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你们,为什么信我啊?”
双手摩挲着汽水的杯壁,白汣嗫嚅着轻声问到。
她并不觉得就以自己那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能有什么说服力,值得让人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被勾着跑来公会捞人。
更何况他们公会是出了名的疯子多,人渣更多。
如果说一开始还能解释为是有梁衡宇这样一个资历与暗犬相当的后盾在,苏俞俞打算来看个乐子。
那她后续还进来救人的行径就完全不是这个范畴能解释的了。
万一她和暗犬是一伙儿的,把人引进来后,吃干抹净怎么办?以苏俞俞的脑子不可能会想不到这一点。
嘴中含着新点的覆盆子冰淇淋,苏俞俞指了指身旁的正擦着额头冷汗的梁衡宇,他刚刚可被那突然的变故吓得不轻。
“一开始其实只是因为有他垫背,打算来看看情况的,但那家伙太疯了,硬是逼我进了战场。”
“后面救人也是都被架到这个情景下,救你是最优选。”
言罢,苏俞俞顿了片刻才继续说到。
“你不必因此而愧疚。”
‘而且,你可是我最大的金主,不救你我怕是连付这顿饭钱都付不了。’
少女在心中默默嘀咕道。
“嗯……谢谢。”
白汣面露释然地抿唇笑笑……只是那笑容愈发变态,直至她没忍住,从喉间溢出了有些痴汉的嘿嘿笑声?
苏俞俞,梁衡宇:?
见自己没憋住,女孩连忙揉了揉自己的双颊,也不知是搓的还是什么原因,面上有些发红,眼睛却还是止不住地在苏俞俞身上乱飘,眼中那股莫名的慈爱逐渐旺盛。
“没,没什么,就是感叹我眼光真好。”
最后那几个词细若蚊蝇,即使是苏俞俞也只能听出个大意来。
她有些好奇地把视线从冰淇淋上拔下来,移到白汣身上。
女孩棕色的长发在左右各扎着的两个低丸子因为先前的打斗已经略微松散着炸开毛,被粉色的蝴蝶结发绳绑着,与带着粉色美瞳的双眼相互呼应。
不同于先前那个灰发女孩羊毛衫搭配白杉的偏温柔系穿搭,白汣的显然要更随性些。
粉色的宽大衬衫被她当做外套,扣子并没有被系上,露出里面的短T和包臀裙,露出的一截腰身刚好缓解了浑身被包裹的沉闷,很有设计感。
很像是那种能及时跟上每个时尚热点的弄潮儿,所有潮人恐惧症患者最害怕的存在。
咽下最后一口冰淇淋,苏俞俞在心中如此评价道。
那头的白汣的注意力倒是短暂的没放在她身上,饮料被她在盯着苏俞俞看时无意间被喝得见了底,此时那张清秀的脸也随之皱成一团。
“……这东西,怎么这么酸??!”
乳酸菌在气泡水的作用下,刺激的过分,完全不像是为了正常人类的味蕾而打造的,像是一点糖也没加。
能做出这种产品的店,要不是地理位置好,绝对连一天都撑不住,哪有人会喜欢这玩意啊?
暗暗在心里吐槽,她慌忙寻找白水想用来漱口的视线便轻飘飘地落到了自己对面两人的餐盘上。
一个覆盆子冰淇淋,一个致死量可可粉的蛋糕……那没事了。
将自己这侧的一杯清水递去,苏俞俞的顺着对方视线也朝那长相恐怖的蛋糕瞅去。
她只是单纯爱吃酸,但以梁衡宇这个情况……怎么想都不是能以普通人的味蕾来评价的。
“量子微酸”的乳酸菌汽水;粉比蛋糕多的提拉米苏;甜腻到齁的劣质软糖;调味严重失衡导致严重发咸的虎皮蛋糕卷……要不是甜品店很难买到辣的食物,她有理由怀疑这货能直接集齐所有味觉的极端。
很难想象,这些东西会在同一个人的胃里相遇。
看着在此时也咽下最后一口蛋糕的梁衡宇与他身后那巍峨的神殿,苏俞俞那死去的记忆忽的从记忆深处探出头来,被这熟悉的场景唤醒。
“……你之前说,每系统年的第1天,主办方便会让排名靠前的公会们挑选自家队伍来参与比赛”
“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单纯的观赏赛吧?”
