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许家门外分了手,待二丫和朱蛋蛋离开后,翠娘便牵着大牙回家没再出来。
快到晚饭的时候,在地里忙活的大舅母和二舅母才扛着锄头进了门。
只是二舅母刚一进门就扯着嗓子骂了开来:“我看她周氏真是命太长,活得太没滋味了,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家孩子的身上来。
这次她是没被我撞见,要是我撞见了直接骂她个狗血淋头。”
“还有那刘媒婆,她算什么东西,十里八乡的姑娘被她祸害的还少吗?
谁不知道她打着做媒的由头,专坑村里村外的小姑娘。还自以为出名呢,她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名声早都发酸发臭了?”
“啊!真是气死我了,大嫂你说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陈氏说着,气得将手里的锄头往墙角一撩,手也不洗,脏衣裳也不换就在院子里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同她一起进门的叶氏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也很是不好。
走到墙边顺手扶起被她撂倒的锄头后便去井边打水洗手。
此时在屋里听到动静的翠娘、许常念和梅氏等人都从里面走了出来。
梅氏见陈氏气得呼吸都变粗了,便问叶氏:“二嫂这是怎的啦,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叶氏洗完手看她一眼,又看了陈氏一眼,恰好看到从屋里出来的翠娘,便见她走到翠娘身边,目光心疼的看着她问。
“孩子,先前你下学回家来时可是在路上遇到你奶奶了?”
一听大舅母如此一问,翠娘立时便明白了二舅母如此生气的原因。
许常念在旁边听到这话,不由皱眉看向她:“可是你奶奶为难你了?”
见许常念面露担忧之色,翠娘没有多犹豫,宽抚似的朝她一笑:“没事的娘,我并未被她欺负。”
翠娘此话一出口,那边的陈氏见她这般不以为意,气得‘蹭’的就站了起来。
两步走到翠娘跟前,揽着她的双肩,双眼紧盯着她问道:“孩子,你怎么就这么能忍,周氏已经把算盘珠子崩你脸上了,这还不叫被她欺负?”
说着,陈氏便把她和叶氏收工回来的路上听村人们说起的事情与许常念说了一遍。
“小妹你说,这是不是她周老婆子不做人?
这些年她连半分做奶奶的样子都没有,如今竟然好意思带着媒婆上来给闺女说亲?
再说了,就算是说亲,哪里有越过家里大人直接找上人小女儿家的……”
许常念听了陈氏的话露出满脸惊讶,转头看向翠娘:“你二舅母说的可是真的?”
翠娘与许常念对视两眼,见她上了心,终于无奈的点点头。
“嗯。”
翠娘应声后,本想接着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与她们细说一遍,并且强调她真的没让周老婆子占到便宜时,不想话头却被突然从蚕房里出来的高秀兰打断。
“周远清真是欺人太甚,我家囡囡早都不是她家的孩子了,她竟然还敢打这些主意,看我不去骂死她。”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高秀兰将身上围裙解下来随手往墙角的矮凳上一扔,便转身大步走出了门。
陈氏与叶氏见了,赶忙追了上去:“娘,等等,我们跟你一道去。”
许常念见状,亦是满眼心疼的看了翠娘一眼后赶紧跟了上去。
翠娘见这情形,哪里还敢迟疑,便也跟着追出了门。
只是高秀兰一行人许是真被气得狠了,大步飞快的走在田野间,任凭翠娘怎么追都追不上。
由此,等翠娘终于到达沈家的时候,便见高秀兰一行人早已到达沈家,且与周老婆子几个骂做了一团。
“哼,和离了又如何,就算她爹妈和离了,她也还是姓沈,还是我家大柱的种。”周远清指着高秀兰大声骂道。
声音出口,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传出闹哄哄的议论声。
此时此刻,沈大柱就站在她身后,他也是许家人找上门了才知道自家老娘竟然直接带着刘媒婆找上翠娘,想要给她说亲的事。
自从十年前因为偏听偏信误会了许常念之后,沈大柱便后悔不已,每日每夜都盼着许常念和翠娘原谅他。
不想自己盼了十年,心头愿望尚未成真不说,自家老娘竟然又给自己找了这么大个麻烦。
看着眼前与昔日的丈母娘骂得丝毫脸面也不要了的老娘,沈大柱扯了她好几下,让她不要再骂了。
但以周老婆子的性子,哪里是他沈大柱能劝得住的。
便见周老婆子骂完高秀兰这边,又转头狠狠的给了沈大柱臂膀一下。
看着他大骂道:“都是你这个不中用的,连个媳妇都管不住。我告诉你,我可是已经收了于家二十两银子的彩礼,这亲她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反正这银子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再拿出来了。老娘不管你想什么法子,到时候都必须把那臭丫头给我弄上花轿。”
