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开着的。”柏钦不答，只是向他身后的感应门看了一眼。
季游霖急切地想要跳过这个话题，放松下语气：“可能是坏了吧。”
柏钦却好像偏偏不想如他意，眼神静默地看向他，将手中把玩的那颗眼珠子摊在季游霖面前，淡淡道：“没有坏。”
明明一句“我看到了”就能回答的问题，季游霖不明白柏钦为什么非要弯弯绕绕地这么直白。
他想当然得认为，没有任何人会对一个对同类施以暴行的人抱有好的观感，也许那感觉会同他当年一样，厌恶、恶心…
季游霖垂下眼，再次抬起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自嘲：“没有坏就没有坏吧。”
他看着柏钦面色深沉的样子，果然……季游霖垂下眼，转过身淡淡地说道：“我还要去下层，就不跟你同路了。”
“站住！”
柏钦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开口：“你的实验编号...”
他声音停顿了一下，慢慢走近季游霖，在他身后问道：“179001，是吗？”
季游霖表情出现一抹愕然：“你为什么要记住这串数字？”
“我在联盟的时候就查过你的资料，但没有找到，原来那时候他们没给你用名字啊。”柏钦脸色看不出喜怒，只是声音比以往温和低沉了不少。
季游霖听他这么说话感觉怪怪的，不以为意：“所有的实验体都没有名字，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显得我是个没名字的可怜虫一样。”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你说你当初没查到，是现在还没有放弃吗？”
柏钦没说是不是，只是还没开口，便又被季游霖迫切地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记住那串数字？为什么要说出来？”
柏钦被逼问得微微后退一步，刚才温和的语气转瞬即逝，又恢复了一贯嫌弃的表情：“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柏钦看他一脸激动过头的样子，心觉应该已经从刚才那副蔫儿了吧唧的状态中回过神了，但却没想这家伙这次竟不按常理出牌。
只见季游霖抬眼望向他，眼中的激情瞬间消退，默默地后退一步：“不说拉倒，我走了。”
“。。。”
柏钦脸色顿时绷不住了，咬牙切齿道：“你给我回来！”
“你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呢？”
季游霖身形顿住，动作缓慢地转过身，却不知为何始终垂着眼。
“我可能要...”
这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拼命挤出来的一样，柏钦在他一开口时就察觉出了不对，还没等到他说完，面前的人便突然止住了话，毫无征兆地朝地面倒去。
柏钦神色一变，立刻上前一大步将人接住。
季游霖此刻大脑正在违背本能，深入灵魂的印记与他个人意志在疯狂地来回撕扯，针刺般密密麻麻的痛感让他连睁眼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这…是正…常…反应，不用…管我！”
季游霖紧闭着眼，话一说完，怀里便只剩下微弱的喘气声。
然而，下一秒，柏钦突然感觉到衣领处传来一股强烈的拉力。
“呃…”
柏钦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正被季游霖死死地攥着，他看着怀里转眼间虚弱过度、紧皱着眉头的人，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柯莱闻这边，他们一伙人已经到达空中基地，芯片放在最上层，越往上，周边环绕的毒气也明显变得越发浓稠。
莱斯走在最前面，与低层全密闭的空间不同，白塔的空中基地设有透明的可视化玻璃，他看着四周数量明显增多的排风口，面色一凝，随即向后示意：“所有人，全部带上防护罩。”
“怎么回事，外面不是毒气吗？为什么要改装成这种透明玻璃？”莱斯总觉得有些不正常，转身问那名研究员。
“这些毒气虽然常年环绕在白塔四周，但别忘了，它们一开始只是用来防御异变体的。”
“毒气能被释放，当然也能被驱散，当外围的毒气散开，这里很容易就会成为它们的目标。”
古奇吃惊道：“啊？难道不是应该隐藏吗？”
“不，我们需要异变体，当然要主动引它们上门。”
柯莱闻眯起眼，声音有些发沉：“什么意思？”
研究员语气淡淡地：“你们从下面路过，难道没看到那一地的尸体残骸吗？那可不是闯入白塔的异变体，而是本来就在这里的实验体。”
研究员脸色平静地一笑，似是悠闲地踱着步，停在离柯莱闻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当年火种计划推行之后不久，就陆续有人开始打那些异变体的主意，他们觉得就算计划推行成功，那也是好几十年以后事情了，再加上移民耗费的时间，等真正在星球上定居，他们这些开辟人类新时代的人估计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这怎么可以！”
柯莱闻脸色骤冷：“你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研究员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于是，就有人想，异变体活得时间长啊，如果把它们的基因与人类融合，是不是也能推进人类的进化？”
“可惜，融合出来的那些人，副作用都很大，压根儿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古奇从一开始就听得一头雾水，抓住空隙问道：“人类寿命都有两百多年，这还不够长寿吗？”
研究员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历史课本一定没翻过吧。”
这是被鄙视了吗？古奇默默回想自己上学时学过的历史课本，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轻咳一声：“这联盟一共一百年出头的历史，我都占了小三十年，有什么可翻的？”
“还有地球两千多年的历史也是中学课本的内容。”
莱斯瞧了一眼古奇无地自容的表情，好心地岔开话题：“我们现在是在讨论他学没学历史的事吗？”
研究员收回视线，看向窗外浓郁的毒气：“那些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梦寐以求的长寿被他们的后代轻而易举地就实现了，基因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人体趋利避害，在其他生物都在变异发狂的时候，只有人这种生物巧妙地避开了那些弊端，进化出更长寿、更强健的身躯。”
他回头看向古奇：“在移民之前，你们人类的寿命只有不到一百年。”
古奇闻声嘴巴顿时张得大大的，这他确实不知道，他们老祖宗这么短命的吗？
“等等！”
古奇神色又是一震，嘴唇颤悠悠地开口：“你...刚才...是说的是‘你们人类’，是吗？”
古奇：“你...”
