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保证的是,有机会上场,我会给你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一次踢后卫的机会。”
米尔达同声翻译,有些作为打工人的可怜,又觉得眼前这个小子,实在是不识好歹,自己这个不踢球,都知道前锋是最亮眼,最出风头,最贵的职业,出发前他们的预算周薪是4000英镑,合同时间三年。
听起来像明星球员的零头,实际上对于初出茅庐的小球员,来说不算少了,一切都要归功于在英超的所有俱乐部中,曼联目前薪资方面确实出手阔绰,赚的多,花的也多的道理。
另一方面,能从少年身上看出好中锋的苗头,乐意花点小钱刮彩票。
现在税后顶多两千英镑,至于是一年还是两年,反正肯定不会是原先的三年。
他失去了一份好的待遇,应该感到伤心。
马丁同样这么觉得,他甚至不理解,在场的另一个弗格森是怎么想的?导致多年以后,悔不当初,深刻领会到了“姜还是老的辣”这句经典名言,面对记者时,会常常感慨,自己差一点就签下了。
[好苗子不是种在地里的白菜,就算真是白菜,也常住在有人看管的地里,偷菜是要被追着跑五里地的。]
然后,格尼回握住了弗格森的手,爽快的达成了协议,真令人感到意外,他没有一点不高兴,仿佛那不是什么刻薄的卖身条款,而是天使投资。
“你得跟我回英国去,回曼联,回到老特拉福球场,当然俱乐部会给你找个地方住。”弗格森因少年真诚爽快的态度,说话软乎了些,并回握住了那只手,甚至想揉一揉凑上来的毛绒脑袋。
这下格尼是真的感觉自己被天降的大饼砸中了,再孤陋寡闻,五大联赛的几个豪门俱乐部,也还是熟知的。
整个恍惚住了,因此,更早来的是另一道声音,苏珊终于开口了:
“什么时候?”
众人才意识到眼前的孩子是有家长的,他们不能随便带走别人的孩子,只是女人刚开始一直没说话,默默的站在不远处。
“很快,就这两天,格尼跟着走的话,我们可以顺带捎上,包括夫人您,你们不用再出多余的路费,从德国飞往英国的机票。”米尔达边翻译边感慨,自家老板厉害的手段,怪不得能把曼联一群坏小子训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的喊Boss。
少年明显心动了,他暗暗地扯了扯妈妈的衣角,表示自己愿意,跟失业和没有收入,不能踢球比起来,出国打工似乎也能接受。
而且还能带上家人,苏珊却一反常态,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道:
“很感谢,但我就不用,我得守着我的店。”
随后,话锋一转,很谨慎的打量几人,犹豫开口:“我虽然不干涉他的决定,不过,有什么证明吗?教练证报纸资料什么的。”
[只差直截了当的问,你们这俱乐部正规吗?]
几人面面相觑,才记起来这可不在英国,刷脸行不通,刷卡也不行,拐卖笨蛋更是犯法的,事实证明,格尼确实是一只有点好骗的缺心眼熊。
给出了足够的自证后,双方明显都松了口气,他们真不是跨国拐卖犯罪团伙,她知道了。
“或许有一天您能在电视机上看到他的,苏珊夫人。”
苏珊平静的把他们送了出去,目送着,确认人走的看不见影子后,重重的关上了门,并把正常营业的牌子,翻转为暂停营业,以往她从来不舍得这么对脆弱的玻璃门,因为更换的价格很昂贵。
至少格尼是这么认为的,家里穷穷的。
他想好好跟家人告别,跟重要的人告别,因为约定好了后天就走,这是弗格森能给出的最宽松时限,苏珊并不接受,作为家里唯一会开车且有车的大人,她说:
“车坏了,早上刚坏的,我可能忘记跟你说了,所以没办法送你去几十公里外的火车站。”
[骗人 ,明明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
“那你可以自己打车,Barchen你已经是一个能为自己做主的大人了,瞧,你刚刚不是做的很好吗?”