说着,周老婆子转过脸上,看到突然出现在许家众人身后的翠娘,便见她朝她得意一笑。
“到时候到了于家,当上地主家的少奶奶,只怕她谢我还来不及。”
听她说到于家,在场不论是沈大柱还是许家人,甚至连门前看热闹的村人都是一副惊讶模样。
对于翠娘这些年在村里以及书院的名声,大家心里都是万分清楚地。
只觉得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又这般有学问,合该嫁到安州城的富户家才是。
不想这周老婆子竟然就这般将她许给了于家。
那于家是什么样的家庭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大坝村的村民却是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于家在大坝村立足多年,早些年条件确实不错,祖上也曾当过地主。可是历经几代过后 ,因为家中子嗣不争气,早已将家产败光没落下来,如今哪里还是什么地主,不过是虚有其表在那里硬撑罢了。
再加上这一代于老爷是个惧内的,于夫人自从二十年前给他生下一个智障后便再未生下一男半女,且那智障儿子早就被村医诊断说是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眼看着于家就要绝后,不想他们竟然还想着祸害别家姑娘,简直丧尽天良。
若按常理来说,该是没有哪户人家愿意把自家姑娘送到那样的人家去的。
不想那周老婆子竟然如此不顾祖孙情面,尚未征得许常念与翠娘的同意,就应下了这门亲事,还连人家的聘礼都已经收了。
“周远清你疯了不成,你竟然把翠娘说给那样一个人。
你们一家害了我还不成,难道还想害我女儿一辈子吗?”
先前不管与沈家的矛盾闹成什么样,许常念都不会这般与周氏说话。
如今显然是被她气得狠了,也开始直呼她的大名了。
周远清看着昔日被自己磋磨、虐待的前儿媳竟然敢这般与自己说话,扬起手就要去扇许常念。
“周氏你做什么?”
高秀兰见了,赶忙要将许常念拉到身后去护着,只是她还未将她拉过来,周远清高高举起的手就被人死死拽住了。
周老婆子诧异回头,发现抓住她手的人竟是沈大柱。
周老婆子不由怒斥道:“沈大柱你做什么,你别忘了她早就不是你媳妇儿了。”
“娘,您就别固执了,翠娘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是不会让你把她嫁去于家的。”
周老婆子听到沈大柱此话,气得嘴角抽了抽,猛地抽回手,直接给了沈大柱一耳光。
‘啪’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来,任凭是谁挨了这一下估计都得喊疼,然而沈大柱却仍旧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盯着周老婆子,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
“不中用的东西,半点本事没有倒是学会跟老娘叫板了?老娘告诉你,这亲事已经定了,由不得你们不答应。”
说完,周老婆子瞪了沈大柱一眼,‘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门外的许家人,转身进屋了。
挨了一耳光的沈大柱在听到周老婆子‘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时方才有了点反应。
便见他迟疑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老娘紧闭的房门,面上闪过几分无奈。
不等他回头,脸色难看的高秀兰抬眸看向他。
“沈大柱,如果你不想让囡囡恨你一辈子,你最好是把这件事情处理妥当。
否则,就算是闹到上官府,我也绝不会让囡囡嫁给那个傻子。”
高秀兰说完,便愤愤的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还不忘拉上翠娘:“走,少在这晦气地儿呆,赶紧跟外婆回去。”
翠娘看着高秀兰这模样,感觉整个人都被她的温暖包裹住了。
等不及回头看一眼想要上前与她说话的沈大柱,翠娘亦是赶忙拉了一步开外的娘亲,牵着她一起,和高秀兰她们一道离开了沈家。
原本翠娘以为去沈家骂过一次,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不想外婆和舅母们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待一行人回到许家,几个舅母还来不及将晚饭摆上,就听高秀兰与叶氏道:“先别急着吃饭,去把他们都叫过来,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