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觉得脑袋转得快不是什么好事。
大约四五通电话拨都无人应接。
蓝点极力掩饰她的窃喜:“关静音,或者当诈骗电话了吧。”
“试试打给你父母呢?蓝星还比较好找理由,家长就……”涂子录陷入沉思。
蓝点咬牙切齿,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没准还真能想一个不易被怀疑的借口出来。
“不然……”
“你说过你家有望远镜,我也不是不能去看看。”
蓝点果断开口。
情急之下,她甚至用的不是一个问句,还带了点勉强,仿佛去涂子录家完望远镜是多委屈的事情似的。
涂子录明显愣了一下:“它坏掉了,还没修好。”
蓝点现在羞耻得只想回头去撞玻璃。
她捂着额头,摆摆手,一副视死如归的惨状。
“你回家吧。”
“啊。”
“别理我了,求你。”
悬空的那只手忽然捉住,蓝点听见对面的人轻轻地笑了一下。
“我还有一个望远镜,不过只是个模型。”
涂子录的家里人今晚都有夜班,门打开后,家里特别安静。
客厅的灯一亮,蓝点都有点恍惚。他们家的户型和她家一模一样,连餐桌都摆放都在同一个地方,只是装潢不同,所以初见时有点诡异。
同理,假如谁单独见过她或者蓝星,如果之后碰到性转却长相一样的另一个人,应该也会一下子难以接受。
想到别人也可能这样看待双胞胎,她忽然觉得好搞笑。
涂子录瞄了一眼在原地傻乐的她,丢下一句“你先坐沙发休息”后就进屋去找望远镜。
蓝点听话地坐下,依着柔软的靠枕,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好像无论她是自顾自地笑,还是对着空气搏击发火,,哪怕是莫名其妙给自己来一拳,涂子录都不会多么惊讶。
另一个对她的各种行为都见怪不怪的人是蓝星。
原来他们已经是这么熟悉的关系了。
她抱起靠枕,重新环顾四周,看到他们家也有一堵照片墙。
这里真的和她的家好像。
令人不自觉地就想用“温馨”形容。
蓝点刚起身想去仔细看看照片墙,涂子录便正好抱着一个大盒子出现。
她盯着盒子上的英文,竟然都是好念的单词:“Hubble……Space……Telescope……”
“嗯。Hubble Space Telescope,哈勃太空望远镜。”
他轻声复念,小心翼翼地把模型从箱子里搬出来。
“这是什么?”
随箱掉落了一打照片,蓝点捡第一张,歪着头看。和不需要描述就能察觉天气一样,那些未接触过的文字、视频、图片,她也都能够直接阅览。
“一个编号为GN-z11,距今134亿光年的红移星系。”
“这是离我们距离最远的星系吗?”
“不是。只是目前人类能发现的最古老、最遥远的星系。”
“我明白,就像是宇宙膨胀的速度是人类能发现的最快的速度。最快的速度不在地球上,没准最远的距离也不在宇宙里。”
涂子录听着她没有道理地嘀嘀咕咕,温柔应道:“嗯。”
他们继续翻看别的照片,蓝点小时候读儿童科普读物的劲一上来,跟个好奇虫似的,有些问题涂子录答不上来,就搬出来好多书翻找答案,反倒是哈勃望远镜的本体模型被冷落地丢置一旁。
“我们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可以追溯到宇宙大爆炸,以及50多亿年前发生爆炸的大质量恒星里的核聚变。我们是获得了生命的星尘,然后被宇宙赋予了发现自我的使命。”
蓝点随手翻开《给忙碌者的天体物理学》的第十八页默读。
她抬起头,涂子录依旧在用他破碎的画技试图向她展示地球同步轨道和极地轨道的区别。
她笑了一下,重新低下头读书。
没一会儿,涂子录戳了戳她的手背,提醒道:“你看。地球同步轨道就是卫星像是一直站在那不动,而极地轨道的平面和地球赤道垂直,卫星从北极到南极来回飞。”
蓝点在上番讨论就看懂了这些,但她知道涂子录画画很烂,却又是精益求精的性格,想故意耍他。
果不其然,就连并不是重点的地球,都被他用绿色和蓝色的马克笔大致画上了地图。
特别丑。
她把目光慢慢地挪上去,对上画纸上方,涂子录的眼睛。
明亮的,流光溢彩的,就像刚刚看过的哈勃望远镜拍下的闪烁的星球,离他们几十、上百亿光年遥远。
而他却离她那么那么近。
“涂子录。”
“嗯?”
“我喜欢你。”
蓝点晕晕的,感觉自己不是坐在沙发上,而是云朵里。
他的脸色闪过一瞬意外,旋即恢复正常。
“……这我知道。”
蓝点摇摇头:“上学期运动会要写的那张卷子,谢谢你没有记我的名字。”
涂子录一脸茫然。
她真的头次觉得她的班长有这么笨。
“还有,谢谢你在我被老师骂了以后,来问我‘还好吗’;谢谢你总是回答我的问题,不厌其烦地听我讲啰嗦的废话;谢谢你让我觉得只要是在班长面前,蓝点也可以大发脾气,不用总是道歉,做许多奇怪的动作。这些全部都发生在很久以前。发生在我不是岸半人的时候。”
画着地球和卫星轨道的稿纸被悄悄揉皱,无意间躺在他们的脚边。
蓝点知道他明白了,揉了一下眼眶,却不知自己为何想哭。
“我喜欢你。”
从头到尾只喜欢你,用生前喜欢你的心情,在死后继续喜欢你。
我和你一样,也露出过很多期待被发觉的破绽。
自然存在的引力,蓝点向涂子录靠近。她扬起下巴,在他闪烁的眼角旁,落下一个吻。
所有的生命都是宇宙的余晖。
在宇宙面前,我们都先认输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