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两人藏身山洞的不远处，奥德脸色阴沉地站在冰川环绕的冰层上，再有三个小时，下一轮的冷风暴马上就要来临，智能人虽说不怕这股冷气流的影响，但阻碍肯定少不了。
“我们还要继续搜下去吗？您让人留意联盟的动向，情况不太好。”奥德手下的副官上前通报。
“给卡萨传话，地球上的幸存者务必清理完毕，派三批智能人把控地球外的所有航道，一有柏钦和那个实验体的踪迹，立即上报。”
这不藏不躲的声音，被眼皮子低下的季游霖和柏钦用收音器听了个彻底。
柏钦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就听到季游霖在一边调侃：“看来他是非防着你不可了。”
“不仅如此，还跟我这‘叛徒’搅在一起，处境不利啊。”
柏钦轻嗤了一声：“少在那儿脱裤子放屁，联盟那边是什么情况？”
季游霖闻言讶异，似是惊讶于这粗俗的语言，又或是柏钦的问话，他微微直起身，语气带了点无奈：“我不清楚他们会做到什么程度，可能炸个两三天？也可能往联邦的行政中心扔几炮？这得看你们的防御能力扛不扛的住他们攻击。”
柏钦沉默一瞬：“这就是你要的报仇？”
季游霖失笑：“怎么会，那他们的恶意从哪儿来的？不可否认，无赖的恶徒确实很多，但真正能够凝聚出力量的，无外乎利益和仇恨。”
季游霖神色温和地对着柏钦：“我要的可不止这些。”
他已经失去了对生命纯天然的同情，所以，即便柯莱闻想要炸毁联盟，他也不在意，某种程度上，他们才是一个阵营的。
季游霖想起之前，应该是他醒来后三四年，柯莱闻就找上了他…
柯莱闻举止优雅地朝他说道：“我知道你，大英雄。”
季游霖眼神淡然地看向他：“你的语气可不像是夸赞。”
“当然，你救下的刚好是我现在想杀的，非常可惜，不是吗？”
“跟我没有关系。”
“你如今这副田地，难道就没想过报仇吗？”柯莱闻蛊惑道。
季游霖没什么表情地问道：“报，资源这不是找上门来了吗？我就是想知道，域外海盗头子怎么有闲心来管我的事？”
柯莱闻这会儿才显得有些诚心了，笑眯眯道：“来谈合作。”
“那来谈谈你的诚意。”季游霖虽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但了解得也不深，对方的做派也有点让人迷惑。
“你觉得除了你们，当初的那些政党高层会没有留下后手？”柯莱闻靠坐在沙发上，交叉着双腿，目光似有若无地看向前方。
“X仿生人计划，但我在联盟待的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彻底查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情况。”
季游霖说完，垂眸想了想 ：“这种绝密档案在联盟很是少见，美名其曰是为了民众的安全着想，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事儿。”
“历史可以被档案封存，恶行可以被时间掩埋，但对经历者来说也可能是一生的阴霾。”柯莱闻的脸色十分平静，像是处于与自身表达割裂的状态。
柯莱闻的语气像是知道些什么，但又带有一种旁观者的漠视。
季游霖毫不怀疑，如果拿他所生活的世界当作是一本还未完结的长篇小说，那么对面这个人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反派，当然故事的主角主人公不是他，评判好坏的标准也不由他。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人类所构造的社会主流价值观总是那么的浅显又清晰，以至于让所谓的坏人都有能力可以轻易判断出自己就是站在社会的反对立面，不然他们就不会想要逃跑，他们就该乖乖的等在原地被抓，等到被抓的时候还是一脸懵逼。
季游霖放松身体，双臂摊在沙发上，带着不知名的情绪感叹道：“真不知道这样的清醒是好事还是坏事。”
柯莱闻对此不置可否：“无能的愤恨会释放自我，理智的谋划才能得到最终的结果。”
季游霖半响笑出来：“真不愧是反派，果然最能鼓舞人心。”
“如果最后是我赢了，那么我就代表正义，这定义很操蛋的。”柯莱闻慢条斯理地得自己倒了杯酒，对被扣上反派的帽子毫不在意。
他拿着酒杯缓缓地说道：“仇恨这种东西，初尝愤怒，而后压抑，最后爆发。”
“既然你是被封闭了一百年，那应该在地球上听过谷明村这个地方。”
季游霖虽然被关在实验室几十年，但对这个谷明村却是到了不想知道也很难的地步。
