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子瞧出不对,从身后拉了拉春序的袖子,试图让她闭嘴。
她等不到回答,索性换了话题,“殿下,您是不是也很想念娘亲啊?”
她只是想起了自己。
神女扶光不知所踪,而她已经一千年没见到母亲了。
小雨子脑壳都冒冷汗了,扯着她往后拽去,悄声告诫,“你别提殿下的娘亲,也别多问。”
萧廷彦拿着剑鞘的手往上一抬,长剑又重新出鞘,他随手挽了个剑花,又发狂般地在院内挥舞着,如银龙般的剑光刺到旁边二人的眼睛,小雨子见主子情绪不对,不管春序的反抗,将她提溜出院门外。
小雨子做出恳求的姿态,边说边往里面看去,“你能不能别多嘴了,殿下最不想听到这样的问题,你以后可别再提了。”
春序歪着头思考,母亲为何不能提,神女扶光虽然不在她身边,可她只要一想到母亲,心里就是开心的。
小雨子补充道:“七殿下娘亲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就身染重病,殁了。”
“殁了…”春序低声念叨着,正色道,“人若是离开凡间,会去地府重新投胎的,说不定,他的娘亲已经转世去了更好的地方。”
小雨子叹息道:“你这个说法,摆明就是安慰人的,你不懂,殿下他从来不需要安慰。”
春序不解,如实道:“我说的是实话。”
地府的阎王她虽然不认识,但听闻阎王法力无边,能帮助很多善良的人渡过奈何桥,抹去他们的记忆,将凡人送往下一世。
比做神仙还好,若是神失了神力无法痊愈,那很可能会魂飞魄散,连来世也成了虚妄。
……
萧廷彦一连几天心情都不愉快,这夜,春序和小雨子躲在院内的石桌边嚼舌根。
她道:“如今五皇子圣眷正浓,陛下有什么要紧的事都交给他去办,好像郡主也对他青睐有加,你没看见最近郡主都没理七皇子了。”
小雨子托着腮道:“我看,殿下就是被你气得,你说十句,九句话都戳在殿下心窝上。”
春序反驳道:“我哪有。”
小雨子还要说些什么,抬头看见殿下来了,眼神示意春序。
她直接忽视,自顾自地分析道:“殿下说不定是想郡主了,你想啊,郡主那么漂亮的姑娘之前还和他亲近,现在转而去拉拢五皇子了,任谁心里都会有落差。”
小雨子拼命地对她摇头使眼色,可春序一点也没接收到,反而越说越起劲。
“要我说,殿下应该勇敢些,喜欢就去争取,郡主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你是不知道,我送给殿下那么多书,他竟然都不看,虽然是假书,但总有内容是可用的吧,他偏不听,非要按他那套来,这下好了,郡主不理他了,我看他还要强硬到几时。”
她说完一只腿已经翘在了石凳上,朝着一脸无奈的小雨子得意笑笑,“你说我的话是不是很有道理?”
“是很有道理。”
身后倏地传来萧廷彦冷冰冰的声音,春序一时惊吓没站稳朝后摔去,手指下意识地去抓身旁的东西,可萧廷彦闪了两寸,正巧蹭过她乱抓的手。
她就要狼狈地栽到地上时,一只大掌搭在了她的腰间,轻轻一拢,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你...”她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看着俯视打量她的萧廷彦,两人对视之时,气氛有些微妙。
本以为她要发些脾气,谁知这小姑娘嘟囔着嘴不满道:“你偷听我说话!”
春序推开了他,语气幽怨地解释道:“不过殿下,我刚刚都是胡乱说的,你别误会…”
“是么。”萧廷彦缓缓朝她靠近,双手抱胸故意说道,“小春序这么有趣,我怎么会误会呢。”
春序无言以对。
看来他又派人跟踪自己了。
小雨子在旁听得一头雾水,殿下刚刚是在…逗春序吗?
*
邓皇后病重,宫中风向立刻调转,徐贵嫔成了人人恭维的对象,皇后虽气恼,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脸色都憔悴了不少。
桃杏嘟着嘴,手中拿着一盒珠宝走了进来,她本想将首饰藏在桌下,可邓皇后还是发现了,问道:“那是什么?”
桃杏说得小心翼翼,生怕皇后气坏了身子,“这是…徐贵嫔派人送过来的,说是,娘娘您身子不好,看到这些首饰,心情会好些…”她顿了顿,急忙道:“奴婢马上将这些给扔了。”
徐贵嫔本就是个爱炫耀的性子,每隔几日就派银月送来些补品、首饰,甚至她宫里分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拿来刺激邓皇后一番。
邓皇后慢悠悠地从床榻上走了下来,她的脸色虽苍白,可行动并没有什么不便,缓缓行至桌边,看着那盒首饰,啪的一声将首饰盒盖了起来。
“徐贵嫔这个贱人,她以为这样就扳倒了本宫?本宫是皇后,怎么可能让她如此放肆!”
