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大陆5重生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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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其罪五十四 · 伏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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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叔端着香盘,吱呀一声推开了祠堂的窄门。裴钧扶着高相廷,让他抬高腿跨进门槛,又从闫玉亮手里接过了竹篓,侧身把他和方明珏让进来。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一眼就望得到头。正对门的高墙上挂了一副将军画卷。画卷上的将军不老,纸页却已有些泛黄,画卷下的红木祭桌擦得锃亮,桌上放着一高一低两块牌位,木质润泽而光滑,倒好像是新的一样。

高相廷立在堂中望着那两块牌位许久,嘶哑地叹息一声:“老炳子,弟妹,老高我来看你们啦。”

他从裴钧手里的竹篓中拿出了从黔川一路带来的东西。那是两只小小的酒坛,酒坛的贴笺上写着“老桂酿”三个字,坛里装的是黔川道特产的名酒。

董叔恭恭敬敬地接过那两坛酒,揭开盖子,放去了祭桌上,很快,桂酒的清香便漫溢此间。

高相廷从香盘里取出三炷香来,由董叔引燃了轻轻一吹,捧在手中,举过头顶,哽咽地对着堂上一拜,徐徐沉声道:

“武穆忠勇将军在上,请受文肃一拜。此别经年,你故去十四载,孩子们都长大,做了大官了。你我之业托在了他们身上,你一直放心不下的事儿,我也交给你家二小子了。如今他们也要为这江山一赴,你每每托梦,就别老急着要把我拉走了,且等着瞧瞧……老哥我啊,还要再陪他们一遭。我还想看看,这肃清的山河……究竟是不是咱们当年说好的那样。”

裴钧三人持香在后,闻言目下无不滚烫,尽也跟着他一拜,继而把香火插到了祭桌上的香炉中。

青烟缭绕下,高相廷扭头看向裴钧,敛眉问道:“当年密谈之事,是谁告诉你的?”

裴钧答:“是晋王。”

高相廷疑问得解,目下终于了然:“我就说么……若是张岭说的,你何得等到如今才知晓,应是早就奔来黔川找我了。”

裴钧沉默一时,极为克制地问道:“世伯,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爹他……当真是死于仑图刀下?”

高相廷叹了口气,让闫玉亮把祠堂的门给关上,压低了声道:“我知道,你和老萧家,一直都在查这件事儿,我也托了不少人打听,可知道的也不比你多上多少。我想,你爹确是亡于仑图那一战,但我以为,捅他刀子的,绝不简简单单只是仑图而已。”

他凝视堂上高高的将军画卷,思绪像是飘飞到若干年前,微微眯起眼道:“至于当年事,那还要从先皇继位时说起了……”

“肃宁元年,那时我到任礼部,我师父孟仁甫由先帝指派,刚刚坐上了内阁首辅的位子。有一天,我记得是春祭方毕……我师父上朝,忽然参了玲妃的父亲蔡荣一本,说他为瑞王圈地购宅、蓄奴造兵,其数远超过亲王仪制,甚有凌驾太子之嫌。这一参,本来只是他起手第一式,后边还有好多好多的参劾要奏呢,哪成想,他一本都还没念完,蔡延就上奏反污他勾结边将,有受贿任人、图谋忤逆之罪,当堂就叫人把他给拘了。”

闫玉亮瞠目一愣:“当堂?”

“是啊。”高相廷点了点头,苦笑一声,“少恭啊,你道权奸是何等可怖?圣躬在堂,他亦能差役上殿拘禁首辅重臣,满朝文武,百十双眼睛盯着,却竟是无人敢言哪!”

“那时,蔡氏以外戚擅权,北地有蔡延兄长蔡构携领塞北十五万大军,蔡延的儿子蔡沨也辖治丰州,坐拥百里沃土,广交豪强,蔡氏在京官将,亦多有执管宫闱者,那如日中天的气焰,是你们今日绝难想见的。先皇担忧他们图谋废长立幼、拥瑞王上位,便早已怀了要肃清蔡氏权党的心思。我后来才知道,先皇已趁春祭召集了皇亲与近臣,密谈了讨伐蔡氏的方略,这一次密谈后,他又托我师父作为谏臣,原是想用那一次参劾治罪,军政一举,整窝端了蔡氏,岂知……他们是全然低估了蔡氏在朝中根植的爪牙,自以为打了先手,却到底还是算迟了一步。”

“我师父被各方弹劾,下狱受审,招供的录案像雪片一样从大理寺飞出来,真真假假,那满朝昏晦,又有几人敢去在意?没过七日,我便眼睁睁地看着票拟和票议把他投成了奸佞。”

说到这儿,高相廷恶叹一声:“蔡家老儿要罢了我师父的官,要把他赶出京城去……为此他们已准备了太久,久到一丝纰漏都没有。我四处求告无门、心如死灰,哭着跪在宫外拍门,想求先皇的恩旨救救他。先皇固然也想赦了我师父的罪,却是难敌朝堂上悠悠众口。最终,我师父一切罪名全都成立,被枷上板子贬为了庶人,判了流罪,要黜离京师。他那一世的英名啊,四十年来为官为臣的功勋和政绩,一夜之间灰飞烟灭……那肃清天下的夙愿,也统统都化为梦幻泡影了!”

