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没有想到,他们经历过的这些案子,竟然都有所关联。
“那永昌伯府案中,张嬷嬷会不会也是其中一环。”
她想到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永昌伯府案子,当时她便觉得,一个普通的闺阁嬷嬷,怎么会使用操控人心的法子。
长久打压、诱导刘琳,让其对自己的侄女产生可怕的情绪,最终导致案件的发生。
作为背后的操控者,如果张嬷嬷真的是与之相关的人员,如此道理便能说得通。
“很有可能。”崔易颔首,“张嬷嬷捉拿归案后,我便派人去查她的底细,结果是一无所获。”
户籍信息与刘琳娘家都探查过,张嬷嬷是十四岁后才到刘琳身旁伺候,不到三个月便受到重用,后面年纪大了作为嬷嬷便跟着刘琳到了永昌伯府。
之后便一直待在永昌伯府。
“崔二还找了当时介绍她到刘琳娘家的牙婆,同样没有线索。”崔易道。
听完张嬷嬷神秘的来历,季然便觉得很奇怪,这听着怎么好像张嬷嬷十四岁前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活着。
然后等到十四岁后便被牙婆介绍给人,这就好像有一个神秘组织养着一堆人,等待时机成熟便派出去做事似的。
神秘组织?
联想到在老陈记忆中的二人团伙,再想到他在信中写道的内容,她不免有一个惊人的猜测。
“会不会,那人在豢养一群人,之后郑太师便……”季然说道。
“你是指……”崔易一脸讶异,但确实能说得通。
但现在缺少证据,看看日头尚早,决定现在启程到李休村附近一趟。
他们的目的地,是舆图中两个村子之间的那块空白地方,那里有一处早已荒废的别院,里面有着他们需要的证据。
崔易留下一队人将挖开的地方复原,与主持告别后,带着人离开明兰寺。
箱子堆在马车车厢内,季然坐在上方,准备再把每一个箱子看一遍。
重新检查后,她才发现箱子的上方,都刻着张字。
但字形过小,只能用手感受到刻痕,肉眼无法看到。
“老陈的真实主人,应该就姓张。”季然道。
崔易:“张姓……前朝皇帝确实姓张,但按他信中所说的年龄,应是后代子嗣。”
“前朝距今已有七十多年,时间都这么久了,没想到依然不想放弃。”季然再拿起箱中的信纸,看了起来。
崔易:“不想放弃也无果,按老陈在信中所言,早在他主人过世后也心灰意冷,选择在安插的地方隐姓埋名,谁想会遭人跟踪。”
“老陈一天不死,郑太师背景有问题的事就会有泄漏的可能,想要杀人灭口,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实属正常。”
季然推测背后的原因。
实际上,她看完信中的内容后,还有另外的猜测。
老陈主人的死因,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从年龄、生活条件来看,还有这样的宏图大业在,他按理不会早亡。
但这样的猜测,也只是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奇想,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你说得确实有道理。”崔易颔首。
说话间,马车停下,布帘被人拉开,崔二探头进来道:“大人,刘掌柜在外头,似乎有事情找你们。”
季然疑惑,但想到他与老陈的关系,或许对方是知道了什么新线索前来报信,便与崔易下了马车。
下车后看到刘掌柜就站在路边,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包,眼神闪烁,带了些许慌张。
看到他们的身影后,立刻朝前走了几步,但可能是想到礼数问题,又退了回去。
刘掌柜站在原地向他们行礼,之后再拿着东西向季然二人走来。
走到跟前,便道:“县主,大人——”
他喊完便一手抬起手中的布包,一手一层层打开。
越往里面,布的外面逐渐染成红色。
季然看着皱起眉头,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老陈从前往我老家寄的包裹,里头……里头是一块浸了血的香膏。”
最里面的一层布已被彻底染红,香膏成固态,晶莹剔透,中间有流光的红芯。
季然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块香膏,随后抬头问:“除了这个,还寄了其他东西吗?”
