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这样的樊庚，陈凤颇有些不知所措，犹豫地问：
“墨哥，追吗？”
她觉得今天的自己就像个“追吗”牌复读机，不停地问来问去。
墨君佑快速整理好心情，道：“人这么多当然要追。”
那人不多就不用追了吗？
陈凤咽下心中的疑问，撒开小碎步跟上。
身后没有人追上来，已经走出一定距离的顾见山脚步微顿，再迈出时速度已然加快了许多。
……
樊庚特意等在不远处，见小锦鲤几乎是前后脚追了上来，心中颇觉满意。
“呲——”
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划破长空，紧接着是断续的喷麦声，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广场所有人的注意。
成百上千的头颅齐刷刷地转向，将视线对准了正中央的圆台，不知何时，那上面已多出了一个女人。
樊庚微微瞪大眼——
嚯，还是个熟人。
“喂，喂？”唐秋露试了试音。
“各位黎明基地的同胞们，你们好。”
烂大街的开场白。
“我是探索一队的副队长唐秋露，今天代表首领向大家公布几件事情。”
她还没开始说，底下的人见来的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心中已然有些不屑，没听几句就不耐烦了：
“喂！这里没人关心你是谁，能不能先讲讲重点啊！”
“大家放下手里活命的生计聚集到广场，可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
“就是，其他主事的人呢，怎么派一个小姑娘来！”
“各位请安静一点。”唐秋露保持微笑，然而下面的人并不领情。
“就算是大事，也该是通知异能者吧？让我们普通人来干什么……”
“对啊，异能者动动手指就能弄到晶核换物资，我们只能一天天不间断地干活……”
“自己没有异能怪谁？难道要让异能者为你们服务吗？”
“安静。”唐秋露不厌其烦地重复，然而总有人不领情。
“普通人就要有普通人的觉悟，在末世哪里有不动手就能享受的？！”
“看见没有，让普通人来干什么？整天只知道埋怨这埋怨那，废物除了埋怨还会干什么？”
冲突逐渐升级，尽管唐秋露尽力调解，底下的人仍像是看不见她一般，完全不予理睬。
唐秋露：“……”
她额上蹦出一个井字：“都给我闭嘴！”
樊庚认可她的嗓门和气势，然而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总有办法过滤掉自己不想听的内容。
没人照做，台上的唐秋露默了默，脸上兀地绽开一抹极灿烂的笑。
她不慌不忙地背过身去，身形偏移间露出了后方一个长方形的箱子。
唐秋露伸手在箱子里快速地捣鼓了几下，再回身时，肩膀上已多出一架装了弹头的炮筒。
无人发现这一变故，除了樊庚和从胳肢窝里探出头来的陈龙。
……
陈龙跟着狐美丽，一路艰难地拨开嵌合在一起的人群，不仅身体累，心更累。
狐美丽虽有体格优势，但她的变异动物身份仍旧吓到了不少人，几人一路听取哇声一片，终于姗姗来迟。
刚一找到樊庚，陈龙还来不及松口气，略一仰脖就见一个熟悉的炮筒竖在视野中心。
回忆起自己逝去的嘴角吻，陈龙毫无心理准备地应激了。
他一张嘴，发出了混乱癫狂的尖叫声：“哇唧呱呜哇啊啊啊——”
伴着魔性的前奏，炮筒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警告声：“轰——”
“砰！”
天上的云朵应声四散。
一炮祭天，嚣张的人群身躯齐齐一震，“嗝~”地一下消音了。
樊庚心想：大炮打空气？这也太太太浪费了。
不过这震慑手段奢侈归奢侈，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唐秋露单手往后一挥，听着炮筒砸在铁箱中的沉闷声响，重新恢复成气质温婉的淑女：“这次闭上嘴了吗？”
人群识相地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点头如捣蒜。
“能好好地听我说话了吗？”
“能！那必然能！”声音是从未排练过的整齐划一。
广场众人内心：笑话，小的们只会打嘴炮，哪敢和大爷的真炮相提并论。
“噗。”
笑声如鹤立鸡群，在此刻安静的人群中格外突兀。
樊庚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台上的唐秋露瞪了特立独行的樊庚一眼，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办正事要紧，她清了清嗓子，凑到话筒前：
“接下来的话希望各位能仔细听我说，这关乎到你们今后不幸被感染时，还能不能有活命的可能。”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才平静下来的众人再次爆发，但总归顾忌着那支还在冒烟的炮筒，语气尽可能地收敛了许多：
“什么意思？感染了不是会变成丧尸吗，还能活？”
“难道是……疫苗，基地是不是研究出了疫苗？！”
“请给我一支，不，两支疫苗！花多少钱都可以！！”
樊庚捂住耳朵，试图隔绝噪音未果，禁不住凑到墨君佑耳边，想通过交谈分散一下注意力：“吵死了，有什么好激动的。”
墨君佑避开喷洒到耳廓上的热气，声音在喧闹的背景下显得几不可闻：“你不想要疫苗吗？”
“什么？”樊庚没太听清。
墨君佑抿了抿唇，“没什么。”