“师父上路的前晚,我与一众师兄弟凑了好些钱财才买通狱卒,终于见了师父最后一面。那时我师父在牢中受辱受刑,音容尽毁,一代文儒大家……早已不复英伟之貌!他知道自己万无可能活命自保,便把我招到身边,悄声让我替他扫龛理佛。我便是在他家中的佛堂座下,才寻得了那个红木匣子。”

“那时,我师父说,他可以死,但匣中之物……绝不可死。他要我发誓,要我誓死守住那个匣子,直到有朝一日,必要让那匣中之物生出效力,来斩杀这朝中的妖鬼邪魔……”

闫玉亮听到这里,站在裴钧的身旁问:“匣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小小一个物件儿,怎生还有如此效力?”

裴钧从袖中掏出那红木小盒来,想了想,干脆递到他面前:“此物眼见为实,师兄,你还是亲眼看看的好。”

闫玉亮狐疑地接过这匣子来,本以为里面当是什么遗珍遗宝遗证,叫他师父守了整整十五年,总该有些分量,却未料这匣子入手,竟然格外轻,轻到几乎毫无重量。

他轻轻摇了摇匣子,又听当中一点声响都没有,不免皱起眉头看向自己的师父和裴钧,目中的狐疑更甚。

“别摇了你,赶紧打开看看!”方明珏凑过来催他,从他手里夺过那匣子来,三两下就解开搭扣,一下子拉开了匣盖。

但见匣中是一张折叠数层的明黄色云母笺纸,纸的背面压印了“肃宁密敕”的字样暗纹,此时经由斜入窗棂的晨光一照,包裹在层层纸张内侧的红色印记也隐约透出来,印记的线条方方正正,其上还浸有一些墨色的字迹。

“这是……”

方明珏双瞳一缩,猛地手抖,砰的一声合上了匣子,扭头和闫玉亮面面相觑。

闫玉亮转过眼珠看向裴钧,又看向高相廷,层层冷汗从额间冒出来,哑着嗓子问道:“这东西……是真的有?”

高相廷老目沉邃,看向他道:“龙符密诏,誓同伐蔡,文武诸侯共证,大内密档留式,岂能有假?”

闫玉亮背心一震:“密档留式还在?”

裴钧看向他:“我正是知道还在,才向你师父问起此物下落的。”

方明珏捧着那匣子的手开始颤抖,吞了吞口水,强自镇定道:“既有此诏,师伯怎么今日才拿出来?若是当年裴将军还在,又有先皇与皇亲作保,奉此诏书,如何不能绞杀蔡延?”

“绞杀蔡延有什么用?”高相廷哼声笑了笑,无奈至极地叹道,“那时的蔡延,只是西林门阀放在京中的一个桩子,杀了他,还会有第二个蔡延、第三个蔡延。那时他们身上系着天底下千丝万缕的暗线,在文把持官吏任免、地方调令,在武管控西北战局、宫闱进出,单算是我朝中西一带的士儒学子,有几个不仰仗西林学士研经授业、传道解惑?这天下百官之中,又有多少不是蔡家累世官途的门生故吏?”

“闻悦啊,你道什么是‘伐蔡’?当年蔡氏的手脚已伸到了先皇的卧榻之侧,我等若是稍有不慎叫他们知道了这密令之事,那他们焚毁禁库、挟制天子,这密令就变成了伪诏,这密令之上写下的人名,也一个个都是夷亲灭族的大罪,若无重兵忠心作保,一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而那时,仑图刚好起兵南下,裴炳领着十八万戍边军压在北疆抵死血战,回不来,我怀揣这密令身在朝堂,就算知道有张岭入局,我二人亦是无臣可信、无将可依,皇亲之中,唯独晋王掌有足够的兵权,可藩兵又远在壑州边境,举动便是谋逆造次——那时晋王才堪堪十五岁,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叫我九泉之下如何面见永顺爷啊?”

