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钦姿势被固定在那儿，脑子里将季游霖来回鞭尸了百八十次，才摁压住想将人一脚踹出去的冲动。
他侧过脸，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行了，起来。”
季游霖抬起头，盯着柏钦：“你把我支开是想干什么？”
“跟屁虫还当上瘾了？”
柏钦刚被折腾过，也没给他好脸色，但看着季游霖一脸不罢休的样子，语气显得有些低沉：“目前研究所掌握的地球样本分布的实际数据并不准确，它们不能再向外流散了。另外，这个比诺兽的样本确实是之前地球丢失的样本人为改造的，既然拿到手了，马上带回研究中心最好。”
“那也不需要我去送啊，003不行吗？”
柏钦十分嫌弃地扫了他一眼：“你太闹腾了。”
“。。。”
季游霖突然笑了笑，语气变得和缓：“送就去送，送完我就回来找你。”
“按照原本的计划，你不应该跟他们一起离开吗？”柏钦还是觉得季游霖实在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但季游霖也不回答，反而牛头不对马嘴地拉扯道：“姓柯的觉得我眼抽了，可我不觉得，你比其他人都要真实，想骂了就骂，想踹了就踹，比那群表面笑眯眯的背地里却往死里弄你的人不一样。”
柏钦听着没动静了，以为他是说累了，谁知季游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转椅上，溜过来继续说：“可能你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你想没想过，也许你是我截止到目前，碰到的最高上限。”
柏钦闻声身形一顿，面色复杂地看向他，季游霖看他犹豫，发动转椅，上去又是一个熊抱，他的脸抵在柏钦冰凉的大衣纽扣上，微扯了下嘴角。
柏钦听到身下人闷声：“我知道你没有做情感淡化，你也不像会是那种听从安排去匹配伴侣的人。”
季游霖从他身上抬起头：“我真的不可以吗？”
柏钦视线落在季游霖头顶翘起的一撮儿头发上，随手拨弄了两下，深邃的眼眸褪去了之前的散漫，此刻显得很有欺骗性。
“就这么急着得到一个答案吗？”
见季游霖一脸倔样，柏钦似笑非笑道：“你这才追了几天？”
季游霖愣了一下，就听柏钦慢悠悠地接着道：“消停点。”
季游霖一听有戏，兴奋地立刻本性暴露，一改委屈可怜的模样，刷地起身：“下次见面…”
季游霖话说了一半，就被柏钦打断：“把你和003的精神链接断开。”
季游霖身形一顿，语气有些僵硬：“为什么？”
“你觉得呢？”柏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你担心我会利用他？”
季游霖皱着眉，看柏钦一脸态度淡然的样子，思索了片刻：“那把你的定位权限给我。”
柏钦闻声抬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在想屁吃！”
季游霖不满：“那我跟003断开链接后，以后去哪找你？”
“不给点好处，就想把人赶走，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柏钦语气直白：“你也可以选择滚蛋。”
季游霖闻言叹了口气，不知道从哪个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伸缩手环：“我把精神链接断开，也给你把比诺兽的样本送回联盟中心，就一个要求。”
柏钦挑眉，慢条斯理地重复：“要求？”
季游霖一顿，立马开口：“请求，请求行了吧。”
柏钦不咸不淡地看向他，也没说拒绝，只见季游霖拉起他的手道：“你不愿意给我定位权限，那把这个手环带上也行。”
柏钦抬眼，示意他继续解释。
季游霖一脸保证，补充道：“不是那种强制人的玩意儿，你要真不想戴，它可以摘下来的，跟你的液态机甲是一个材料。”
柏钦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留给他一个后背：“嗯，那我不想戴。”
“那正好，我也不走了。”季游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屁股坐回转椅上，也背对着柏钦，面向操作台，开始一阵鼓捣…
不见刚才那副粘人的姿态，反而准备将“你不依我，我也不依你”的决心贯彻到底。
就这样，两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沉默期”，柏钦看着光脑上移动的光点距离飞船越来越近，而自己身后的这倒霉玩意儿到现在都还没赶下去，不禁脑门儿突突直跳。
最终，柏钦将那丑不拉几的东西往手上一扣，冷飕飕地看向季游霖：“行了，快滚。”
那银白色的手环其实一点也不丑，虽然扭在一坨的设计确实有点抽象，但不妨碍它的光泽感强，与柏钦这个人冷调的气质十分搭配。
季游霖余光瞥到那线条流畅的手腕上的一抹银白，满意地勾起唇，心道自己眼光果然不错，还不忘暗戳戳地提醒：“戴上了就不能轻易地摘下来啊，主人应该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吧？”
柏钦面无表情：“呵，赶紧滚。”
季游霖看着柏钦一脸嫌弃不行的样子，估计是一时忘了这种材料是可以随意变换形态的，暗自庆幸。
“本来想做成一个一个爱心的，没想到扭成了一团，当成一个一个小圆球也不错。
柏钦：“。。。”
