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就好。”屠渊默默移开了视线。
罢了,反正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也算不上吃亏。
这边二人说得开心,那边马广平和丁义却还在僵持,只是原本的攻守双方做了调换。
不像方才抓陶贵,此时丁义的表情一看就不对,马广平可不敢再让他接触陶梓进。不是怕陶梓进受伤,只是陶梓进毕竟是贾赦的下人,他担心丁义会下手太重,无法向贾赦交代。
丁义倒是不知道马广平的顾虑,一心只想抓住陶梓进,使出十八般武艺,将所有内情弄个清楚明白。
奈何马广平全心戒备,又有其他镖师相助,防守得滴水不漏。
好半晌,丁义完全找不到漏洞,只能收刀回鞘,耷拉着眉眼向贾赦拱手,“贾将军见谅!方才小人鲁莽,冒犯了将军。”
“还请将军容我细问陶梓进,待此间事情全部水落石出,小人再向将军请罪。”
马广平不给他机会,他便直接找正主。无论过后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也一定要一个真相。
“请罪便罢了,你接了这趟镖,便是职责所在。哪怕糊涂了些,也并无大错。”贾赦随意地摆摆手,淡淡道,“至于你想要的真相,我想应该是陶梓进早有排除异己坑害夏辉等人的心。”
“为了不引人生疑,他才会设计你入局,只为要你借着镖局的名义帮着他遮掩罪行。”
否则夏辉等人无故失踪,他们手下的人可不一定会顺利归伏,但要是有了镖局背书便不一样。夏辉等人本就以管事自居,陶梓进只要给出一个主家要他接掌的借口,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再有的话,或许便是他担忧自己接掌了我所有的私产之后,会被有心之人盯上。所以想要通过你,一步步掌控振威镖局?”
至于拿捏镖局之后,他又会不会想凭着丰厚的银钱做些其他的勾当,全是他无谓的猜测,就不必在人前说了。
但只是贾赦说出口的这部分,便令镖局众人全都炸了锅。
“该死的!”
“谁给他的胆子?!”
“他居然觊觎镖局?!”
……
“不要这么激动!”看着那群似乎想要将陶梓进撕碎的镖师,贾赦安慰道,“他都能做出暗害旧友、觊觎主家产业的事,计划对镖局下手有什么想不通的?”
“要是想出气的话,打断双腿扔地窖的事就由你们商量着来?还是气不过,那就把他的手也一起打断就是。”
“嘶!”一片抽气声中,所有人都看向了贾赦。
马广平小心地问,“老爷,陶梓进乃是你家奴仆,犯下大错按照规矩惩治,或是送官查办都好。但暗中行这等阴私刑罚,怕是不太妥当吧?”
虽说主家打杀奴仆的多,但按家规惩治,和用这种手段折磨,便是不算违反本朝律例,那名声也不好听啊。
如今这里贾家奴仆不少,屠渊的人也一直跟着,镖局中人更是除了明面上的,还有的潜藏在了暗处。人多口杂的,可不好封口。
贾赦对他们礼遇有加、处处妥帖,马广平也得尽一份自己的心意。
“你们也觉得不妥?”贾赦看了看夏辉等人,面露疑惑,“可是,这原本是他想要用在你们身上的手段,你们不想原样奉还吗?”
“想倒是想,我还巴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呢。”顺熙十分诚恳地点头,厌恶地扫了陶梓进一眼。
夏辉接过话头,“但是为了他,影响老爷的名声,不值当。”
贾赦不由得失笑,“你们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好色无用的膏梁纨袴,要那么好的名声有什么用?还不如尽情出了这口怨气,让自己好好痛快一回。”
“四老爷,你说我的话是不是有道理?”
贾赦冲着屠渊讨好地笑,眼前这位可是他的靠山,还明确跟他说过不许行违法乱纪之事。今日这个私刑算是擦了边,但要是屠渊允许,就不算犯忌讳了。
屠渊斜了他一眼,“找出来证据,背主的奴仆自然任你处置。”
今日除了陶梓进承认了自己想要谋夺夏辉之位,无论是陶梓进想要打断夏辉等人的腿关地窖,还是丁义以及关于镖局的一系列推论,全都只是猜测。
哪怕屠渊心中也认可这些猜测为真,但真要将贾赦想的惩罚落到实处,也必须得找出证据方才可行。
“要证据?”贾赦眼睛一亮,急切道,“马头儿,你赶紧让潜伏进来的兄弟们出来,说说他们在这院子里,都听见看见了些什么。”
贾赦会知晓陶梓进打断腿关地窖的计划,都是进院子之后,马广平用镖局的暗号提示他的。不用猜,贾赦就知道马广平也是从潜伏的镖师处得知。
但镖师们具体探到了些什么,贾赦却是没有机会细听,如今正好让他们全都说出来。
“你们还派了镖师潜伏进来?”消停许久的陶贵又昂起了脑袋,目眦欲裂地瞪向丁义,“果然是没用的东西!抢不过范和不说,连护镖都护不明白!你做的是什么镖师?!”
