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许珵肚里还是一股热气腾腾,一脸餍足地躺倒在对门家的沙发上,单手抚摸着肚子,自在的跟自己家似的。
此人极具厚脸皮,又耍的一手好无赖,在得知了沈嘉树自己做饭后,死乞白赖的三蹭四蹭磨了几遍,进了对门的屋门。
对门的沈嘉树有着一定的洁癖,老旧的地板让他拖得一尘不染,进门没有多余的备用拖鞋,沈嘉树不客气地让许珵光脚走。
这个天光脚贴着地板走,外头虽然热度不减,但地板冰凉,寒气逼人。
沈嘉树瞧了他一眼,这会儿也没跟他计较,让他躺着。
“喂,妈。”对面视频打来,躺在沙发里的沈嘉树立刻坐正了身体,伸手扒拉了下头发,“你怎么还没休息啊?”
午餐时间已经过了,西北那边饭店的生意应该正是打烊的时候,这种情况下已经是午休的最好时间。早起午休,晚上还有一批客人要进餐,又得是一顿忙活,此刻是午休的黄金时候。
“一会儿就睡了,”刘女士脸怼在视频上,沈嘉树眉宇间与面前的女人有几分神似,刘女士眉眼带笑,笑得温柔极了,“下午没有上课吗,怎么在家呀?”
“嗯。”沈嘉树瞟了一眼沙发上的人,起身往卧室走去,嗓音一成不变地说:“早上刚考完试,下午放假。这边学校周日下午好像是统一放假。”
刘女士问:“天气怎么样啊,还适应吗?你现在是在哪里吃饭啊,钱够不够用,不够妈妈再给你转点。”
“天气还可以,不算太热,能适应,钱也够。”沈嘉树一一回答:“中午有时候在食堂吃,早餐有时候在外面吃,晚上放学了也会煮点面。”
“哦——家里还有别人吗?我好像看见沙发······”刘女士火眼金睛,在沈嘉树移动的空隙,她一眼就看出了异样。
许珵一个鲤鱼打挺,熟练的从沙发生蹦下来,两步跳在沈嘉树面前,大脸怼着手机摄像头,摇了摇手:“阿姨中午好,我是许珵。”
“噢你好你好,”刘女士笑弯了眼,看着两人,手比划了一下,“原来是珵珵啊,好久不见都长这么高啦,嘉嘉,你还没到珵珵哥哥耳朵这儿呢。”
沈嘉树瓮瓮地“嗯”了声。
“珵珵现在还在新余住吗,应该已经读大学了吧?”
“没有,”许珵含糊地带过了这个话题,说,“我今年读高三。”
沈嘉树看出了他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直接接过了这个话茬,说:“妈,我现在和许珵在一个班。”
两人挨得很紧,大大的脑袋刚好挤在一个小小的视频框里,确定对面的刘女士可以同时目睹两张俊脸。
“一个班啊?那挺有缘分啊,嘉嘉今年回去高考,你们又住对门,有些事他不懂,可能还是要麻烦你多提醒一下他哦,他这个人、笨笨的。”刘女士说着还跟许珵来了个小时候偷偷说秘密的眨眼。
许珵豪气地笑着应下,拍拍胸脯大包大揽:“没问题,阿姨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刘女士细细碎碎交代了好多,又问了好多不起眼的小问题,此次视频时长高达46分钟,打破了有史以来视频通话的最高记录。
惦记着刘女士要补觉的问题,沈嘉树多次想要插话进去提醒,但都被对方接二连三的炮弹问题攻打过来,让他完全没有出击的余地。
电话好不容易挂断,沈嘉树坐在床上深呼了口气,起身拧开门走出去,发现——
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还没走。
“你怎么还没走?”
“我回去遛狗了。”
两人异口同声,从嘴里蹦出来的话,成了排排坐,彼此大眼瞪小眼看了好半晌。
许珵笑着摆了摆手:“我回去了。”
沈嘉树抿着唇走到冰箱前,给自己开了瓶汽水,汽水炸裂声在屋子内爆响,炸开了花似的,冰凉透彻。
“我下楼去遛狗,你去不去?”许珵打开老式铁门,他蹲在门口低着头系鞋带,嘴里还不忘发出询问。
“不去。”沈嘉树没有被狗遛的喜好,不需要过脑,果断拒绝。
“行,那我回去了。”许珵穿好鞋,出了沈嘉树的家门范围,单手抓在木门的门把手上,脸上倏然浮现一层笑意,带着些许恶趣味:“再见,嘉嘉。”
和嘉嘉一起落地的,还有木门关上的声音。
然后,又是老式铁门砰响的声音。
嘉你奶奶个腿!
