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
几乎是瞬间,封烈的心头便是一跳,心中涌现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起身要走,封启宁的声音却从身后威严的传来:“阿烈,你要去哪?”
封烈身影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义无反顾的起身离开,
身后,也只留下封启宁无奈的叹息。
……
几分钟前,
温念原本正听从封烈的话,安安分分,乖乖的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怔怔出神,从身后,忽而传来一阵香风,
紧接着,一个衣香鬓影,高挑窈窕的身影绕过沙发,主动走到她面前。
“温小姐,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有兴趣和我谈谈么?”
……
在听到女人声音的瞬间,温念便忍不住浑身紧绷。
待抬起头看清她的脸,更是脸色瞬间煞白,浑身抖个不停。
女人穿着一袭浅紫色长裙,淡雅的颜色,如梦似雾,仿佛晨曦中轻拂的紫罗兰。
她的长相很漂亮,身材如这个世界大部分人一样高挑,却并不显壮硕,五官很明艳,并不像桑桑一样张扬,笑容温婉大方,显得亲切可亲。
可温念丝毫不敢放松,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紧紧攫住,望着女子的眼睛浑身僵硬。
因为,她知道对方的身份,
——苏家的小姐,封烈的未婚妻,
苏梦欢。
“温小姐,我想你不需要这么紧张,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被桑桑当众掌掴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如今只是想起来,温念就觉得脸颊隐隐发热。但苏梦欢似乎真的和桑桑完全不一样,至少从她这张落落大方笑着的脸上,温念真的感受不到丝毫恶意。
“我听说,你是封伯父给阿烈哥哥最新聘请的家庭教师,那么你的文化课成绩,一定很好了?”
是喽,对于封烈而言,温念的身份不体面。
所以对外,当然不会明说的。
养在家里的女人算什么,就算是有钱人,也是要面子的。这才刚刚和苏家订了婚,就传出养女人的事来,像什么样子?不但要惹得苏家不快,也让封家没脸不是?
所以从一开始,封启宁对外给温念的身份,就是为封烈亲聘请的家庭教师。
对外就说这阿烈啊,哪里都好,就是文化课成绩太差,他将来可是要继承封家的人,怎么能在这方面有短板呢?
恰巧,温念又是因为优秀的文化课成绩被特招入第一军校、常年成绩优异的年级第一,所以特意聘请她来做封烈的家庭教师,很合理吧?
更别说封烈之前因为好面子,对外给温念的身份也是家里的女佣,可不就这么对上了。
从女佣到家教,这身份还提升了几个档次呢。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些说辞,都只是遮羞布罢了。
封烈对温念态度如何,学校里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是是怎么回事。
包括眼前的苏梦欢在内,都是暗地里特意调查过温念的,她那点寒酸又凄惨的履历,早被人摸得干干净净。
苏梦欢知道温念的身份,也知道她与封烈的关系,不过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没有急着扯开这张遮羞布,反而要以交朋友的姿态,大大方方的与她相处。
“温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她笑着冲温念伸出手。明明出身苏家,身份贵重,脸上却没有一丝骄奢之气。
这也是温念自穿越以来,第一个对她这样尊重,不带轻视与鄙薄的人。
“……你……你好……”
面对苏梦欢的示好,温念却觉得十分紧张,更多的是羞愧与无措。
她有些慌张的抬起手,快速与苏梦欢握了握,几乎在接触到她手指的瞬间便收了回来,心脏则始终是被提起的状态。
“哈~你真的没必要这么紧张 ~”
看着温念僵硬的神色,苏梦欢收回胳膊,语气轻快的笑了笑。
只是简单的接触,她便可以感受到,温念的确是个性格很单纯的女孩,与传闻中一样,胆子很小,很低调,也很懦弱。
但即便如此,她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放松,漂亮娇媚的眼睛眨了眨,便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其实我知道你和阿烈哥哥的关系……”
苏梦欢语不惊人死不休,秀眉微挑,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对吗?只是因为阿烈哥哥与我订了婚,才不得不隐姓埋名。”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念的心中更是一抖,脸色苍白得像雪一样,嘴唇煽动两下,最终也只是艰难的吐出一句:“……对,对不起……”
温念道歉的时候,苏梦欢就一直在笑着看她,目光从温念如蝶翅般颤动的睫毛一直向下,清纯无辜的杏眼,小巧的鼻子,殷红的嘴巴……
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但也的确不符合这个世界主流审美。
从上次爷爷的宴会,她第一次见到温念的时候就在想,这样一个身材瘦小,又不起眼的泥巴种,到底是怎么才会吸引了见多识广的封少的注意?
