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熙攘嘈杂音达到了巅峰,所有人沉浸在手机各种APP之间,没有人注意到这一脚。
“你是不是除了这一句就没别的话了?”许珵把水塞进课桌里,不咸不淡地问。
沈嘉树保持原动作:“与你何干?”
“你就这么谢······”人的?
他话还没说完,站在门口跟人打的火热的徐一星脑袋在防盗窗里一塞,拱着脑袋嚷:“皇后,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皇后二字一出口,全班消逝的视线,再一次聚拢在了沈嘉树位置。
沈嘉树此时还是那个不尴不尬的动作,面色透着些许恼怒,转头看向拱个脑袋在防盗窗的搞笑男,三番几次纠正不了的称呼,他简直是有火没处撒。
恼怒了几秒,即将爆发的火山,就这么在全班人的注视下,熄灭了个透顶。
对面许珵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沈嘉树抽回手,扒开凳子,起身贴墙跟越过几名同学,走到走廊外上,带着一身低气压。
徐一星和几个女生站在一块儿,沈嘉树出去,就听见徐一星说:“他来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眼前几个女生不是他们班的。
沈嘉树沉默了一秒,礼貌发问:“······有什么事吗?”
“啊,同学,你好,”几个一起的女同学卡壳几秒,找到自己的声音,一个指了下楼梯间的方向,说,“我们、我们那个朋友喜欢你,这是她给你的。”
粉色盒子递过来,女同学像是英勇就义了一般。
闻言,沈嘉树忽然觉得这个学校的人文是真的有点好笑,他别过头向女同学指的方向看了眼,楼梯间那头并没有瞧见人影。
他在西北的几年里,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更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要说只是简单友好的送糖,他还能接受,毕竟在西北上学的时候,不少人给他买过糖,其中不缺知道他有低血糖毛病的人,所以没那么为难。
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伴随着第二份糖出现的是一封匿名粉色信封,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接二连三的东西袭来。这让他无法心安理得接受那些来路不明的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最恰当。
眼下,又来了,真人就在眼前。
沈嘉树看了徐一星一眼,徐一星眼神瞟到了另一边,这是心虚的表现。
傻逼。
沈嘉树:“······”
“这是、这是我们送给你的。”女同学涨红了脸,连着脖子和耳朵都没有放过,一体红。
沈嘉树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问号:“为什么会喜欢我?”
“啊?”女同学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人都傻了。
口唇蠕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嘉树抿了抿唇,想借着今天把这种问题直接杜绝,继续问:“你们了解我吗?”
两个女同学咬紧唇,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的性格呢?”沈嘉树在心底轻叹了口气,要浪费好多口水,还不能敷衍了事,他尽量把声音放得没那么冷刺:“你们都不了解我,怎么就能确定喜欢我呢?万一我的人品有问题,不值得呢,那不是变成欺骗感情了吗?”
“再者,我们现在还是学生,没有早恋的必要,”沈嘉树觉得自己所有的好耐心都在今天要透支完了,老学究地套老师那套陈词念叨,“学生的责任就是学习,不要······”
女同学红着脸问:“我,我们可以等你到毕业。”
······合着他刚才那一通都白说了。
“那······”也不靠谱啊,沈嘉树扯了扯唇,假笑着说,“也不是不行,但我的目标是北大。”
女同学看他的眼神有点复杂,毕竟沈嘉树在六班,六班可是出了名的“差班”,什么不好管理的学生全丢六班来了。
“我们也可以考北京!”她说。
是的,考北京,不是靠北大。
沈嘉树假意给她们加油,给她们信心:“好,那你们加油。”
狗屁。
高考结束我就滚了。
北京,北大?不存在的。
“沈嘉树,你要考北大啊?”等女同学离开,谭娇从柱子旁过来,走到沈嘉树手旁笑着问。
沈嘉树看着手里被强行塞来的糖和礼品盒,又看了眼谭娇,“嗯。”
“肯定不是。”谭娇也笑着往他手里塞了颗糖,态度比上两次的相处要大方自然多了:“我一看你就知道,你吹牛。”
沈嘉树走到坐位上,把东西一放,淡定地说:“我没吹牛。”
“好好好,没吹牛。”谭娇指着盒子说:“拆开看看嘛。”
沈嘉树把东西塞进课桌:“不看。”
“别那么小气嘛,同学。”
“嗯,小气。”沈嘉树拧开桌上水瓶,喝了一口。
“看一眼呗。”
“······”沈嘉树放下水瓶,抓起数学书摊开在课桌上,淡淡地问:“我跟你不熟吧,为什么要给你看?难道,你也喜欢我?”