“知道，培安德那老东西做实验的资金还是他们赞助的。”
柯莱闻垂下眼，看着杯中晃动的酒：“那只是一方面，不，也许只是一小部分，谷明村这名字听着地方小，但实际上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型国家，地球在大灾难来临之前，它便是作为理事国之一参与全球治理的一个独立体，不过同其他国家不一样的是，谷明村在任何国家势力团体之间都保持绝对的中立，它既不参与战争，也不鼓舞和平。一心举全国之力发展经济、科技，国小人团结，可以说，如果地球一直繁荣下去，它将会是全世界科技经济最先进和发达的地方。”
“但奇葩就奇葩在，总统呢，是个有善心、还有点儿理想主义的老头儿，用这样的话来形容一个上位的资本家可能是有点嘲讽，他的本意是不参与，但却有意开辟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毕竟那时候全球升温、瘟疫横行、病毒肆虐、抗生素失效，各种自然灾害接踵而至，国家有的淹的淹，迁的迁，资源竞争激烈引发的恶性战争接连不断，这简直就是人类灭绝的前兆。”柯莱闻神色坦然，看上去反而更像是对于人类没有灭绝这个结局感到可惜。
“当时全球有五十多亿人，谷明村救助过十亿以上，一百多个国家，给其中超过一半的国家都提供过人道主义援助，当初带领人类逃生到宇宙的诺亚方舟，一共五艘，其中三艘由谷明村出资建造的。它从没大张旗鼓地去发表那些主张和平的言论，就行为来讲，显然更为贴切现实。”
柯莱闻说到这儿嘴角有些微微上扬，脸上带着微弱的笑意，不知为何转移话题道：“你知道当初克里奥汀实验是打着什么旗号拉到的赞助吗？”
“生命的延续。”他玩味地看着季游霖，那是一种看乐趣的眼神。
“多么冠冕堂皇的空号，你觉的呢？实验的亲历者。”
季游霖虽说并不知道柯莱闻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个，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定与谷明村存在某种联系，也许X仿生人计划也与它有关。
“现在的联盟几乎并没有关于谷明村的多少记录，尽管是一个小国，但不可能没有人逃生的，不单说它的经济实力，时间允许，最差的情况下，上层领导也应该有保命措施的。”季游霖提出疑问道。
柯莱闻哼笑一声： “果然是一个人人都明白的道理。”
“如果我说联盟成立之初是六大行星呢。要知道现在隶属联盟的行星，一颗上面也没多少人。”
季游霖在某一瞬间眼睛突然睁大了许多，如果当年克里奥汀实验是打着应对地球末世的目的，拿近万人的一生去交换人类生存的机会，这也就算了，毕竟还有一面虚无的奉献主义精神的旗帜作为幌子，那一个国家，或者说一个星球的存在又是因为什么而被彻底抹杀了呢？
“这些完全没有一点记录的事情我在一百年前尚且不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除非你是整个事件的亲历者。”季游霖没等他回答，便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他本意更偏向于受害者，但柯莱闻脸上没有一点仇恨的情绪，他不像是受害者，甚至亲历者也不是，反而更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
柯莱闻哼笑了一声：“只是个丑闻，也可以说是政策失误。”
“你不觉得的智能人的进化太慢了吗？按照正常的科技发展，早就可以创造出更高智慧的群体。”
他说到此处，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说科技为什么反而倒退了？”
季游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记得当初作为实验体的时候，智能人的敏感度和拟人化已经直逼正常的人类，更高智的智能人甚至可以根据庞大的算法给予主人定向的情感回应，与他们相比，联盟现下的智能人就技术上来讲，显然落后一大截。
“虽然人类对人脑的开发程度不足10%，但芯片却是可以百分之百利用的，几万几亿种可能在瞬间被排列出来，当控制者给予足够的开放权限后，那会是怎样的情形？X仿生人仿生人计划就是针对这种高阶智能人特别设立的。”
“哦，对了，他们还有一个名字。”
柯莱闻漫不经心地吐字道：“终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