边缓缓勾起。
岚花盯着夫人,有片刻他感觉背对着他的夫人似乎也看了他一眼。
直觉告诉他,就算夫人是人,夫人肯定也有问题。他看过很多话本子,这种桥段有很多。
员外大概率就是夫人害死的,当初他见到员外,员外身体虽然谈不上健康,但也起码还有十年寿命。
府里很快挂起了白布,夫人身着丧服,跪在灵堂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棺材里的员外。
夫人似乎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不禁笑出声了声。
其他人面露异色,可都装作没看见,因为没权没势的夫人已经怀了员外的孩子,她此时就是整个府邸的主人。
作为员外请来的天师,员外死了,他还能不能留在府里,就要看夫人的决定。
以为自己会被请出去的岚华却被应允在员外丧期内留下。
趁着没人,岚华施法查了查员外的身体,没有伤,体内没有毒素,也没有任何邪祟的气息。
就好像身体正常运作,整个人突然被抽走灵魂一样。
婢女将膳食被送到岚华房中,岚华没动。
过了一会儿,婢女叩响了他的门:“天师,夫人召见。”
岚华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夫人见到他,依旧是端正大方,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如同傀儡般。
夫人遣散其他人,坦白了:“我知晓你在查我,我就直说了,员外就是我害死的,我恨他。”
“因为你的父亲是被他害死的,他娶夫人您就是为了你的家产。”
“是啊。”夫人神气哀戚,“身体健康的父亲突然暴毙,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事实上,我也没有怀疑错人,所以我在府里搞了一点小动作。”夫人又换了一副笑盈盈的面孔看着他,“你知晓的。”
“我想知道夫人您是怎么害死员外的。”
“天师不会这都看不出来吧?”夫人又是一笑反问,“天师莫不是招摇撞骗?”
岚华一笑:“夫人说笑了,岚某当然知晓。天色不早,岚某告辞。”
路上,岚华察觉到到有人跟踪她,还有屋子周围也埋伏了人。
岚华入睡后,窗纸被捅破,迷烟顺着木管送了进来。假装被迷晕的岚华不久就听见了一阵阵惨叫,他又闻到了死人味。
既然夫人不是邪祟,那就是府里藏着邪祟。
灵堂里,夫人静静立在员外的棺材旁,看着员外的魂魄痛苦挣扎的模样,眼睛发红。
“该死,该死!你们都该死!”最后五个字,夫人的声音无比尖锐。
屋内突然狂风大作,夫人背后的头发被吹起,竟露出一张诡异的笑脸。
岚华的修为正在一点点恢复,这说明他离真相越来越近。
可是在他修为恢复大半后,便一直卡着不动。修为的恢复终于让他查探到了在员外尸体里藏着的锁魂咒。
顺着锁魂咒所牵引出来的诡气,岚华来到了夫人房间门口。
风又吹了起来,挂在房檐上的灯笼一晃一晃,烧了起来。
“天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夫人打开门,皮笑肉不笑。
“夫人,我瞧着府中十四房小妾不见了,可是被夫人送走了?”
夫人微笑着点头:“是啊,我已给了她们银两遣散回家,天师还有什么事吗?”
岚华目光放在了夫人身后涂着红漆的门框上:“可是为什么……这里传来了浓重的血腥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