“是为了能在抉择出第一的队伍后,继续在这个队伍内部再组织一场比拼。”
“这最后筛选出来的冠军,便可向主办方许愿。”
拿纸巾擦了擦唇边的可可粉,梁衡宇也望向那就坐落在不远处的宫殿,纯白色的建筑在阳光下格外刺目,让人难以忽视。
它的风格很难用现有的形容词来概括,有些希腊风,又有些中式,你在它身上能看到人类史上不少建筑美学的影子,但其中也参杂了些从未见过的元素。
也许是参杂了些其他她所不了解的,其他世界文明的特点吧,白汣如此猜测到。
能让她这个成天抱着各路艺术书籍的人都认不出来……大概率是那群非人物种的?
“许愿的内容,只要你想,是什么样的都行。”
“进入神殿成为那群神明中的一员,回到故土与亲友重逢,亦或者是让神明专门为你创造个独属于你的小世界。”
“只要你想,无所不能。”
虽说心下思绪百转,白汣却是及时给上了补充的说明,全然没被脑中那些交错纷杂的线条所影响。
“当然,是除了弑神这一条的。”
正盯着喷泉泉水发呆的梁衡宇也在失神间下意识地接道。
苏俞俞:“?还真有人这么干了?”
她刚还在心中掂量这一离谱行径的可行性呢,结果还真有勇士这么做过了?
“我已经记不清了。”
收回视线,梁衡宇轻皱了下眉,他脑中模糊的记忆并不足以让他追忆到那么久远的事情,静下心思考,竟是连一点印象也无。
先前脑中的虚影宛如是那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这么大的事你都能忘?”挑眉上下打量下这位憨厚的大高个,白汣双手拉起椅子,从桌对岸蹭到苏俞俞身边来,“我跟你说啊,也就这斗兽场里的人员变更快,不然就以当初那架势,怎么着现在也不会落魄到几乎无人知晓的地步。”
“差不多两年前吧,那年比赛赢得第一名的队伍,是来自一个叫初阳互助会的公会。”
“他们的会长,其实也就是队长,在领取团体赛奖励的时候,向坐在最高处的主神问到……”
说着,白汣顿住清了清嗓子,收起那副聊八卦时的散漫样子,神情坚定地开口。
“……即使,是弑神吗?”
坚毅的模样转瞬即逝,白汣重新变回那副兴冲冲的模样,激动地拽着苏俞俞左右晃着,全然没了初遇时的拘谨。
“第一名的获胜奖励是需要进入神殿的主殿颁发的,我们这群观众只能在神殿中心的那个类似斗兽场构造的决斗场里看投影。”
“但单是看着那转播,都震撼了我们好久,这话真的太帅了。”
“一开始我看到是他们公会获胜都很担心,因为他们几个公会成员间是出了名的关系好,个人赛却是要人命的。要么赢下这场厮杀,活着获得一切;要么命丧于这场厮杀,与成功失之交臂。”
“这跟团体赛死亡能复活可不一样,这输了是真的会没命的。”
“只不过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我的担忧倒是多余了……”
嘴上这虽么说着,苏俞俞却是能感觉到氛围中的低气压。
显然,即使那几位玩家逃过了彼此间的厮杀,如此抵抗神明,面对他们的,注定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在外守候他们队长的公会成员在话音落下的那刻果断发起进攻,密密麻麻的人群从斗兽场的四周涌入 ,多半是埋伏已久。”
“怔愣间,祂被那名会长袭击,用的正是祂赐给玩家们的技能。”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一个能绑定彼此血量的能力?”
