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片区是矮植物区，区域划分的极其严格，在别的片区还能看到高一些的树，矮植物区就连观赏带的树都是矮的，放眼望去，没有一棵植物是高度超过胸部的。

蔺纪和转了一会儿，就在植物护理区找到了等天明。

不过此时在等天明身边的，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熟悉的男人。

蔺纪和遥遥看了几眼，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两人的交谈看起来很不愉快，那个男人最后生气地甩手走了，等天明倒是一直表情淡淡的。

等那男人走后，等天明朝蔺纪和走来。

“糖，是吗？”

蔺纪和有一点紧张，他以为自己的“游客伪装”还不错，结果早就被发现了。

等天明举起手中的绷带，小心地缠在周边的树枝上。

“有什么事吗？你说，我边工作边听。”

等天明的态度很温和，这让蔺纪和稍微放松了一些。

“想找您买点儿烟。”

等天明惊讶地抬眼。

“园区内基本都是禁烟区。”他打量了几眼蔺纪和，“你抽烟？看着不像啊。”

“我需要三盒烟，有更多最好。打听一些消息。”

等天明理解了。

“打听消息啊，有门路是不错。我这边想发烟都没机会。那等晚上回宿舍了，在温泉那找我拿吧。”

蔺纪和悄悄松了口气，等天明比想象中的还要爽快。

“那您需要什么？”

等天明觉得好笑：“不用说‘您’，正常叫就行了。”他转过身，手中的动作不停。“游戏里的交易，一般是道具。不过你们这些新人，手里的道具本来就不多，也犯不着这么交易。”

“那，明哥……”

“哎，”等天明制止了蔺纪和。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名牌，“工作场所，要叫我‘黄二’。”

蔺纪和点头。“黄二，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

“大半年前，园里发生了一次起义事件，和至臻康复液有关。我希望你能帮忙调查现在的工作人员对这个事件的看法。”

“至臻康复液？巧了么这不是，刚才那人也是来说康复液的事的。”等天明流露出了些许兴趣。“正好，你等会还要去工作吗？我这边也得到了一些信息，要不要来小小的交流一下？”

蔺纪和求之不得。

等天明指了指远处的一个零食摊，说：“你去买点零食吃吃，不然我在工作，你一直站身边挺显眼的。不用担心花费，员工刷掌纹支付是免费的。我之前买了袋饼干，味道还挺不错的。”

过了会儿，蔺纪和抱着桶爆米花回来了。

等天明换了套工具，做出讲解的姿势，敷衍着监控的监视。

“你既然知道了至臻康复液，那你应该也知道‘新棘病’了吧？”

“嗯，应该是种非常难治愈的病，只有用上至臻康复液，才会起点作用。”

“那你知道普通人得新棘病的概率是多少吗？”

蔺纪和回想了一下旁人听到“新棘病”时的态度，猜测道：“百分之十？”

“不，是百分之七十。”

“什么？！”

这个数字大大超出了想象。

照这么说，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大概率会得新棘病。

“不止呢，当今世界上患有新棘病的人已经占总数的百分之二十以上，而且这个数量还在持续增长中。”等天明唏嘘道。

“据我所知，至臻康复液是只有至臻园才产出的。”

蔺纪和的说法得到了等天明的肯定。

“是这样没错。不知道你观没观察过游客，他们都对至臻园有非常高的赞誉。这就是和至臻康复液相关的。”

蔺纪和对至臻园的地位有了更明确的认知。

世界上患新棘病的人数持续增长中，而作为唯一能产出康复液的至臻园，在人们眼中，怕是和救世主别无一二了。

等天明问：“你说的‘大半年前的起义’，是什么？”

蔺纪和组织了一下语言。

“至臻康复液的生产，似乎和园里的动植物有关，那场起义，就是有人想拯救这些动植物才发动的。不过很快就被镇压了，主要参与者都离开了。至于是哪种‘离开’，我也不太清楚。”

