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着脑袋的衣服被掀掉,露出一个还在呼呼大睡的头,刚在教室内的各种响动,他是完全把自己隔绝在外。
“干什么?”他抬起头盯着徐一星,语气不悦。
埋在衣服下的刘海不受控的上翘,桃花眼猩红,瞳孔血丝密布,好看的浓眉拧成了结,被吵醒后带着一身戾气,活脱脱一活阎王。
徐一星默默把衣服塞回许珵课桌上,手指了指讲台上正怒目圆瞪的王志毅,“老王,点你呢。”
为了证实自己清白,徐一星竭力解释:“衣服也是他让我掀的。”
许珵看到讲台旁站着的人,已经没有闲工夫去听徐一星解释又说了些什么,他一双眼直直望着讲台上清秀的“转学生”,身体一下坐直了。
“许珵,你给我站外面去,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进教室。”王志毅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直接命令不听话的猴崽子。
要换其他时候,他肯定马不停蹄的出去了。
但现在,他不可能会出去。
许珵站起身活动了下血液堵塞发木的腿,他一本正经地对王志毅解释:“老师,我已经醒了。”
王志毅瞪了他一眼,对笑着的许珵说:“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再想睡你就给我出去罚站。”
“收到。”许珵做了个手势。
“你现在把你架脚的空位腾出来,暂时先给新同学······”王志毅权衡了下,决定还是换了一下,单手指着徐一星,说:“徐一星,你搬后面去跟许珵同桌,把你那个位置空出来给新同学坐。”
徐一星一脸惊诧与错愕,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去了:“啊?”
“别啊了,给你两分钟时间,”王志毅不废话,做决定直接又了断,“好,其他同学跟我打开语文必修五,加快速度啊。”
加快速度是在催促正在往下走的新同学,以及正在着急抱书准备跑路的徐一星。
沈嘉树走下讲台,感受到了来自全班同学的瞩目礼。
他长得特别好看,要说别的长得好看的男生长得是五官周正,那沈嘉树一定配得上“长相精致”四个字。
尤其是浓眉与瞳孔,仿佛神不小心打翻了案台,倒流出的墨色,朦胧却又伴着水明清。
看上一眼,便叫人难以忘怀。
身后王志毅完全不低调的吼声,差点把沈嘉树吓得左脚绊右脚一个趗趔摔地。
他心想,接下来的一学年就要在这样非人的折磨下度过吗?
他不禁为自己未来一年的生活和学习,重重叹口气。
沈嘉树十分沉着稳重地落座在徐一星给他腾出来的空位上,又特别礼貌地向徐一星倒了个腾位置的谢:“谢谢。”
徐一星口里叼着水杯的挂绳,手里抱着一摞书,摇头晃头,示意不客气。
沈嘉树刚把书包塞进课桌,转而就听见右侧,也就是坐在走道另一桌的男同学调笑徐一星,说:“您这水杯,得一个暑假没洗了吧。”
周场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明明只是几秒,却好似过了几个世纪。
其他人面色各异,吊着一个暑假没洗挂绳的水杯主人傻眼,反倒是活阎王相的许珵率先笑出了声。
笑声慵懒又轻挑。
徐一星犬齿一撒,站直身体,龇牙咧嘴对着廊道,一阵大呸。
此人动静不小,沈嘉树太阳穴没由来狠狠跳了两下,这个坐位分配存在一定的问题,希望可以换座位。
至于“调班”,他没当真,更没放在心上,完全是客套话过耳。
“徐一星你要死啊”女同学怒斥。
“你干什么?!”此同学连忙拿起书在空中扇动。
“我操你大爷的!”
“徐一星,这他妈都是细菌,你搞什么鬼!”此同学嫌弃地抽了同桌纸巾豪迈擦书。
“!!!”教室后排动静不小,王志毅停下讲解的口,全班目光跟着班主任看向教室后排,观赏“猴子早期迷惑行为”,“徐一星,你是不是病又犯了?要不要下楼去跑两圈再上来。”
徐一星马上用双手捂住嘴,摇头否认王志毅的话,又苦哈哈地说:“老师,我咬到舌头了。”
课程继续,徐一星识相的抓紧时间坐下,随手在书本上撕了一页团成团,单眼一闭,朝着开口提醒他出口的同学砸去。
后脑勺命中率,100%。
男同学转头对他竖了根中指,又折返回去。
“新同学。”徐一星闲不下来,许珵现在还处于没睡醒的起床气时期,他开始找前桌新同学撩|骚。
沈嘉树背影僵硬了下,没有吱声。
这人出其不意,还是个碎嘴,他以为没有回应对方就会觉得他高冷,最后放弃。
怎料,徐一星以为是自己声音小了,用笔盖在沈嘉树罩在校服下的单薄身躯戳了戳。
“皇后。”
“皇后。”
“噗呲噗呲。”
这人实在闹腾的慌。
沈嘉树脑袋侧了点,浓密的黑发轻晃了下,侧脸与下颌线条流畅,脸颊白皙无瑕疵,墨色眸子定格在黑板上,一心二用到极致。
徐一星闲不下来,身体趴在桌上,半个人向前,叽叽喳喳发问:“你是从哪儿转来的啊?”