丁义气得浑身发抖,百般隐忍才克制住踢爆他脑袋的冲动。今儿这趟镖,他承认自己探到马广平的人之后,生了私心有了隐瞒。
但抵达闲云庄被安排在外围守卫之时,丁义也曾要求过先行进去探查一番,是陶梓进等人极力制止他才作罢。看来就是他们心中有鬼,才会拒绝他。
想到这里,丁义却是平静了下来。总归真相暴露,他们的日子就到头了,他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丁义平静了,贾赦却烦了,他眼也不抬地道。“把他的嘴堵上。”
制住陶贵的镖师立刻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布料,随手揉成一团,精准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马广平见状,往屋子四方看了一眼,扬声说道,“你们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屋子里悄没声的多出了四个人。
贾赦惊了一回,心头暗暗记下房梁、墙角、屋檐,口中说道,“你们比他们进来得早,便好生说说,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四人交换了下眼神,其中一人拱手说道,“回老爷,小的方文海,马头儿令我们进来之后各自分散查探,小的负责的便是这片区域。”
因而他最早进得这间屋子,在陶梓进等人进门之前,不仅探查到这屋子里有一个地窖,在那一溜马车进来之时,还早找到了舒服又隐蔽的躲藏之处,然后他就听到了陶梓进等人的所有密谋。
以陶远墨的名义送出去的几封信件是陶梓进下令,陶远墨亲手所书,凭借此事,他将打断夏辉等人双腿的差事推给了添胜,自己只负责协助将人扔到地窖。
添胜心下不服,提出担忧夏辉等人常年练武,只剩双手也能脱困,要求陶远墨一起出手,把几人的手也给打断。
陶远墨以此地本就为困住夏辉等人所建,便是他们出了地窖,也寻不到出门的路径为由,极力推脱。
然而陶梓进为了稳妥,严令陶远墨应下此事。就在陶远墨无奈答应,与添胜眼神交锋之时,陶贵急急来报信。
然后陶梓进带着陶贵去见贾赦,其他人则关了地窖布置屋子。等陶贵再次进来传信,他们才无奈将夏辉等人唤醒,排了一副贾赦进门之时,众人齐齐相迎的场面。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方文海指出,几人的对话都是在将人从马车上搬下来时进行。因着陶贵骤然大叫,慌乱之下,被他们抬着的几个人全都摔到了地上。
此时他准确指出摔倒的是哪几人,着地的部位又是何处,还打开地窖,从门缝里取出一片被夹住撕裂的布料。
被他点出的几人互相查验,果真在对应之处发现了脏污的印记。而那块布料,也回到了主人的手上,与衣摆一对,正是严丝缝合。
之后,他的三个同伴一一开口,各自说明自己何时来到这间屋子,以及看到听到的情况。
不仅佐证了方文海所言,还补充了陶贵对其他人动辄叱骂、陶平陶安对其敢怒不敢言、添胜一家名为劝阻实则挑拨等等细节。
越听贾赦的脸越黑,他幼时挑的八个人,近一半都不是好东西,偏还坏得各不相同,他可真是厉害!
心中自嘲,他眼神冷冰冰地扫过被捆住的每一个人,扯出笑脸问屠渊,“四老爷,这些证据,你觉得如何?足够我把这群狗东西打残关地窖了吧?”
“按律例自是不可。”屠渊淡淡道。
贾赦立马垮下脸,不甘心地看着他。
“我还没说完。”屠渊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但他们是你的奴仆,由你处置也算合理。”
若是交到官府,这群家伙怕是板子还没打完就该没了命,留在这里至少还能活,还能拿给贾赦泄泄愤,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贾赦立马笑出一朵花,“马头儿,赶紧动手!处置完了我们就回京!我可不想宿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是!”马广平应道,招呼手下人准备动手。
“早知道,我就该直接让人毒死你!”沉默许久的陶梓进终于抬头,他直直盯着贾赦,眼神恨意刻骨。
“张口就是‘毒’这个字,看来你不是脑子里想过,就是下了手却没奏效啊!”贾赦冷哼一声,转眼却冲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如今我还能活蹦乱跳的纵情享乐,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过没关系,你可以进到自己选定的地窖里,看着一天天腐烂发臭的身体,继续失望,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