“那家伙,直接扬刀往自己的心脏捅,眼都不带眨的。”
似是回想起那日血腥的场面,女孩有些后怕地下意识缩紧身体打了个冷颤,当年的她也就14来岁,被公会顺手给带去了决斗场。
满天的鲜血染红了神殿,四处逃窜的观众,刺耳尖利的叫喊混在一起,人间炼狱在她的眼前上演。
为神明打工的人类侍卫与他们的同类缠斗在一起,招招致命,却又都在救主心切的神明面前,被对方放出的威压面前化为齑粉。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人与神之间的差距。
“可就是这样的差距,那个女人带着群玩家硬的考拖的,把主神的半条命给取走了。”
“以至于只强撑着完成了去年的大赛,便体力不支,陷入沉睡,连今年的大比都直接取消了。”
“这对当初的我们,怎么可能会不震撼,更何况那会长一直以来都是个与世无争的酒鬼形象,谁也没料到她在背后默默谋划了这么多。”
“后来只知道初阳公会和其余参与叛乱的同伙被一并处决,不留任何活口,要说除了那传闻中跑去主神麾下的一个叛徒外,他们留下的就只有……”
“黎明互助会,这个继承了他们创会初衷的精神遗产了。”
语毕,白汣望向梁衡宇都目光越发古怪。
“你身为黎明互助会的现副会长兼创立人,竟然还没我一个外人记得清楚?”
————
听完故事,苏俞俞为了感谢二人送来的情报,便主动请客找服务员结了款。
作为新客户,她丝毫不害臊地狠狠讹了他们一笔,反正都做成这个鬼样子了,他们还能点这么多,商家完全不亏。
甚至让苏俞俞有理由怀疑,他们其实就是专门做这种坑萌新客户生意的,完全不杀熟,因为根本就没有熟的敢来。
走出餐厅,看着其他几桌食客同样五彩缤纷的神奇表情,白汣才终于确认了自己味觉的正确性。
太很好,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
收回视线,正欲继续往前走时,她却突地止住了步伐。
“…姐,咱去哪啊?”
她已经和公会解约了,自是不能回暗犬住的。
而苏俞俞这尊佛又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玩家。
……坏,她们貌似要露宿街头了。
“…要不咱去酒店那头?”
现在这个点再去租房显然是不可能了,白汣有些试探地问到。
闻言,苏俞俞正欲点头,身侧一直因为在吃点心而沉默不语的人却是先她一步发声了。
“酒店不安全,那群心术不正的,成天就专门在那堵人抢劫。”
“…你们跟我来吧,我们公会还有个闲置的空房子,是之前我一个朋友送的,虽说离市中心比较远,但胜在安全,一般不会有人敢冒险去招惹。”
他手上还抱着苏俞俞买单时顺便给他打包的一些作为回礼的甜品,总是憨厚的脸上难得透出几分认真来。
“但我并不打算加入你们公会……即使这样,也没问题吗?”
经过之前梁衡宇和37号系统对于游戏规则的介绍,很多在新人说明上晦涩难懂的字眼苏俞俞已经理解了个大概。
她也自是能推断出,梁衡宇他们所在的公会对大赛只单纯抱着想水点奖励的态度,并不打算去争那个第一。
太阳缓缓从天际落下,湛蓝的天空只剩下微泛着红的云彩,少女也终于可以免收阳光的叨扰,得以睁开了自己那双见不了强光的浅色眸子。
但她不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回家……想带着家人,去到一个全新的,绝对安全,没有苦痛的世界中去。
“没事,没事,那屋子本来就没人住,你们住进去也算是帮它添点人气嘛。”
听苏俞俞这么说,梁衡宇急忙挥手道,他本就只是单纯想帮下朋友的忙而已。
无论对方是否愿意加入他们公会,这都并不会干到扰二人的关系。
更何况在他心底里,其实也感觉以苏俞俞的能耐,并不适合他们公会。
脑中回想起少女干脆利落的战斗风格,再对比下他们家公会那放雷防水放面粉的诡异画风……还是别把人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给带坏了的好。
也是因心中的这一思量,他并未注意到他口中的那位新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入了喷泉下那被浅色粉笔画出来的圆圈形区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