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过后的这段时间，陈思意过得极其无聊，短短两天，她把之前感兴趣的电视剧小说快进看完，然后陷入一片空虚中。

六月中旬，天气已经很炎热，大地像是被火烤一样，她不太想出门，李悠然在家待不住，死活要把她喊出来。

陈思意背着小挎包准备出门时，张舒莞正拿着抹布擦桌子，没等她说话，倒是先问：“又去哪？”

她在门边停下脚步，如实回答：“去玩。”

“等会儿先，问你个问题。”张舒莞扔下抹布，公事公办的语气问，“你老实跟我说，这回估分能考多少，准备报考哪个学校，要不要复读？”

“……”

高考考完的当晚，张舒莞和陈文舟带她吃了一顿天价海鲜，当晚回到家，她妈就问过陈思意这个问题。

陈思意是个犟种，死活不肯答这种认为无聊的问题。

估计张舒莞平时没少跟陈文舟在房间里帮她翻学校专业。

更离谱的是，有一回陈思意好像听到什么他们说什么复读补习。

陈文舟轻咳一声，把脸从手机上抬起来，“你别多想啊，我跟你妈就是想了解一下，估计很快就出分了，我听说填志愿的时间很短，你得提前做好准备，报一个满意的学校，大学开心四年。”

“这回我赞同你爸说的话，隔壁那个孩子就是没认真看学校，截止日期匆忙填上去，人后悔了四年。”张舒莞接着补充。

张舒莞跟陈文舟一人接一嘴，说得比什么都激烈。

陈思意靠在门边，静静听了半分钟。

她觉得心累，缓慢开口：“我今晚再看，说不定还要复读呢。”

这话把张舒莞和陈文舟吓得不轻，张舒莞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陈思意没多说，开门溜了出去。

“你——”

张舒莞在后头喊她回来的声音，随着拍门关上的响声截然而止。

在一楼等李悠然的时候，陈思意在手机上预约了一个烫发项目。

天是真的热，还没站一会儿就开始冒汗，陈思意眯着眼，等得有些无聊。

李悠然是跑过来的，一整个人气喘吁吁，大老远就迫不及待跟她倾诉：“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在家被亲戚挨个盘问一遍，他们天天问我考多少分，去哪读，学什么专业，也不是什么过节日子，他们怎么这么关注我，我陪笑陪到脸抽筋了。”

陈思意感同身受，叹气着：“差不多。”

一片沉默。

店内吹风机的声音适时响起，像是噪音，本来就有点烦躁，听到这轰轰声，陈思意觉得自己快要耳鸣。

半天后，室内恢复平静，李悠然不太理解的问：“你怎么突然想来卷发了，你不怕你妈今晚家法伺候你？”

“我怕什么。”陈思意不太在意，又点开手机划拉两下屏幕，“反正挨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悠然当即说她真勇。

“……”

两个苦命人聊完，陈思意跟李悠然到发型店。

今天人不是很多，一来就有位置。

李悠然闲得慌，滔滔不绝的说着：“我这几天跟宋远航他们打游戏，天天熬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猝死。”

说完后，她偏头问：“你呢，毕业了，梁嘉珩有没有找你？”

放假这么多天，陈思意以为梁嘉珩这种按耐不住的性格，会第一时间找她表白。

她等啊等，好几天过去，别说表白，是聊天框一冒泡的信息都没，就这石沉大海的样子，还不如她妈天天在她耳边吵热闹些。

陈思意划开手机屏幕，在微信页面停留两秒，翻到梁嘉珩的聊天框，上边的聊天记录还是好久之前的一道数学解答题。

她语气轻轻的：“没有，他找我干什么。”

“……”李悠然一时没话说，她想，还能干什么，表白啊，“可能是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他怕跟你没有共同话题，这段时间在酝酿怎么跟你聊天。”

陈思意在聊天框回同学信息，不太在意的回一个“哦”。

倒不是她心里有什么很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这种感觉，就跟毕业后突然就失去了一个好友一样。

陈思意典型的懒得猜梁嘉珩什么心思，他爱找不找。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会主动的人。

她点了点聊天框，跟梁嘉珩上回的记录还是很久之前，那时候他们还在商讨一道数学题。

不像这会儿，平静的手机页面，如一潭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浪。

烫发要好几个小时，陈思意坐在这里已经困倦了。

她的瞌睡虫来袭，快要合上眼的时候，李悠然喊了声她的名字，“我刚才问了宋远航，梁嘉珩他妈妈做一个小手术，他现在不在霖市。”

“手术？要紧吗？”陈思意一下子精神起来。

李悠然摇摇头，“没事啊，据说是很小的，估计这会儿真没空理你。”

陈思意：“哦。”

她没翻手机看，莫名有些烦躁。

***

考完高考后，梁嘉珩在霖市没待几天。

宋远航时不时找他玩游戏，无聊得要死，他平时也挺忙，没什么闲心搭理他。

这段时间，他有事没事总是点开陈思意的聊天框。

跟她有段时间没有联系，好像一下子就变得生疏起来。

陈思意也挺奇怪的，考完试后的这几天，不在群里冒泡，也不发朋友圈，社交账号安静得就跟查无此人似的。

后来找到个理由约她，恰巧又碰上夏雅卉做手术，约她出来见面这事，就被耽搁到了。

6月15号，端午节刚过。

夏雅卉出院，梁嘉珩回到房子睡了一觉，两点多，手机不停的振动，这几天睡眠质量不太好，一吵就容易醒。

他点开微信，群里那几个人跟疯了一样刷屏。

梁嘉珩看得有点懵，他滑到最顶端聊天记录，看半天还是没看明白他们在玩什么。

后来还是宋远航说的，给陈思意发一条毕业快乐就能领导她的红包。

宋远航领到一个0.01的红包，在群里哭天喊地，一连着刷了好几条消息。

正好缺个由头找她说话，梁嘉珩翻到陈思意聊天框，给她打下“毕业快乐”四个字。

他连下一句回话都想好了，只是没想到，陈思意没有回他信息。

梁嘉珩等了很久，见她在群里冒泡才知道她在线。

他最后那一点困意，随着她冒出来的这条消息，一点一点的在消散。

已读不回，算怎么回事？

梁嘉珩点开朋友圈，李悠然最新发出的文案是：

——对不住，我姐说毕业旅行说走就走。

梁嘉珩：“……”

