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阳逐渐下移,金色的余晖洒在林间。
萧砚舟稳坐马背,已收获满满。黑色骏马踏甩开身后的尘土,箭矢接连命中,猎物纷纷倒下。
就在此时,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打破了林中寂静。
宣王骑着一匹灰白色的马,悠闲接近。
他面容上挂着随性而又肆意的笑容,衣袍随风轻扬
“皇兄。”轻快的声音带着几分肆意,“皇兄收获颇丰啊,看来本王还得加把劲。”
萧砚舟缓缓收起弓箭,没有说话。
宣王似乎意有所指:“不久前才碰见陛下,也是猎得许多野物,皇兄与陛下相比,倒也不遑多让。”
萧砚舟这才闻声看了他一眼。
风轻轻拂过,带起他衣袖的微微摆动,黑色披风在背后翻卷,仿佛连同他内心的波动一并遮掩。
周围的空气逐渐凝重,树林间隐隐传来一阵阵沙沙的响动,仿佛有危险正在悄无声息地逼近。
忽然,一声低沉且凶猛的虎啸穿透林间。
璟王和宣王几乎是同时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来了。”
宣王策马走在前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却也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萧砚舟紧随其后,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几乎不可察觉的笑容:“终于来了。”
萧砚舟和宣王策马赶到时,萧胤圻和肃王的身影就在不远处。
两人刚上前行过礼,树丛中又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咆哮,枝叶随之而来剧烈晃动,显然猛虎已经就在附近。
宣王的脸色瞬间变得冷峻,手中的弓箭已经悄然上弦。
忽然,随着一声低沉的咆哮,猛虎从林中猛地扑出,迅疾如闪电,直面萧胤圻而去,速度之快,令周围的人几乎无法反应。
不知是来自侍卫还是谁,四面八方的箭矢在空中乱飞,纷纷射向那头扑来的猛虎。
宣王纵马疾驰,弓弦紧绷,箭头精准地对准那猛虎的心脏。然而,就在箭矢射出的一刹那,身下马儿似是受惊,猛的一颠,宣王受到干扰,身体也随之失去了一瞬的平衡。
手中的箭矢偏了一分,划破空气,竟然射向了皇帝。
“陛下!”
周围的侍卫几乎同时惊呼出声,眼见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箭矢就要命中,刹那间,无数双眼睛都瞪大了,心跳几乎停止。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迅猛的黑影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所有人甚至来不及看清那黑影的轮廓,带着几分破空之声,毫不犹豫地挡在了皇帝身前。
“噗通!”
随着一声沉重的响声,黑影跌落在草地上,地面的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低沉急促的喘息声。
皇帝安然无恙稳坐在马背上,脸色苍白,似是也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
“陛下无事!”
周围的侍卫们纷纷聚集而来,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萧砚舟倒在地上,弓箭直刺入肉,肩膀鲜血淋漓,血液如小溪在草地上流散开来。
肃王站在一旁,目光紧紧锁定在倒地的萧砚舟身上,脸色阴沉,显然是对眼前的局面感到极度的困惑。
又一声虎啸,将混乱再次打破。
然而下一秒,
“嗖!”