可真当格尼拿出了存钱罐里可怜的一点钱,要去干什么时,苏珊沉默的拦住了,从钱包里数出几张大额欧元,塞给了他。
小熊真的有点糊涂了,高兴,不高兴,高兴,不高兴,在心里唱起了二人转,最后很认真的说道:
“妈妈不去也没关系,我会把挣的钱,寄回来给你。”
简恩姨妈每次听到这句话都会很开心,会奖励少年一小块蛋糕或者糖果,夸赞他真是个懂感恩的孝顺孩子,自己终于有了依靠。
在沙矿时期,青训的补贴和后来升上二队的工资,格尼都会全部或者近乎一大半,上交给家里,因此也习惯了窘迫的日子。
意外的,苏珊并没有那么高兴,神情复杂,她有些不耐烦的说自己不需要,又想到了什么,无奈的交代:
“出门在外,别被别人骗了,家里的电话记好,安全到了,记得报平安。”
[这样是不是就算同意了?]
格尼不知道,苏珊自始至终也没松口,要送他一程,他有点失落,只好自己想办法。
他初来乍到,住进这个有些偏远的乡下小镇没多久,每家每户几乎都配备了车辆,没几个人需要经常打车,自然也很少有人干这个。
好在收拾行李,添置东西时,遇到了在超市上货的布莱恩,得知了前因后果,他先是震惊的无法言表,不是,孩子,你真是职业选手?然后立马拍拍胸脯揽到身上。
“我有办法,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于是,格尼听到呼喊声,站在窗台往下看,整只熊的表情是这样的:[大为震惊!]
蒙德开着皮卡,麦瑞克在他的副驾驶探出半个身子招手,汽车没有熄火,发动机响着低沉的轰鸣声:
“格尼!我们来送你啦!!!”
他不敢耽搁,拿着东西赶紧下去,生怕他们把隔壁难缠的老太太叫出来了,当然,更害怕的是:“蒙德,你们哪弄来的车?”
两人鸡贼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嘿嘿笑了几声,异口同声,道:
“这主意是麦瑞克/蒙德想出来的。”
盘问之后才知道,车是麦瑞克的,准确来说是麦瑞克爸妈的,两人把车偷开了出来,熟练程度看起来不止一次这么干。
“那蒙德有驾照吗?”
好问题,两人不说话又真挚的眼神,格尼清楚的明白了,让两人赶紧还回去,太危险了,他们可怜巴巴:“布莱克跟我们说了,格尼,我们也想帮上你的忙。”
“相信我,我的技术真的很好,只是没到年级,考不了驾照而已。”
“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格尼有些无奈,抿着嘴倔强地站在原地,如果这样,他宁愿自己走到火车站,而不是让朋友干危险的事。
最后,一声很响的关门声,结束了三人的争辩:“你们几个扰民了!”
苏珊冷着一张脸,她从早上开始就不高兴,余下二人赶忙躲在格尼身后,勉强有安全感的探出脑袋,小声的对不起,心里慌的一批:
[苏珊夫人和Barchen完全不同。]
听着解释非但没有消气,反而快步走上前来,批评:“你们不该干这么危险的事情,把钥匙交给我。”
蒙德战战兢兢的交出钥匙,只觉得格尼和自己是一样的可怜人,苏珊夫人发起火来和自己妈妈相比也不多让。
拿到钥匙的她,头也不回的打开驾驶座车门坐了上去,招呼着几人跟上,独属于母亲气场的压制下,男孩们当然不敢反抗,一个个沮丧的担忧的垂着头,宁可挤在后座,也不敢坐副驾驶。
正当以为要各自被送回家,通知家长男女混合双打一顿,麦瑞克悄咪咪打开车窗,思索半路跳车的可能性(?),猛然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
此话一出,小伙伴们纷纷挤在窗前,往后看又往前看,觉察离小镇越来越远,说不出的感觉蔓延开来,原本沉闷压抑的车厢,爆发出惊喜的欢呼声,差点兴奋地撞到车顶:
“苏珊夫人,你可太好了!!!”