等天明若有所思。

“所以你是想调查现在是不是还会有类似的起义者？嗯……如果从‘赢家’的命题来考虑，确实是个角度。不过我对此还有点别的想法。”

他背过身，给蔺纪和展示工作服的背面。

“瞧，红色石头。”

蔺纪和看着工作服背面印的红色拳头，回忆了一下其他的工作服，点点头：“‘石头剪刀布’。”

等天明：“对，简单的游戏，简单的博弈。目前最有可能的‘赢家’，就是按红黄蓝组来分。”

蔺纪和有些惊讶。他记得最开始的时候，等天明是不认同分组对抗模式的。

等天明像是看出了蔺纪和在想什么，他笑了一下，说：“也不能说是‘对抗’，毕竟分组里并不是只有咱们玩家，更多的是老员工啊。如果小游戏不能决出完美的共赢，那么就可以利用游戏的规则。确定什么颜色的组别会是赢家之后，别组的人就转组嘛。我调查过了，转组只要提前半天申请就行了，到时候实际操作起来应该不会太麻烦。”

这给蔺纪和带来了新思路：“那提前选定一组押宝也行啊。”不过话刚说完，他就发现了漏洞。

“不对，分组的规律是什么？好像也没有某个组的人专门负责某个区的说法，那决出‘赢家’的组别的条件又是什么？”

等天明表示他也不知道。“这是老鹰负责调查的，我这边仅有一点猜测。等晚上的时候会再召集大家进行信息汇总，到时候应该会有更多的信息。”

他接着说起自己知道的：“我之所以会有分组的猜想，是因为上午的时候问了黄皮，他提到了‘降雪日’那天的评优名单。啊，评优名单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评选副园长？”

等天明赞赏地点点头。“信息搜集的速度够快啊。”他进一步解释，“‘降雪日’那天，虽然评选的优秀员工只会是前三名，但这个优秀员工的组别，是会分别计算的，哪组的优秀员工数量多，哪组就是当期的优秀组别，我猜这就是‘赢家’的概念。如果优秀员工正好属于三个不同的组，那就以第一名的组别为准。”

“懂了，要么争第一，要么争数量。”

“对。不过评优名单的事，涉及到的不单单只是至臻园内的优秀员工的评选。”

等天明的话刚说到一半，不远处就过来了个穿着黄色工作服的有些秃头的男人。

男人是过来检查等天明的工作完成的情况的，见蔺纪和在一旁站着，便温和地问：“您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蔺纪和立刻入戏，抓了一把爆米花塞到嘴里，摆摆手：“没事，我就是随便转转，这边的植物长的真是漂亮！”

等天明也接上话：“这位游客对我正在做的护养很好奇，所以我也正好在给他介绍咱们04片区的特色呢。”

秃头男人听了，笑容更甚，语气也变得更加温和：“感谢您对04片区的喜爱，您请自由参观，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去各区分领台询问。”

他右手点了两下肩膀，留下了一句祝福：“愿皮国的至臻光芒照耀您。”

蔺纪和点点头，目送男人的离开。

等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才转头疑惑地问等天明：“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刚才没说完的。评优名单的事，涉及到的不单单只是至臻园内的优秀员工的评选，同时它也是背后三个国家的争胜斗争。”

等天明学着刚才那男人的手势——右手举起，点了两下右肩膀，说：“这就是皮国的统一祝福手势。”

“皮卡布三国？”

之前从道飞口中得知的消息对上了。

“对。至臻园的建立，就是皮卡布三国的全方位支援的成果。也正是因为背后有三个国家的支持，每次的评优才会带上‘比拼国力’的意味。这就差不多和‘打雪仗’的意思对应上了。不过，”等天明转了话头，“你说的‘起义事件’，我会再调查一下，毕竟那个也是跟‘降雪日’有关的。如果‘打仗’指的不是评优，而是起义，那‘找出赢家’的定义也要再变一变了。”