沈嘉树脸色阴沉着,捏汽水铝瓶的手紧了紧,有种把汽水泼他一脸让他清醒清醒的冲动。
他冷着的脸跟手上的汽水瓶有得一拼,身体内静默已久的火山顷刻喷发,他仰头给自己灌了口汽水,试图把那股火压下去。
唇角有滴棕透明色水滴滚落,随着喉咙上下涌动,跃下高山跳下火海。
汽水几口下肚,瓶子落进垃圾桶。
沈嘉树走到阳台取了换洗衣服,转身一头扎进卫生间冲凉,准备睡个午觉起来去市中心的新华书店买几套冲刺模拟试卷,看看近五年衡川的考试题型是怎样的。
结果一觉醒来,发现所有的计划被打乱。
16:32。
手机在一角,叫嚣个不停,绿框不停震动,跟雷达警报器跳脚了似的。
沈嘉树从床上下来,捡起书桌上接近爆炸的最后倒数声,点进去班级群一看,一水儿正@他的消息,主聊天界面还有谭娇在不断call他,视频语音样样不缺。
消息内容无外乎催促之意。
丢下手机,沈嘉树踢踏着脚步进了卫生间洗漱,他在脑海里腾山倒海搜寻了一圈,没能找出自己答应过要参加此次聚会的证据。
“扑。”他吐了嘴里一嘴的泡沫,眼睛微微眯了眯。
可能某位擅长于自作主张的人物替他做了决定,答应了大家。
而自作主张的人物心虚,所以并没有给他发出催促性消息。
沈嘉树带着一脑袋水,也不打算擦拭,直直走到玄关处,拉开木门,又把老式铁门往外一推。正巧,对门大门敞开,颇有几分“迎客”的意思。
“好巧。”许珵携着家狗走出来,漫不经心地笑着。
“巧你妈个头。”沈嘉树压制着心火没爆发出去,低声嘟囔了句,“你他妈就是故意的,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许珵用脚把狗往屋里扒了下,偏头看向嘴皮子动荡不停的沈嘉树,问:“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关你屁事。
“没什么。”沈嘉树套上运动鞋,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许珵走到楼梯边,随手搭在上面,又跟着沈嘉树身后,说:“跟你商量个事儿啊。”
有屁快放。
沈嘉树没回应他,他也自顾自地说了。
“中秋我得出去一趟,你到时候帮我喂个狗呗,也不麻烦,我到时候把狗粮给你拿过去,你下午再带它溜两趟活动活动就行了。”许珵见他没有回答,伸手在他肩胛骨上戳了一下,又在下一秒沈嘉树下意识回头出手时迅速撤了回去,他笑眯眯地:“嘉嘉,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也太吓人了。”
沈嘉树眉头一蹙,抿紧的唇松了点:“知道吓人就别瞎碰。”
这话要对别人说可能真的就起效了,但眼前这人不一样,这人不仅擅长自作主张,还热爱蹬鼻子上脸和得寸进尺,最喜欢在人的高压线上来回蹦跶。
许珵是个讨打式专业户,贱贱地一笑,手欠欠的又在蝴蝶骨一扎,跟容嬷嬷似的:“就碰了,怎么着吧。”
说完,下巴一台,一副“你奈我何”的张扬姿态。
楼梯间发挥空间太小,沈嘉树目光在狭小空间流转一圈,垂着眼帘,闷着头,像是没有脾气的吃下了这个憋亏。
然而,一出了小破楼,在宽敞场地。
沈嘉树飞快转身,一个扫堂腿把人踢的快摔倒之际,单边肩凑上去,一个扣肩摔。他丢开方才抓住许珵的手,直起身拉了拉有些发皱的衣裳,面无表情地对地上一脑袋震惊还没回过神来的许珵说。
“我警告你两次了。”沈嘉树扫了他一眼,冷冷地:“事不过三,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在这种情况下,沈嘉树完全把刘女士对他们说的“友好相处”丢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许珵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声。
“起来。”离开的沈嘉树又折返回来,此人还坐在地上跟小孩儿耍赖似的,踢了下他的鞋。
许珵仰着头看他,露出口亮白的牙,狐狸般狡黠:“起不来了,骨折,负责吧。”
此时正是大人领着小朋友外出放飞野性的时候,许珵从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这会儿一站一半躺在楼下平地,吸引来了不少好热闹的眼光。
让人围观就跟免费看猴表演,沈嘉树耳根都烧红了。
他有点恼羞成怒了,又踢了许珵一脚,语气加重了几分:“起来。”
“就不。”许珵是个表演专家,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捧着腰,脸上表情唰一下变得痛苦无比:“阿噢哟,胃,胃,腰,我的腰,报警,我要打120。”
他的样子活像是让人摘了腰肾,痛苦不堪,就差满地打滚了。
许珵表演的太入戏,独留沈嘉树面临各路眼光的扫射,恼羞的脸红了大半。
沈嘉树弯下腰,单手拽住许珵手臂,想要把人拎起来,结果人就是张地上了,不愿意起来,活生生的挑衅模样。
“我让你起来!”沈嘉树气的血液四处飞窜,用力把人从地上往上拎。
他用力抓拽,许珵使劲儿往地上赖,半点形象也不要了。
沈嘉树气的脑袋发烧,他实在不愿意让人看免费表演,地上这人又是一副赖在地上不走了的架势,他身体越来越低,像是许珵再用点里他就要甩下去了。
沈嘉树大手一甩,瞪着地上的人。
“我数三声。”沈嘉树干脆搬用了刘女士那一套,摊开手伸向许珵,冷着脸说:“你不起来,我不会再管你了。”
许珵手肘撑在地上,上半身支起,脑袋半歪盯着沈嘉树看了一会儿,像是在辩证他话里的真假程度,最后,在沈嘉树“三”出口前,伸手搭了上去。
两只温热的手扣在一起,一上一下,如果忽略身上的尘土不计,场景看上去唯美极了。
借着沈嘉树的力,许珵被拽了起来,脚下没立稳,本能的向前扑去。
沈嘉树扶住他,耳际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声。
那感觉,像是狐狸尾巴上翘在人脸上扫了下,毛茸茸的。
“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