他们收回那句话:[某一个方面来讲,格尼和她其实也很像。]
夹在两个“多动症”朋友之间的格尼,眼底闪烁着跃动的亮光,只觉得今天可能是自己离开沙矿后,最幸福的一天了。
他们在火车站告别,尽管少年说自己第二天会回来的,要后天才会走,依旧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欺负,肩膀的衣服湿润了一小块,身上被蹭的全是蒙德爱喷的“成功男士高级香水”的味道。
上车后隔着窗看到两人哈哈大笑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发现是故意的。
“拜托,别忘了我们,千万别忘了我们。”
他又看向妈妈,苏珊站在原地,捕捉到少年的目光,嘴动了动,却不是在说一路小心,而是:“我会安全把他俩送回家的。”
格尼放心了,弯了弯眉眼,招手与众人再见,直到双方互相再看不到一点影子,才抱着包裹靠在窗边,只是好像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扑通扑通的跳。
故地重游,再次踩在沙矿地区的土地上,莫名有种恍惚的感觉,直到深深吸了口气,熟悉的空气涌入鼻尖,独属于盖尔森基兴,工业之城的特别味道,没有美因河畔的美丽潮湿,是一种干燥,朴素,沉沉的,说不出来的踏实感,心终于在此刻平静了下来。
熟悉的街道中,格尼的脚步越来越快,逐渐从走路变成小跑,然后飞奔着,或许是因为火车太慢,到的太晚;或许是太急迫,迫切的想见到些什么;或许他本来就是个热烈活泼的少年,像这座城市熔炼钢铁的火苗一样跳动,太安静,太乖,太老成,才奇怪。
十七岁前,他常常和朋友从那堵墙里偷偷的翻出来,十七岁的现在,他义无反顾的翻进墙内。
身体什么都记得,该怎样躲开安保处的人,不至于夜不归宿,被发现告到教练那,宿舍的位置,还有某个人藏备用钥匙的地方,仗着身高放在最高点的门框上,少年伸手一摸,很快就找到了。
本以为没人的,除了重要比赛前的集中训练,二队大多数人已经不住宿舍了,准备悄咪咪的把礼物放着,像圣诞老人那样充满惊喜。
结果一面就和刚洗完澡的诺伊尔撞上了,最开始房间里静悄悄,两只熊都很懵逼。
[这个点,你不应该在家吗?]
[训练太累了,居然会产生幻觉!!!]
还是年纪稍长点的小熊,先开口说话,打破僵局,另一只才反应过来,不是幻觉,下一秒,格尼被紧紧的有力的抱住,诺伊尔倒不怎么怕冷,微凉的天气,洗完澡穿着无袖背心,带着潮潮的水汽和沐浴露的香味,热乎乎的。
再熟悉不过的拥抱,两人在场上场下抱过很多遍,一起进入二队之后更多了,少年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变化,曼努的胳膊更有力了,手似乎也大了一点,分开的日子里,个子又长高了,明明比自己小了将近两岁,身形却已经和自己差不多。
前几年格尼还可以轻易的把他抱起来,像抱大只的毛绒小熊玩偶,再用点力举起来转圈圈,现在肯定不行了,除了抱起来开始吃力外,更不可能举高高,诺伊尔也不乐意了,有时会说:
“Barchen,别把我当小孩了。”
话是这么说,格尼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跟在青训教练身边,那个抱着泰迪熊守门的小男孩。
不过没关系,少年有自己的倔强,会在心里默默的反驳补充:[曼努,永远是只金毛小熊,永远,永远。]
只是抱得太紧,又抱得太久了,格尼实在觉得要喘不上气儿时,推推他:“曼努,先放开我,我们才能好好说话。”
诺伊尔的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听见后不情愿的闷哼,嘴上答应,实则又抱了好一会儿,才松手,抱怨道:“都怪你,我差点以为最近累出幻觉了。”
说是抱怨,其实更像是在撒娇,要是真的话,早就拿出守门时的脾气来了。
“不是幻觉。”格尼握住了诺伊尔的手,贴了贴脸,很认真的说道。
他果然又心情大好了,少年其实不太习惯和人贴的那么近的,因为小的时候,没有那么亲近的人,简恩姨妈常告诉他要独立,不喜欢太黏人的孩子,当贝拉和米勒缠着要妈妈讲睡前故事陪睡时,不想添麻烦的格尼,五岁时已经可以独自睡在一间房里,哪怕外面轰隆隆打雷。
但后来诺伊尔很喜欢,他逐渐习惯了,原来人是暖和柔软的,贴着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