刘掌柜摇头,表示这包裹是今早才收到,之前自己曾经寄信回老家与家人说朋友死去的消息,老家的人这才想起这包裹。
说是大半年前就收到,但一直放在宅邸里未曾打开,过年时进行大扫除这才翻找出来。
季然一听这个,与崔易对视一眼。
心里明白,这或许又是案子的其中一个证据。
让崔二接过布包,重新包起来,送到太医院让齐礼等人仔细检查。
“这块香膏很可能有特别之处。”崔易猜测,“按照老陈的做事风格,是不会做一些无用功。”
“他特意将这个香膏寄给刘掌柜,很可能是想要让他在知道自己死因后,作为证据拿去报案。”
“你说得对。”季然同意这个说辞。
况且,香膏中间的红芯,与箱子里的红玉,非常相似,她也认为有所特别之处。
与刘掌柜说明情况,崔易便派了两人送他回去,并让对方日常注意安全。
二人登上了马车。
一路无言,一行人也来到了舆图中的那片空地。
下了马车后,走了一小会路,也终于是来到老陈信上所写的,他曾经的主人,前朝张氏皇族后人,生前所住的别院。
可能是因为无人打理,房檐处都长满了蜘蛛网,地上的台阶也长有薄薄的青苔,别院的大门也沾满了灰尘,就像刷了一层灰漆。
季然拿出手帕,掩住口鼻,伸出右手用力一推,灰尘像急雨般掉落,一下子凝结的灰尘颗粒飘散开来。
后面的几人没来得及躲散,忙咳嗽起来,还打了几个喷嚏。
“这里到底有多久没有人来了,这灰尘竟然多到这个样子。”王藻边用手挥走空中的灰尘,开始咳嗽。
崔易:“老陈死后应该就没人来过了。”
几人纷纷用袖子掩住口鼻进去。
一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假山景,颇具江南水乡之色,可惜因长久无人打理,池塘中流动的水成为死水,上方的墨绿色的水藻飘荡。
蜘蛛网到处都是,地上满是枯叶,人一走进去,惊动苍蝇蚊虫四散飞走。
崔二带着人四散开来,季然与崔易几人则来到正房,老陈的主人应该就是住在此处。
季然第一时间便来到书房,推门想进去却发现门无法被打开,似乎是反锁了。
她退后两步,挠挠头,转身问:“书房有其他的入口吗?”
崔易没有回答,手用力一推也发现推不了,拿出小刀插进缝隙往下滑,出乎意料地滑到最后也没有受到阻碍。
看来不是被反锁,而是有东西在后面抵住,这才无法推开。
看到这情形,季然也了解情况,便来到侧边的窗户,撕破窗纸,探头进去。
骇然发现,门的后面竟然是一副棺椁。
“天啊……”季然两眼瞪大,心中充满震撼,完全没想到里头竟然会有棺椁出现。
心中不免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这里头,就是老陈主人的尸体?
老陈没把他主人葬下,反而是选择放进棺椁,摆在别院的书房内,这是什么用意。
季然把头缩回来,扭头看向崔易:“里面是一副棺椁,很可能就是他主人。”
他走近看到,也皱起眉头,让季然稍等片刻,便到外面喊人。
等了一会,崔二带着人到房门鼓捣了两下,门被卸了下来。
黑底红鎏金漆的长型棺椁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上方布满旋涡花纹,样式庄重威严。
未等季然开口询问下一步怎么办,崔易直接就喊人把棺椁打开。
崔二再次带着人上前,研究一番后,便前后两人将棺盖撬开。
里头便是棺材,再次揭开后,一具将近白骨化、穿着明黄色衣裳的尸体映入眼帘。
看到这身衣裳,季然确定他就是老陈的主人,张治。
她戴起手套面罩,决定就在棺材里进行初步的验尸。
尸体的骨头呈现奇怪的粉红色,细看竟然还有稀疏的空洞,牙齿的磨损程度相当严重,季然怀疑此人生前服用过什么毒药。
毒药……
一闪而过的短暂念头,让她整个人打起了寒战。
老陈留给刘掌柜的那块带血的香膏,还有张治与郑太师的关系,再想到她先前对这人死因的猜测。
“这个人的死因,很可能是郑太师利用香膏害死的。”季然停下手上的动作。
崔易皱眉:“但信中说道,那香膏的种子原是张治交给郑太师,那他应该知道这东西的危害性。”
季然摇头:“我猜测,郑太师暗中将此物磨碎后融入食物,日积月累下,便上瘾,无法戒除。”
“紧接着再借送药之命,将香膏送上,便能顺理成章地让张治周围充满毒物。”
“老陈难道不出言阻止?”王藻在旁一直听,终于忍不住出言询问。
季然看了他一眼,将张治的头颅举起,再次摇头:“那个成瘾性不是旁人阻止就有用,意志力再强大的人也无法抵抗,那是直接从底层出发,将大脑破坏,改变你身体的运行机制,进而把人摧毁掉。”
在场的众人望着那颗空洞,脑壳扁平萎缩的骷髅头,心中的震撼,无法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