谭娇一脸错愕,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噗——”正看着视频的许珵注意到斜桌同学课桌里的东西多看了两眼,东西还没看清,又被斜桌同学的语出惊人乐到了。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许珵手握成拳,压在唇边,抑制住不断上扬的唇角。
他现在相信了,沈嘉树那张嘴,是真不会好好说话。
白白浪费了那么一张好脸。
“你······你······”饶是好不容易和他相处的自然的谭娇,以为自己在班上是跟他最熟的,这会儿让他噎的喉咙梗住:“你这人说话怎么样啊,你这样会没朋友的你知道吗?”
沈嘉树一点头,没什么情绪地说:“难道我说话就会有朋友。”
“但你,总不能像现在这样吧,不合群啊。”谭娇眉头拢起,对他的话一点不赞同。
“谢谢,我不用合群。”说着,沈嘉树还嫌不够,又补充了句:“你也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需要朋友。”
啪啪啪,许珵在后面给他鼓掌。
许珵笑弯了眼:“说得好。”
有病的傻逼。沈嘉树心骂。
谭娇就跟一拳砸在棉花糖里似的,对方没什么反应和伤害,她倒是气的不轻,转头看着许珵:“神经病啊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温柔和大方原地表演消失术。
许珵微笑掉了下去,“谭娇,我警告你啊,你恼羞成怒,别在我这儿犯病。”
“是,我知道,你没有不打女的的规矩。”谭娇呵笑了一声,讥讽地说:“希望你未来的某一天也敢这么对你女朋友说。”
丢下这句话,谭娇气的火冒三丈直接走人了。
谭娇被气到的消息不胫而走,一节课时间不到,已经在班上传开了。谁都知道新同学是个不好相处的货色。
就连后桌的徐一星和同桌陈桥看沈嘉树的眼神,也渐渐变了个味道。
少有人再来主动跟他搭茬,课桌里的糖也减少了大半。沈嘉树乐得轻松且自在。
“少年,”下午放学,许珵单肩背着包,手在收拾东西的沈嘉树肩头拍了下,笑着说,“看来你是把本班人员都得罪了个遍啊。”
也不管沈嘉树的反应,瞥了眼正在外面等着的人,他懒懒散散地往教室外走。
沈嘉树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神经,得没得罪干你屁事。
振兴是所人性化的学校,明天要考试,今晚晚自习走读生直接取消,让寄宿生方便今晚的搬动课桌,为明天的考试做准备。
“不是说了吗,对面住的那傻逼就跟我同班。”沈嘉树夹着一筷子面往嘴里塞,手机靠着水瓶竖起,对面是三张另有特色的脸:“又坐我后桌。”
“我靠,那你们还真是有缘分啊。”
沈嘉树被他这句话烫到嘴,白眼一翻:“狗屎缘分,老子在草原踩羊屎的概率都没这么高。”
“那你干脆的,你请假,请一年。”
“你说的轻松,请一年,不高考了啊。”
五霸另一张脸怼连进来,女生手里拿着饼在啃,说:“你们聊什么呢。”
“聊退学。”
沈嘉树吹了口面:“别听他说,聊傻逼呢。”
“啊?这去了几天啊,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欺负我弟,不想活了吧!”
“虎姐牛哇,明天就冲出西北,干他去!”
“······”沈嘉树无力吐槽:“虎子,你冷静点,没人欺负我,可能就是这儿的风水·······跟我相克。”
“二狗子,我们也转衡川去吧。”虎子撺弄二狗子。
二狗子不吃这套:“你自己去吧我可不去,那儿的饮食跟我也相克。”
“我给你出个主意,”二狗子在七嘴八舌中钻出来,说,“面对傻逼你让他傻逼,真惹急了,忍不了再动手,你又不是没跟人动过手,怕个屁。”
沈嘉树叹了口气,他就不应该扯上这么个话题:“行了行了就这样吧,挂了,晚安,回去喝酒。”
主动Call视频的老妈子被提前叫走,被扯出来的话题就这么尴尬的挂在视频里,他感到一阵无力。
他想说,这里遇上的何止是一个傻逼,简直就是一窝傻逼,没一个正常的。
咚咚咚——门被敲响。
放下筷子,沈嘉树口里一口面还没咽下去,不知道是谁敲门。
开门一看,外面郝然是那张傻逼脸。
沈嘉树一脸“见了鬼了”的表情,咽下口里的面,梗着嗓子:“有事?”
“哦,没事。”许珵一手撑着没开的铁门,另一只手把手机塞进口袋,又摸出钥匙,云淡风轻地说:“就是碰巧路过,听见有人聊傻逼,挺感兴趣的,就想加入。”
艹!
忘了这破楼不隔音了!
沈嘉树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丝毫没有乱套,稳住了:“你敲错门了吧。”
“没有吧。”许珵单手揣在兜里,懒懒散散地站着,“我确定了声音就是从你这儿传出来的啊。”
“我说,你,听,错,了。”沈嘉树逐字逐句,镇定地说:“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