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影城中一间空荡荡的屋子中央,摆着一张担架。一个穿着粗布长袍的年轻男子,满手染血,只能用胳膊擦了擦汗,焦急地喊道。
“狐”闪身至一旁临时被抬过来的长桌前,找出一卷纱布递给男子,又静静退回朱黎身后。
朱黎脚尖不断轻点地板,高跟鞋尖与打了蜡的木制地面一碰,发出噔噔声响。她心不在焉地在指尖旋转着金色钢笔,幽幽开口问道:“吴名,怎么这么半天了,血都没止住?”
名唤吴名的年轻医者鼻尖再次沁出汗水:“夫人,这位大人伤口太多,出血严重,不是一时半会能止住的,就算血止了,失血过多同样危险!”
朱黎轻拍手掌,“狐”静悄悄地出门,不多时拿回来几袋暗红血液。
“这还是四年前,她去往京都前夕管那老头要来的,”朱黎颇为悠闲地道,好似担架上那人不过受了些小伤,“今日……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吴名行医已有几年,却也没经历过这般场面,憨厚清秀的脸上有些无措的神色。
“输血,你不是会么?”朱黎有点不耐烦地用指背敲了敲桌子。“别怕,平常怎么治别人,就怎么治他!”
吴名天资优异且向来刻苦,朱黎一点,他便醒悟过来,连忙继续为担架上的陈萍萍止血,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个古代人,懂得“输血”这种事情到底有多么奇怪。
———当年李瑶兮为今日准备了A型血,朱黎则是准备了一个医生,一个名叫吴名的医生。
不,与其说“准备”,不如说“创造”。是的,这个忠厚腼腆的年轻人,自始至终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今日。朱黎给他了穷苦的出身、优越的医术天赋与赤诚善良的秉性,又将他随意放到一个古代世界观中,并将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速调快。
曙光影城中不过三日过去,吴名就在他的世界里一无所知地度过了二十个春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勤奋学习中,他的医术已达到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是朱黎创造的、只为救陈萍萍一人而活的……医者。
此刻,吴名正将那种被称作“酒精”的东西倒在棉花团上。他瞥见担架上那个被唤作陈萍萍的人紧闭的双目和锁成川字的眉毛,听到他吃力的喘息声,心中顿时不忍。
他实在受了太多苦楚、太多折磨、太多疼痛,即使目的是为治愈他,吴名也不愿让他再承受哪怕只多一分的痛苦。
看出他的犹豫与怜悯,朱黎的双手在身后握紧,口吻却依旧严厉:“别愣着,只要能让他活,就……不用想太多。”
吴名隐去眉心不忍之意,又蘸了些酒精在棉花上。
“是。”他低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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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写完了这五千五百字,感觉胸口始终有一口气吊着,根本不敢让自己停下来。直到写完,这口气才终于散出去。这肯定不是最燃的一章,但肯定是我最用心最慎重对待的一章。自从三年多之前刚开始写这本书,我就在想如何把这一章写好。中间构思了好几个题目,想过还像前面一样找一句古诗,也想过直接用“笑看英雄不等闲”,最后还是自己写了一句。这句“殷血化碧方寸间”,和上一章的标题“天生傲骨亦当年”,都来自我给陈萍萍写的角色诗,我个人还是挺满意的,就像我对这一章也挺满意的一样。其实写到现在,完全不是因为热爱而坚持了,而都是因为责任。至少以后我提起来这本书,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对得起陈萍萍和李瑶兮,对得起为数不多的读者,也对得起我自己。
又啰嗦了很多,大家见谅,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