樊庚偏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两秒，仔细回忆了下精神力捕捉到的画面。
墨君佑察觉到头顶的视线偏移，以为樊庚不会再解答时，上方却飘下一句：“要是有那种神奇的东西，我一定要。”
声音不轻不重，却刚好完整地落入他的耳中。
忽然间，一种被眼前人哄着的荒谬感爬上心头，墨君佑眸中光芒涌动，目光呆愣地落在樊庚凸起的喉结上，迟钝地赞同：“……我也这么想。”
……
陈龙好不容易克服了应激反应，闻言转了转眼珠，见老板和墨哥都表现得那么淡定，也不由缓下了砰砰乱撞的心跳。
疫苗的事只是部分人的猜测，从末世爆发到现在还没过多久，基地就能研究出缓解丧尸化的疫苗？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唐秋露抬手下压：“安静。”
这次她开口，台下众人几乎是秒封嘴。
“不是疫苗，是基地研究出了丧尸病毒的感染机制。”
期望的疫苗实际并不存在，众人虽有些失落，但还不至于绝望。
陈龙能想到的道理，许多人心里也明白，若刚才唐秋露真的说有疫苗，他们反而会疑神疑鬼，不敢相信。
“感染机制是什么？”
唐秋露：“这正是我今天想说的。”
“首先，我可以告诉大家一点，丧尸血液的感染力度是很微弱的，只要注意不被丧尸主动性地抓挠，就可以极大程度地避免感染。”
“另外，断肢或可求生，被感染必会丧尸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及时断肢也许能侥幸活命，后续再找治愈系异能者恢复即可。”
“……”
众人眼巴巴地等着，结果等来了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就这些？”
唐秋露表情不变：“就这些。”
不能说熟悉，但有关键剧情掌握度的穿书者们：“……”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say什么。
急乎乎地把人call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听你误人子弟？
丧尸血感染力度微弱没错，断肢或求生也没错，但“被感染必定丧尸化”绝逼不对啊！
猎风小队的刺猬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啊，这么一说，来黎明基地有一段日子了，却一直没有看见过猎风小队的人，他们不会已经寄了吧？
可怜啊，没有猎风的黎明，已经可以直接拉灯了。
而在场众人比黎明更可怜，还在傻乎乎地追问：“断肢……不管切哪里都会大出血啊，万一等不到治愈系异能者怎么办？”
“那也太惨了，血流干而死……还不如变成丧尸呢，起码好受一点。”
“这感染机制听起来好模糊，能确定吗？”
唐秋露给出了一个让众人觉得自己哔了狗的答案：
“不确定，但这已经是基地研究人员目前能取得的最好的成果了，更详细的感染机制接下来会随时完善补充，希望大家留心关注基地的动态。”
这科普简直是污耳朵！
狐美丽不忍直视，她主动与梅枝搭话：“我们好像……没必要听了？”
樊庚丝滑切入穿书内部频道：“为什么没必要听？”
台上的唐秋露正好介绍到黎明基地接下来的政策方案以及行动方针，狐美丽临时抖了个机灵：
“我是说，我们没必要听基地的安排，好好经营微笑武器店才是正经！”
樊庚露出个笑：“思想觉悟不错，有长进。”
狐美丽低眉耷腰，魅惑变谄媚：“嘿嘿，谢谢老板夸奖。”
唐秋露：“基地更新了武装政策，从今以后异能者每日都需要前往外墙一次，为‘转化’者提供能量，用以维持头顶的防护罩。”
“具体安排会按照登记的信息修改，各位只需要等候通知即可。”
“我再特别强调一下，希望不要有人试图偷懒或逃避责任，那样做的后果……我相信在座没有人想了解。”
“然后还有关于普通人贡献点兑换与拖欠的问题……”
听了一会儿，樊庚觉得怪没意思的。
他本来还想等台上的人讲完了，借着大好的人流量卖卖货，可唐秋露一副要叭叭很久的样子，再听下去完全就是无意义的消磨时间。
作出决定只在一瞬间，樊庚：“不听了，我们回住宿区。”
昏昏欲睡的陈龙当即面露喜色：“好诶！”
他还没得意太久，就听樊庚又道：“陈龙留下，等结束了趁机补上缺失的营业额。”
陈龙：“……”
他的头瞬间颓丧地掉下了脖颈。
一旁的小仙女陈凤看不下去了，仗义开口：“我陪我哥留下来。”
陈龙震惊地瞪大眼眶，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化完自己听到的内容，顿觉此刻的陈凤已化身成纵横天下的侠女，当场被感动得稀里哗啦：
“妹妹，你真是我的亲妹妹，我爱你妹妹！妹妹么一个！”
妹妹丑拒：“死开，秤砣一样别往我身上爬！”
樊庚留好了后手，正准备带着几人离开，一道粗哑的男性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君佑？”
那声音略带些颤抖，其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情绪。
那一瞬间，樊庚清楚地看见身旁小锦鲤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缩紧了。
小锦鲤深吸口气转身，回过头的那一刹，那双透亮的瞳孔瞬间放大，像是蒙上了一层深色的纱。
——墨君佑见到了一张仿若刻印在他灵魂深处的脸。
熟悉到骨头里。
熟悉到……鲜血在敲响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