可如今正式见面,才发现这女孩的确不同。
她身上有一种特质,一种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的感觉。
作为从小受精英教育长大的苏家大小姐,苏梦欢其实并不如她表现出的那样天真。
她不但是个A等级异能的天赋者,在为人处世,察言观色等方面,更是超乎寻常的成熟冷静。
温念很特别,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苏梦欢也仔细的探查过,她身上没有丝毫能量波动,的确是个无法使用异能的泥巴种没错。
所以,这种无意识引人注意的特质,是因为什么?
苏梦欢面上不显,心中却心念直转,探查的目光不停落在温念脸上,身上,还有那双低低垂着,不停颤抖的眼睛上。
“没关系,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
面对女孩的歉疚,苏梦欢嘴角轻勾,笑容是最标准的温婉大方,“这种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阿烈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了解。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
“就算有了你,将来仍旧会有其他人。”
她轻笑着,像是全无芥蒂般的说道。
“作为阿烈哥哥的未婚妻,我其实并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女人,更不会无端为难你。”
“但是,作为封家未来的女主人,我也有责任维持家庭的和谐与秩序,所以,有些话还是要说的,至少得让你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
苏梦欢笑容和煦,声音也是如出一辙的轻缓柔和,客客气气的语气,尽显宽厚大度的正室风范,却让温念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两只手紧紧搅在一起,依旧难以遮掩此刻这盈满胸腔的不安与羞耻。
多讽刺啊,以这样的身份,在这种场合,站在这里,听着苏梦欢说出这样一段话来。
温念的心中五味杂陈,她仿佛能感受到周围空气里弥漫着的微妙张力,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刀,精准而又不露声色地切割着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那些话语虽轻,却字字如锤,敲击着她仅有的理智与自尊。
温念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才没让自己的狼狈显露无疑。
“你……”
对手太弱,苏梦欢才只说了这么两句,对方就已经一副溃不成军,摇摇欲坠的模样,也让她接下来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
她的目光从温念身上移开,抬起头的瞬间,才发现周围的气氛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相当安静。
人群聚集在门前,而距离两人几米外的门口,正静静矗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
深灰色西装光洁如鉴,成熟沉稳的气质,俊朗脸庞上架着一副无框金丝眼镜,
——正是四大家族之首,权家的家主,权律深。
“权先生?”
苏梦欢的心中几乎立刻一惊,男人目光深沉,在朦胧夜色的照耀下,如同深渊中的寒星,散发着清幽深沉的光。
人群安静了许久,他便在那里站了许久,显然已经将两人的对话都听进耳里。
苏梦欢心中一沉,纵使她一向长袖善舞,但在面对权律深这种顶级上位者带来的威压时,依旧有些招架不住。
“权先生,您好!”
但她还是很快调整好心情,重新扬起笑脸,笑容灿烂的娇声向权律深打招呼。
却没想到,对方的目光从始至终没落在她的脸上,反倒一直定定看着她身侧的女孩。
“……?”
苏梦欢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目光望向的人从来不是自己,而是她身侧的温念。
……可是,怎么会?
这两个人,明明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他们竟然认识么?
苏梦欢心中更惊,就见身侧原本低低垂着头的女孩呀跟着慢慢抬起头,静静与沉默不语的权律深目光对视。
她的那双杏眼当真生得极好,清澈水润,黑白分明。却在两人交互的目光下,肉眼可见的渐渐变红。
温念真是块要疯了!
她受不了,她已经完全承受不住了!
老天啊,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要让她毫无自尊的面对苏梦欢,为什么要让她在如此满身狼狈的时刻,与权律深重逢?
只是看着对方,只是这样望着对方的眼睛,那些她曾经拼劲全力想要忘却的往事便一寸寸浮现在脑海,
男人在雪地里冲着自己伸出手的仁慈;男人温声向自己道谢的温柔;男人保证不会让她离开权家的保证……
最后汇聚成他满含厌恶,凝满风霜的眼。
“温念,我从来不是你哥哥!也从来没把你当做过妹妹!”
“如果珍珍发生意外,你和你孤儿院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多么冷血无情,多么狠绝冷厉。
那个冬天真的好冷,他的声音更冷,冷得人骨头缝都疼了。
哪怕已经过去这么久,哪怕她已经独自疗伤那么久,如今只是这样望着对方的脸,温念就觉得仿佛又回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一颗心直直的坠入冰窟,无尽的悲伤与绝望重新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