一箭破空,精准穿透猛虎的脑壳,随着一声哀嚎,沉重的躯体应声倒下。
整个林间顿时寂静无声。
众人都愣住了,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齐齐转向了射箭的人——宣王。
萧砚舟的伤势并不危及生命,只是左手暂时无法使用,需静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
萧砚舟护驾有功,众人皆是有目共睹,陛下恩赏,顺理成章。
高台之上,太后内心却惴惴不安,面上却依旧强装笑容。
她深知萧砚舟绝不会出于善意救驾,但如今事已至此,他已成了有功之臣,皇帝被架在了高处,这恩赏不给也要给。
萧胤圻脑中仍是一团乱麻,似是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
他目光紧紧锁定在坐在一旁的萧砚舟身上,他嘴唇发白,面色虚弱。
刚才太后对他说,必须当着群臣的面,询问萧砚舟想要什么赏赐,以此作为忠君护住嘉奖,以示皇恩。
萧胤圻自是不愿。
给宣王这样的殊荣也就罢了,按照惯例,射杀老虎之人,该得如此殊荣。
可他又不敢真得擅自作主,毕竟他心底里知道,太后说的没错。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走到萧砚舟面前,萧砚舟欲起身行礼,被他缓缓按下。
“今日你不惜自己性命,誓死护君,朕感怀你忠勇,寻常赏赐太过浅薄,你若有所求,尽管言之,朕即刻下旨赐给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待萧砚舟的回答。
柳昭月站在人群之中,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萧砚舟身上,他表情模糊,却能清晰看到他肩膀的伤口,绷带上渗出一片猩红血迹,刺目得几乎令人无法直视。
萧砚舟声音隐有虚弱,却依旧冷静沉稳:“臣弟今日之举,是任何一个大平子民,都会做出的举动,皇兄厚赞,不敢妄自承受。”他稍作停顿,“臣弟不求权势荣华,只愿得皇兄圣旨,赐柳昭月为臣妻。”
此话一出,先是片刻静默,随即一片哗然在台上台下蔓延开。
低语声此起彼伏。
柳昭月清楚听见他低沉的声音飘落下来,仿佛巨石砸入心湖,掀起惊涛骇浪。
她没有想到,萧砚舟会以这样的方式求娶她。
然而,这份震惊并非只属于柳昭月。
站在她身后的柳璇宁同样愣住了。
她满脸不可思议,呆呆望着柳昭月的背影。
倏然,柳璇宁突然迈步向前,似是想过去理论,但话未出口,就被王氏及时拦住。
王氏神色严肃,她这个妇人都隐隐觉出了不对劲,说不定是那璟王跟皇帝暗地里斗法,她这傻女儿竟还想在这个时候冒头。
她低声劝阻,柳璇宁挣脱不得,只好紧咬着唇,难以释怀地瞪着柳昭月的背影。
萧胤圻面色不太好看。
他眼中已有怒意,却还是轻笑一声,打趣问:“朕竟然不知你何时钟情于柳家姑娘了?”
“感情之事,或许只在一瞬之间,谁能说得清呢。”萧砚舟语气平静。
太后虽看出事情有所蹊跷,但此时已经没有悬崖勒马的余地。赐婚事小,今后还有别的办法牵制萧砚舟。然而若在此时,皇帝公然拒绝一位功臣一个不过分的请求,那才真是天大的问题。
她走上前打破沉默。
“刚才宣王射杀彩头亦是有功,按照惯例,陛下也应当让宣王求一份恩赏。”
萧胤圻心中愤懑,强忍不满,但脸上却依旧强作镇定。他微微侧头,向宣王发问:“皇弟想要什么?”
宣王面带微笑,恭敬地跪伏在地,惯常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臣弟并无他求,所需不过是些书画而已。然书画易得,姻缘却难寻。臣弟倒不如成人之美,也替璟王求一求佳人吧。”
他语气轻松,却不失礼节,言辞间低调谦逊,台上众人纷纷莞尔一笑。
眼下,连萧胤圻也清楚的知道,毫无回头之路了。
他咬紧牙关,转身的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意,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阴冷的气息攀上脸颊,却又在转回头时,挂上了淡淡笑意,
“好,那朕便如你所愿。”
他目光扫过众人,朝台下问道:“柳昭月可在?”
柳昭月微微一愣,在数道凝视的目光下,缓步走上台,跪在萧胤圻身前。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你可愿嫁与璟王为妻?”
她低垂着头,眼前是萧胤圻的脚,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那一刻,周围的喧嚣似乎和过去的命运一样,渐渐远离了她,耳边只有说出口的这句话。
“臣女愿意。”
“好。”
萧胤圻越过柳昭月身侧,面向众人:“那朕便下旨,封柳昭月为璟王妃。”
萧砚舟艰难起身,步伐沉重,跪在柳昭月身旁。她的心中微微一震,鼻息间是他身上的沉木香气,混着一丝血腥味。
他低哑的声音在柳昭月身侧响起。
“臣谢陛下圣恩。”
从这一刻开始,柳昭月清楚地知道,自己与萧砚舟的命运,已经紧紧缠绕在一起。
射猎宴在夕阳垂落之时收场。
远处的山峦渐渐隐入暮色,而那只巨虎的尸体静静挂起,成为盛宴密谋的沉默见证。
柳昭月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萧砚舟身边。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萧砚舟受伤的肩膀之上,血迹还未完全干涸,隐隐可见。
“我没事。”
柳昭月头一次在他的声音中听到了几分疲惫。
然而萧砚舟并未催促她离开,反而轻轻挥手,示意云霄和云睢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