桃杏快步上前扶住她,附和道:“是啊皇后娘娘,徐贵嫔哪有您的计谋,靠装病来转移陛下的视线。如今陛下可惦记着娘娘的病呢,每隔几天就召太医询问,想必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心疼娘娘和三殿下,将三殿下召回京了。”
是了,谁能想到当今皇后竟然在装病,她先前气血攻心吐了血,反倒将体内的淤血咳了出来,后来太医为她诊治,受了她的指使,才对元宁帝撒了谎。
不仅如此,她还没有让皓华进宫探望。此时她必须将自身的光芒收敛,才不会成了别人攻击的靶子。
桃杏心疼道:“皇后娘娘,您这些日子太苦了…那徐贵嫔日日生事挑衅,也就皇后娘娘您脾气好,隐忍不发,方能让敌人放松下来。”
隐忍不发…就是要一击致命。
邓皇后清楚元宁帝对徐贵嫔的宠爱,那她就要将事情闹大,让皇帝看看,他宠爱的徐贵嫔是多么恶毒。
她要让徐家为阿甫赔罪!
邓皇后坐在梳妆台边,看着镜子里不再年轻的容颜,唤道:“桃杏,去将本宫的药端来。”
桃杏踌躇片刻,犹豫着端来了那碗热腾腾的药,苦味蔓延在空气中,邓皇后端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她扭头笑道:“桃杏,将徐贵嫔送来的东西都收好了,一个都不能丢,到时候一并扔给她。”
这夜注定不平静。
半夜三更,几声哀嚎从皇后宫中传来,皇后贴身宫女桃杏慌张地对外喊道:“皇后娘娘中毒了,快传太医!”
凤和宫外围了一圈人,元宁帝和徐贵嫔赶过来时,邓皇后还昏迷不醒。
张太医在一旁拟着药方,满头大汗,见到皇上来了,立马行礼道:“参见…”
“免礼。”
元宁帝匆匆赶来,脸上的焦虑和担心落在身后的徐贵嫔眼里,她心中咒着皇后早些离开,一时出神都没听见元宁帝喊她的声音。
元宁帝看她有些诧异,以为她是被吓着了,还不忘安稳道:“没事,你先回去吧,朕在这守着。”
徐贵嫔哪里肯离开,她当然要等在这,等皇后咽气了才能安心。
她挤出两滴眼泪道:“陛下,臣妾也担心皇后娘娘,臣妾陪陛下一同守着。”
元宁帝赞许地点头,转而问太医,“皇后怎么会中毒?”
张太医面色凝重,“启禀陛下,微臣已查验,正是皇后娘娘每日所服汤药里的毒,此毒用量少,但皇后娘娘本就凤体违和,这才腹痛难忍,晕了过去。”
元宁帝怒道:“这群奴才是怎么办事的,连汤药都不仔细,拖下去杖刑!”
“陛下…”张太医开口道。
他本就是负责给皇后调养身子的,皇后娘娘也在皇上来之前将计谋告知,只需他如实说出汤药里有毒,就能赏赐他家白银千两。
元宁帝发现他神情不自在,起了疑心,扬着声音命令道:“张太医,有什么话就说。”
张太医纠结许久,命人将徐贵嫔送来的一堆东西都带到元宁帝面前,宫人搬东西都搬了许久,桌面也堆得满满的。
徐贵嫔心里滋生不详的预感,问道:“张太医,这是何意?”
元宁帝好奇道:“怎么,爱妃识得?”
徐贵嫔颤声答道:“臣妾识得,这都是臣妾送给皇后娘娘的,臣妾得了陛下的赏赐,不敢一人独享,就…就派人送到皇后这来…”
她疑惑地咬着唇,生怕哪句话说错了。
张太医拿起其中一盒瓷罐装着的碧螺春茶,从中挑出了几根叶子放于纸片上,呈给元宁帝。
“陛下请看,这茶叶上沾了些深绿色的粉末,若是不注意,直接将茶叶从瓷罐里拿出来泡茶,是不易发现的。”
元宁帝虽老眼昏花,可还是能勉强看清他所说的粉末,“你是何意?”
徐贵嫔心跳漏了半分,她送来的茶叶可都是好茶,怎么会有碎末,这难不成是在说她送来的都是次品?
张太医咽了咽口水,他知道了皇家这么多秘密,一个不小心小命就难保了。
他接着道:“微臣刚刚闻了这粉末的气味,正是夜仙草,和皇后娘娘汤药里的毒是一样的,此草有剧毒,若是皇后娘娘用多了,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此物多生于我东幽和西建国的交界处,徐贵嫔的祖籍好像就是西建那边…”
徐贵嫔急着反驳道:“你胡说什么,这是本宫送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毒,还有那夜仙草,本宫听都没听过,怎么可能会给皇后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