“对了，你有导航仪吗？”季游霖一拍脑门，忽然想起来这个重要的事情。
柏钦：“那玩意儿瞎子都不用，都淘汰多少年了。”
季游霖叹了口气：“可是没它我会迷路，哎，我的那个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柏钦眯了眯眼，冷不丁地问：“当初，去塔尔星的路线是你导航的？”
季游霖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一次：“啊？”
柏钦看他一时茫然的样子：“蠢货！”
季游霖忽视他的攻击，摊摊手： “我这人天生方向感就不行，但不是想着把这边的智能人留下来跟着你，以防万一嘛。”
柏钦垂眼扫了腕上的手环：“那这是什么意思，有一个跟踪的还不够？”
“你会让他们跟吗？”
柏钦：“不会。”
“那不是就是了。”
季游霖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样，得意地朝他挑眉，顺带自我安慰道：“也是，你连我都不带，何况他们呢！”
柏钦闻言突然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其他：“准确来说，应该是我连他们都不带，更何况你？”
季游霖闻言幽幽地扯了下嘴角，最近受到的气实在有点多，不往联盟多投几颗导弹，都对不起柏钦这张嘴！
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柏钦一个眼神打断：“还赖着不走？”
季游霖慢悠悠走至舱门口，忽然回头，问道：“你不觉得这很像交易吗？我感觉你在欺骗我的感情。”
柏钦嘴角一抽，转而一脸理所当然：“上赶着的人，没资格挑剔。”
【北方基地万历】
柯莱闻并不是第一次来地球了，他溜完联盟的那群傻子后，轻车熟路地找到之前曾到过的研究基地，将里面的研究员一股脑地赶了出去腾地方，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万历基地是所有基地中最破败的一个，在末世后期，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人在驻守。
基地外围的墙体有的甚至锈迹斑斑，被狂风卷起的冰渣沙沙地拍打着，发出刺耳激烈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风暴给掀翻了…
柯莱闻此刻站的位置是基地的最高处，能一览四周的光景，他想起几十年前来地球时的样子，时间带来的不过是将人类的痕迹涮了又涮，抹了又抹…
就在这时，手下的一个人进来报告： “老板，我们在基地了抓到了一个人。”
柯莱闻头也不回地淡声道： “扔出去便是。”
手下的声音迟疑道：“是个女人，她好像不是基地里的人。”
“女人？”
柯莱闻抬了下眼：“带上来看看。”
……
季游霖合理怀疑柏钦就是故意的，趁着风暴来的时机将他赶下来，被劈头盖脸地吹了个透心凉。
他此刻站在万历基地的门口，看着吱呀吱呀作响的铁皮墙：“这找的什么破地方？”
季游霖看了下手上跟踪的坐标，有两个，其中一个正朝着标记地球研究所的方向去，他将视线移至基地的大门上，走近了去看，才注意到基地左侧的一个露天的废弃仓库里，零散地堆着几个扭七竖八的冰雕人。
这种环境下，被冻死也很正常，季游霖面色没有一点波动，继续往前走，突然，他身形一顿，脚腕处传来阻碍，一只通红的手抓在上面，这人在他脚底下，他竟然没有注意到。
看穿着应该是基地的研究员，他身上的保温设施看样子已经失效，这会儿气息已经显得有进无出，他声音撕裂沙哑地朝着季游霖道：“救…救…我。”
季游霖低头神色不明地看向他，这人下半身双腿看着已经坏死，他抬脚准备离开，却被那双手死拉着不放。
季游霖被这轻微的拉扯里拽住，他蹲下身，面无表情地轻声问道：“何必呢？”
他说完，轻轻地抬起手，将一层防护罩浅浅地盖在那人身上，视线随意地扫视了下周围：“看到那个门了吗？如果你能爬到…，在能量罩消失之前。”
季游霖感觉到脚腕处的力量松开了，他缓缓站起身，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那人，明明不远的距离，他却越爬越慢、越爬越慢，那冻死的双腿现下反而成了附着在他身上的累赘，僵直丑陋地被蠕动的上半身拖拽着…
那人最终停在了距离大门一步之遥的地方，季游霖慢步走近，在脚尖距离那人的脸只剩一公分的距离处停下，人受外力作用，临死前大多数的表情是狰狞的、痛苦的，也许多多少少还夹带着些不甘心。
季游霖盯着那放大、充血的瞳孔，跟他见过好多死不瞑目的人一样，而旁的人必做的一件虚头巴脑的事，就是将他的眼睛合上，真不知道是在安慰死人还是安慰自己。
他看着脚底的人，语气带着恭喜：“真幸运，死掉了。”
说完随手一抬，驱动能量罩浮在半空，下一秒连带着人一同甩在了不远的堆放的人型冰雕上，他轻飘飘地收回手，径直走进门内。
基地一层分布着几个零散的蒙面黑衣人，应该是柯莱闻手底下的人，季游霖视若无睹地穿过他们，直接上了二楼。
这基地是真的破，一眼看到头，季游霖在二层走廊最中间的实验室看到了柯莱闻，还没打招呼，就被一旁地上的一头红发吸引了注意，神色一凛。
他刚想开口，就听柯莱闻声音平静地对手下命令：“将她带到隔壁的休息室。”
一旁的人立刻应声：“是。”
季游霖见状脸上表情缓和了些，收回放在那女人身上的视线，调侃道：“想不到你也会爱惜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