蔺纪和叹了口气。这一下把等天明逗乐了。

“叹什么气呢？”

蔺纪和嘴里的爆米花吃的食不知味，他把爆米花桶往等天明面前递了递，被后者拒绝了。

“我就不吃了，到处都有监控呢。”

于是他又把手收了回来，慢慢嚼着爆米花，说：“就是觉得现在信息太多了，混成一团，快不知道要从什么方向下手了。”

等天明哈哈一笑，说话间尽显经验者的从容。

“这也是新人常有的疑问了。其实觉得信息太多太乱，不知道从哪下手，恰恰是因为现在掌握的信息不够多。信息这一点、那一点的，连不成线，自然也织不成网。别急啊，今天才是咱们进入游戏的第二天，满打满算收集信息的时间还不到一天，离‘降雪日’还有四天呢，再急也要慢慢来啊。”

说完，他看了眼蔺纪和思索的面庞，给出了“老人”的忠告：“你能够认真的思考，这是好事。可是另一方面，跟你的这番谈话，我发现你很犹豫。”

蔺纪和呼吸滞了一下。他抬起脸，嘴角有意识地上翘，作出得体的微笑，眼睛微微睁大，眼神清晰明亮。

这是他惯用的乖巧表情，从小用到大。

“‘犹豫’在游戏里，是致命的。理智的思考是一方面，但不能缺少的是果断的抉择。思考的再多也不够，有时候恰当时机的果断，能胜过一切努力。”

蔺纪和保持着这个微笑，小幅度的、有规律的，点头。

“您说的对。”

等天明教他：“有个小方法，或许能给你参考。在你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从内心吧，可能你的脑袋还在思考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但你的心已经替你做好了最正确的决定。”

蔺纪和礼貌地应答。

在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等天明把他叫住了。

“有个事，虽然讲过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你。”

等天明的表情严肃：“不要轻信任何一个NPC，但也不要就此轻视任何一个NPC，更不要过度共情他们。”

这番话一下子让蔺纪和想起了收到的那封邮件。于是他问出了邮件上的内容：

“你认为的‘NPC’，可能不是‘NPC’，最严重的情况，可能你才是‘NPC’？”

等天明只是点了点头，不想过多解释，但原本很知进退的蔺纪和此时却开始刨根问底。

他原先的疏离气质一扫而空，眼睛亮的惊人，向前走了一步，发起问话，声音是强忍着的激动：“‘NPC’也是真人吗？我也会是‘NPC’吗？这个世界，是真的吗？还是……

“假的？”

说出最后两个字前，他停顿了一下，激昂的情绪在此冻结，时间也仿佛被无限拉长。不过这只是错觉，一个世纪——不，一秒钟后，最后两个字就从口中吐了出来。

轻轻的、上扬的，隐藏着本人都没发现的……期待。

等天明不自觉的被蔺纪和的眼睛吸引了，不是美丽的注意，而是旋涡的沉沦。他下意识想移开目光，但却像是被这种眼神从眼睛钉到了脚后跟，一步也不能移动。

在连续吞了两下口水后，他终于找回了身体的主动权，往后退了一步，叹了口气。

他隐约感觉蔺纪和的问话有些奇怪，好像在问的是游戏里的世界，但又好像还有别的含义。

不过他没有心思去分辨了。

他头疼的搓了搓脸，才说：“NPC，Non-player character，指的就是游戏里不受玩家控制的游戏角色，可以简单的概括为一串代码。但这是要建立在‘游戏’这个大背景上的。如果我们所处的地方是单纯的游戏，那么这些游戏角色就是NPC，可如果我们所处的是真实的世界，那么其他角色，就只能被称为‘非玩家’。这才是我发邮件提醒你们的原因。现在还是新手关，出现例外的可能性不大，但就怕有些人自以为自己是‘高等的’、‘智慧的’，把事情搞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