就说，你这条朋友圈不要太应景。

梁嘉珩从床上坐起来，脑海里忽然想到机构那会儿，陈思意说自己不晚恋。

所以现在，毕业了，真对上了？

犹豫几秒，他给陈思意打了个电话。

响铃十秒，那边才接起来。

梁嘉珩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陈思意。”

陈思意不确定他打电话来要问什么，她此刻心里也有些紧张，脱口而出：“你好，找我有事吗？”

“怎么不回我信息？”

“我刚在洗头。”

梁嘉珩皱眉，“装？”

“我真在做发型。”陈思意真没撒谎，她语气有些无奈，“你等会儿，我忙完再跟你说。”

“你——”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静了下来。

梁嘉珩把手机拿下来，屏幕亮着，壁纸上熟悉的人笑靥如花。

她真把电话撂了。

梁嘉珩又打了两通。

没人接。

半天后，梁嘉珩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倒不是怀疑她说这话时的真假，只是有点儿患得患失。

为什么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疏远感，是幻觉，还是原本就这样？

梁嘉珩先妥协了，他打下最后两句：

——我有话跟你说。

——当面说。

-

得知梁嘉珩今晚就要回霖市，梁盛安和夏雅卉张罗着要给他做晚饭，两人都不太想他那么快走。

夏雅卉对着他念叨了一下午，问他怎么这么快走。

梁嘉珩没话说，还有些心虚。

他敷衍两句，想着搪塞过去。

夏雅卉心思比较细腻，瞅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已经猜到一两分。

她拿汤勺往锅里搅了搅，漫不经心的问：“准备学什么专业？”

“没想好。”梁嘉珩回。

他是真的没想好，这几天很忙，没有什么闲暇心挑学校。

更何况，刚考完高考没多久，成绩还没出来。

他对学校专业没什么方向感。

梁盛安提了个建议：“要我说，读医科大学好，以后就在这边上班，跟你爸我一样。”

梁嘉珩对这个专业真十分抗拒：“不感兴趣。”

“那你想在哪读大学？”夏雅卉又问，想了想，才接着说，“上回我让你考宁市，你自己说会来的，糊弄人的话？”

梁嘉珩从手机上抬起头，见她脸上满是怀疑，他有些无奈的舒一口气：“我没事糊弄你做什么。”

他本来就有意要报考这边的志愿。

倒是他妈，一听话里就有别的意思。

梁盛安倒不怎么赞同夏雅卉的话：“怎么突然说这个了，想去哪里读大学，只要分够上都行。”

“话是这么说，到时候不知道为了那个女生报哪个学校。”

夏雅卉有些许阴阳怪气。

梁嘉珩没吭声，倒也不想反驳什么。

夏雅卉走进厨房之后，梁盛安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神情很认真的问着：“你实话说，是不是真谈恋爱了？”

梁嘉珩：“没有。”

“没有？”梁盛安重复一句，眼睛瞪得老大，“上回我看你俩关系还不错，怎么还不跟人家说清楚，你作为男生，你不能当渣男吊着人家小姑娘。”

“……”

梁盛安在医院工作，听过情感八卦多不胜数，每天回来必定要鄙夷一番始乱终弃喜新厌旧的人。

梁嘉珩沉默一瞬，他在想，他哪有吊着她，他在计划跟她表白，结果到头来，毕业后，他们好像渐行渐远了。

-

霖市，晚上20：30分。

这段时间天气异常奇怪，每到晚上总要下一点小雨。

宋远航这段时间格外闲，天天在群里喊东喊西，非要逮几个人出来跟他嗨。

听李悠然说，宋远航最近跟他爸闹了点不愉快的事出来。

这段时间他穿得花里胡哨，每天都骑着鬼火大街小巷窜，跟他爸抗议充当“反社会人格”。

季崇和周子浩，一个高考完天天打游戏，一个回老家过暑假，毕业后没怎么跟他们在霖市碰过面，这回聚会也没来。

人太少，陈思意想把何雅云和孟俞喊来，结果她们对这种唱K不感兴趣。

于是整个包间就宋远航和李悠然跟个炸弹似的，两人拿起麦就燃起来。

陈思意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她兴致缺缺的缩在角落里玩手机，她对着梁嘉珩的短信在发呆。

她在想，他说的当面聊，是聊什么，表白吗，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字太烫人了，陈思意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心跳在加速中。

她没回他的信息。

是因为，压根没法回。

陈思意刷新页面进来，忽然看到他的微信昵称换了，是三个数字：741。

念起来有点耳熟。

这不是，她的名字？

她脑海里的血液在逆流，冲到脑海时仿佛有一阵眩晕感。

这人不会真在酝酿什么表白戏码吧。

“陈思意，轮到你了，别玩你那个破手机，抽一张卡牌做任务。”宋远航指尖“哒哒”的扣着她的桌面。

陈思意回过神，眼里有些懵。

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是李悠然提倡的，她说自己最近运气爆棚，想把他们的底子都掏出来。

游戏规则是抽卡牌，谁的点数最小谁输，双数真心话，单数大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