裴钧沉沉道:“而且没过多久,我爹战死,旧太子案起,就连张岭都被贬出京城,世伯在京中,就更是全然的孤立无援了。”

高相廷点点头,再叹了口气,目色之中有一股冷意:“我以为,蔡延虽然不一定确信有龙符密令的存在,可当年却一定探知了密谈之事,否则,他不会如此雷厉风行地党同伐异。但究竟是何人何事走漏了风声?我想了十五年,也还是未能想出个头绪来……”

“不必担心,世伯。”裴钧抬手拍拍他后背,轻言安慰道,“此事想不通,咱们就不想了,反正,我很快就能亲口问问蔡延了。”

高相廷神色一惊:“你打算怎么做?”

裴钧抬手附在他耳侧低语几句,嘱托他道:“如此还劳世伯替我去走上一遭,把这前戏都给演足了,我那锣鼓喧天的戏码才好出场。”

“好,甚好。”高相廷听得乐了,指尖点过眼角,哈哈笑了两声,连连点头道,“想不到多活了十五年,我老高还有这等好戏能看,不枉我蹲那几次大狱!你且给我备点儿好礼,我现在就去蔡家走一趟,看我不气死那老耍蛇的……”

见他高兴,裴钧也笑:“礼都备好了,世伯坐我的车架,慢慢地过去,一点儿不用着急。”

三个晚生簇拥高相廷走出祠堂,董叔取来裴钧备下的锦盒好礼,着人去备车架前往蔡太师府邸。

高相廷等在前院,一时看树,一时看花,一一感叹直似从前,可待瞧到左右两边廊子时,他却忽而疑惑道:“哎?我记得……从前你爹架在这儿练手的兵器可不少啊,如今怎么都没了?”

裴钧随他看向了两侧空无一物的青瓦游廊,将锦盒递到他手中,目露疑惑:“什么兵器,我怎么不知道?世伯啊,您怕是太久不来,记岔了。”

高相廷一愣,盯着他还未及说话,却见前院的大门忽地打开,是钱海清在司部熬了大夜,此时正挽着补褂的袖子,提了新买的两尾活鱼回来。

钱海清正要出声唤董叔刮鱼给裴钧做粥,晃眼却见四个老爷们儿站在前院里,不免顿在了原地。

他眨眼瞅瞅眼前的师父、师伯、师叔,又瞅了瞅站在他们之中那没穿补褂的胖老头子,歪了歪头道:“师父,这位是……”

这问还把裴钧问住了一时,他想了想,问闫玉亮道:“他是我徒弟,该叫你师父什么?太师伯?”

闫玉亮点点头,方明珏也想了想道:“对,应该叫太师伯。”

他话音刚落,裴钧还没来得及吩咐,原本昏里糊涂的钱海清已经提高了鱼扑通跪在地上,熬得布满了血丝的两只眼睛正在放光,看向高相廷道:“太——太师伯可是高、高文肃先生?听说太师伯专程来京,今早在司崇门外领百官伏阙,替晚辈参了那蔡延的罪,晚辈感佩无地,无以为报,还请太师伯受晚辈一拜!”

好在董叔这时恰恰回来了,这才接了他手里的鱼,让他好好对高相廷行了个大礼。

高相廷打量着这个挽袖跪地的年轻人,微眯着双眼点了点头:“这就是捉了蔡家老幺的那个娃娃?”

裴钧道:“世伯见笑,这便是我徒弟钱海清,表字思齐,今年才随了我学事儿的。”

“你倒是会挑人,”高相廷舒开眉头,“这娃娃后生可畏啊。”

裴钧摇头叹:“世伯有所不知,实则是他挑了我,不依不饶啊。”

高文肃听闫玉亮在耳边将前情一说,哈哈大笑。钱海清直身起来道:“太师伯,晚辈已读了《文肃手卷》不下百次,对太师伯之经义通识佩服得五体投地,今日得以拜见太师伯一面,实乃晚辈之大大幸事!”

“你这么喜欢《文肃手卷》,我怎么不知道?”裴钧没好气地背起双手,见不得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有本事你背两句听听。”

岂知钱海清眼睛一闭,摇头晃脑就背起来:“夫经学者,当以心志存诚,宜倡孜孜不倦之学风,以悉心钻研典籍,纵扬心学之益,鉴悟圣贤之道——”

“好了,好了。”高相廷简直不能更开心了,志得意满地笑话裴钧,“你不爱看我老高的书,你学生爱看,嘿,你管不着了吧?你这徒娃娃倒乖,比那什么王璞机灵,要不你把他让给我来教,你自己教那王璞去。”

“这娃娃闹腾,可难带着呢,您老还是歇歇身子罢。”裴钧招呼钱海清过来,钱海清便起身把自己的袖子抹下来,整理好了,又向高相廷作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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