研究员将视线移向柯莱闻：“你猜到了，不是吗？”
“火种计划遗留的仿生人应该已经被销毁，你是几号？”
“一号诺亚方舟记录者，菲利斯一号。”
菲利斯说完，缓缓地抬起左手，他的手心已经自动转换成射杀模式，将方向对准了侧边的透明玻璃。
“你们不是不知道这些玻璃的作用吗？是用来捕猎异变体的，当然，还有杀死闯入者。”
莱斯怒喝：“不好，立刻撤退。”
谁知，柯莱闻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态度看上去甚至有些从容，面不改色地望向菲利斯，：“你要打破它季游霖现在就会死！你想让他死吗？”
柯莱闻手里旋转着一个小小的信号器：“他可不知道你还活着，现在的话，估计正傻傻地遵守着你们的约定，在地下基地帮你拿回身份牌呢。”
古奇一听季游霖要死，刚想发出声音，却被莱斯死死的捂住嘴。
菲利斯的动作明显停滞下来，他动作有些僵硬地转过头：“你在打赌吗？”
“仿生人应该不会说出可惜这种话，明明是你在暴露你自己。”
菲利斯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一如即往的平淡，看向他们：“我阻止不了的，一旦我阻碍了仿生人的行动，被发现后意识就会被马上抽离。”
“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毒气进来后，你们谁都活不了。”也许是受仿生人的影响，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柯莱闻像是毫不在意一样，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我只想知道，当年下达命令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菲利斯摇摇头，在他说完的下一秒，他的这个身体突然开始抽搐。
“你们快走吧，不要告诉他我还活着。”
仿生人的身体突然跪倒在地，然而，下一秒，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他的左手开始颤颤巍巍地朝防护玻璃的方向举起来...
柯莱闻看着倒地的“人”，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冷着脸下命令：“所有人，下楼。”
古奇死命地将捂住自己嘴的手扒开，粗喘着气：“你不是说不可能出现叛徒的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我看你说得那么牛逼轰轰的，现在脸疼不？”
莱斯没空跟他打嘴炮，把人拎起来快步走到柯莱闻身侧：“我们要找到毒气合成器，否则根本到不了顶层。”
楼上的人兵荒马乱，楼下的人晕得昏天黑地，季游霖晕天晕地，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晕在柏钦怀里。
应该是那该死的反噬机制又犯了，只不过这次是自己亲自上手，反噬得更加严重而已。
季游霖看自己醒在柏钦怀里，一瞬间感觉自己应该还在昏着，愣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柏钦还未曾被这样质问过，一时难以回应，不过季游霖倒是麻溜地反应过来，解释道：“我以为你走了。”
柏钦冷着声音轻嗤道：“你倒挺会倒打一耙，晕之前到底是谁甩脸子要走？”
“我那不是感觉自己要晕了嘛，要是在晕了之后被你甩下，还不如我自个儿单独找个地方晕。”
柏钦总觉得他俩说话牛头不对马嘴很久了，难得好脾气得问：“我什么时候说要甩你了？”
季游霖一脸理所当然：“这还用说出来吗？你的一言一行都在向我表达：滚一边儿去，快滚一边儿去！赶紧滚一边儿去！”
柏钦冷不丁地开口：“你是不是缺心眼儿？”
“你想试试真正的‘滚一边儿去’吗？”
“所以...”
季游霖迟疑了一秒，随后一脸惊喜，话只说了一半，整个人就猛地翻身，直勾勾地盯着柏钦：“什么时候你的表白跟你嘲讽人一样直白就好了。”
“天知道我现在多想吻你！”
季游霖话音刚落，整个人便气势汹汹地朝柏钦压过去，没有丝毫推拒的时间，柏钦瞬间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气息打在了自己脸上，随之唇缝被破开，未经阻碍的舌尖很快便长驱直入，在口腔里激起一阵酥麻。
“你…”柏钦想推开他出声，刚一动就又被恶狠狠地压了回去，交错的喘息声很快在寂静的走廊里混成一团....
柏钦思绪有些发散地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给出点回应，免得这人一天到晚再想东想西的。
大脑催促着双手，于是，经过半响的肢体较劲，柏钦垂在一旁的手开始微微上移，极起随意地搭在了季游霖的后背上,怀里的人先是一僵，不知怎么得，下一秒，唇上力道骤然发狠，身上的束缚缩紧，这人又开始一轮发癫。
好不容易等季游霖平复下来一点后，柏钦才微微撤开，眼神里的锐利已经消失不见，他将人拍开，哑着嗓子道：
“别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