“煌川。”沈嘉树以为会是什么重大消息,听见他问的还有点无语。
“煌川是哪儿?”
“西北。”
“哦。”徐一星点了点头,就在沈嘉树以为话题就此结束了的时候,徐一星下一句又来了:“你为什么转我们这儿来啊?”
沈嘉树沉默了一下,特别认真地说:“要不下课你给我妈打个电话?”
徐一星挠了挠头,疑惑地“啊”了声,好奇地问:“这关你妈什么事啊?”
“让我妈给你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转来衡川。”沈嘉树淡定地说。
他这话说的,颇有几分冷幽默的意思。
“·······”
竖起耳朵偷听的另一桌向徐一星投来了记幸灾乐祸地眼神。
另一边撑着脑袋,闲闲看着两人的互动,冷不丁地乐出了声,脚踩在前桌的凳子下横上,动作磕的课桌直颤,脸上刚睡醒的红痕还有几分狰狞。
沈嘉树听见熟悉的声音,侧着的脑袋霎时收了回去,重新跟上讲台上的课程。
“······珵哥,你不睡了?”没有手机消遣,徐一星又有了新的聊天对象,还想要打搅前桌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开。
振兴中学对手机的把控不似其他中学的严格,只要不是上课时间,谁用手机不用手机,老师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六班情况又更特殊一点,唯独班主任的课,没人敢往枪|口上撞,但只要换个人,他们无法无天的本性立刻就能显现无疑。
许珵懒洋洋地抽出语文教材放在桌上,悠悠地说:“嗯,听课。”
“······”徐一星螳目欲裂,仿佛听见了惊天大笑话,他不可置信地戳了戳沈嘉树同桌:“陈桥,你听见了吗?”
陈乔头也不回地应下:“听见了。”
徐一星表情好像写着“满嘴荒唐言”,低声小心问:“你昨晚是让人夺舍了吗?”
“废什么话,听课。”他这话说的特别正经,好像自己是什么特别认真学习有厉害的学霸人物被打扰了似的。
徐一星连被扫两次性,委委屈屈阐述事实:“你平时也不听课啊。”
许珵懒得搭理他,单手托着腮帮子,盯着黑板看了一会儿,想装好学生,装上没一会儿,班主任的催眠效果太强,眼皮子撑不住关上了。
架在右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转着的笔,在他睡下后,没了平衡力“啪”一下掉在桌上。圆身长体在桌上转两圈,从缝隙处滚了下去。
由于教室讲课卖力嘶吼声太响,笔滚落掉地并没有引起大多人注意,所有人注意里都在讲台上,直至下课铃声响起,班主任王志毅出了教室,教室氛围立马沸腾了起来。
正一秒坐直端正的同学们霎时间松散下来,个个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打眼一看,全是一个德行。
班里在沈嘉树进教室时便探着脑袋,抻着眼睛,蠢蠢欲动的同学们,在铃声响起后,都朝着教室后排座椅投去了眼神。
班里有大胆的,直接走了过来。
女生脸上画着淡妆,娇滴滴地:“皇后同学,你有女朋友吗?”
沈嘉树抬眼看了她一眼:“······”
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太冒昧了一点。
“噢,”陪女生来的同学扯了扯她的校服下摆,被提醒的女生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都喊你皇后,我不是故意的。”
女生纠正自己的话:“沈嘉树同学,我叫谭娇,是六班副班长,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你拉进我们班群。”
她的话说的正大光明,让人不好拒绝。
人家说的是加你微信方便把你拉进班级群里,这要是拒绝就相当于拒绝班级投来的诚。
沈嘉树垂下眼帘,默默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安静摆在谭娇面前。
“你这是最新款吗?”谭娇添加好友,好像又找到了个新话题,指着沈嘉树手机。
通讯录亮起红点,沈嘉树点进去,同意添加。
他头也不抬地轻“嗯”一声,手动把屏幕调暗,选择仅聊天,组合丢在“同学”里,看上去没有想要聊天的意思。
“沈嘉树,你有女朋友吗?”跟谭娇一块儿的女生紧追着问。
许珵撑开眼睛,嗓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叹息一声,说:“宋八婆,有什么是你不八卦的吗?”
宋八婆扁了扁嘴,小声念叨:“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许珵抬手搓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点,说:“你吵到我睡觉了。”
宋八婆口齿含糊地嘟囔了句什么。
谭娇拉着她跟沈嘉树说了声“把你拉群里了,你记得同意一下”,转身就走开了。
“啧,”许珵站起身,不规矩的把下课就消失不见的徐一星课桌往外搬了点,又把自己课桌往外搬,两张课桌空隙出来的空间,刚好方便脚能踩在沈嘉树坐凳横杠上,“开学第一天啊,就跟女同学勾搭上了。”
沈嘉树没出声,心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搭了,死鱼眼派不上用场就捐出去,别浪费了看大好世界的机会。
“有女朋友吗?来八卦一下呀,同学。”许珵大长腿踩在沈嘉树凳子横杠,见他没反应轻蹬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