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脚步再次踏上一片焦土,火焰在远处依旧灼灼燃烧带来持续不下的热感,凄切的风带来远方的死亡信息,但一股清风又带着绿叶随他而起,世界对于他的到来欢呼雀跃。
花知也于是明白,这也是一个酝酿出了世界意识的世界。身上披盖的严严实实的斗篷被吹起一片衣角,异常的风将他往另一个方向推,花知也顺从的迈步,远离在另一个方向还在打斗的人群。
在学校的教材中,入殓师一职一贯与死亡扯上关系,母亲每每回来身上惯会带不讨孩子喜欢的味道,只是贪念那个有些冰凉的怀抱,于是对着味道的退缩也成了熟悉。
和母亲的接触沾染上了属于母亲的味道,一觉醒来的第二日,母亲已再次离开,又去做她那份不知名的工作。熟练的自己洗漱吃早饭,背上书包去到学校,在门口等他一起进门的同学和他打招呼,眉飞色舞的给他讲着,昨天晚上母亲回来之后给他讲解了怎样的知识。
花知也也想起饭桌上放着的那张邀请函,原本欢乐的笑容也变得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的告诉自己的朋友,周末又不能出来玩了——母亲又给他报了一个新的兴趣班。
学校里的一日过得极快,今日老师讲的新课里又介绍了入殓师一职,与母亲相关的东西,花知也总是很乐意听的。
入殓师入殓的不仅是一个人的身体,还有他家人对他最后的祝福以及来不及说出口的告别,但老师所讲的却又是另外一种情况,花知也。看着书本上描画的纹路有些出神,直到被来找他的小伙伴拍了肩膀,这才惊醒过来。
这银色的纹路,会出现在他母亲每次回来披露的斗篷上,还有那个银白色的大箱子。
“知也,不是要一起去打球吗?走啦!”好友拿着父亲给他买的新足球和其他小伙伴在教室的门外探头探脑,等着他出去。
“抱歉,擎宇,我得先去找一趟老师。”花知也脚步匆匆的经过自己的小伙伴,脑海中回忆起在上课时老师讲到的事情。
老师说,这个职业极需要天赋,一贯由那些家族代代相传。
老师说,但在百年以前,入殓师家族支撑不下去,于是向官方发出求助,愿意接纳有天赋的人进行培养,成为新的入殓师。
老师说,班上如果有同学对这方面的知识有兴趣的话,可以在课后找老师询问。
“报告!”一贯没有被老师找到过办公室的好学生第一次敲响了老师办公室的门,一时间在办公室内闲聊的老师将目光都落在了门口的花知也身上。
“哎呀,第一个找过来的居然是你的学生。”隔壁班的老师抿嘴一笑,语气中有着打趣。
今天是周五,本周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老师牵起花知也的小胳膊,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细细给他讲述有关于入殓师一职的情况,也是直到这时候,花知也才知道,自己班上的同学,全部都是入殓师一脉的孩子。
小孩子最是喜欢排除异己,在一年级的时候,他和其他班的小朋友玩不到一块去,当时懵懵懂懂的想要一个玩伴,即使被人用力推倒在地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脏兮兮的小孩子被班主任注意到,询问过情况之后,二年级升班时他换了一个班级,一直到如今五年级,班上的同学偶尔有转学的,极少有转入其他班的,但之间都相处融洽,再没出现过一年级的那种情况。
“那,知也,你还要和母亲一样,去当一名入殓师吗?”老师听着孩子那不断的问题,耐心的给他解答,只是最后一个话语落下,他看着这孩子思索的小表情,笑着问道。
花知也家里条件并不差,但却是单亲家庭,母亲因为自身职业原因早出晚归,小小的花知也也学着自立。
入殓师一业涉及庞大,甚至还关乎世界与其他政治上的一些交涉,算是入了编制的职业,无论在何地,都会受到当地人的尊敬,即使花知也的父亲因公殉职,花知也的母亲也能独自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并不是每一个入殓师血脉传承下来的孩子都一定有着再度成为入殓师的天赋,最基本的便是在测试中对于时间空间的变化感应良好,如果孩童自身出现强烈排斥反应,入殓师一职已经完全从他的未来职业规划上划去了。
“我想,和妈妈一样。”花知也的眼睛还稍显幼圆,看着老师的眼中满是恳切。
至于之后的事情,此刻已经能够熟练踏入新一片土地的入殓师记忆依旧清晰。
经过和母亲沟通同意之后,他被转入了另外一所封闭式的寄宿学院,这里培养的都是入殓师的小孩,未来也一定会选择成为入殓师,出现其他原因也只是从幕前转到了幕后。
直到那比自己长得相似,还大一些的兄长提着礼品来到五年级看他,花知也才知晓自己,除了母亲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哥哥花初煦,一个习惯穿着一身白衣,吊儿郎当的人。
在那之后,到第一次被世界邀请,踏上未知的土地,他在课前失踪,一转身踏入了一片泥潭。
空气中饱含水成分,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泥潭中一样费劲,与学校那清淡习惯的空气完全不一样,在原地站住,没有贸然前进,抬头向上看,周围的树木遮天蔽日,将这片雨林的奇迹献给盛大的外来者。
十五岁的花知也静默不语,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换上的手套,以及提在手里的银白色手提箱。没有遮蔽身份的外套,没有入殓师一贯会携带的工具,只有这一个手提箱,好在这手提箱是最重要的。
花知也从手提箱里拿出口罩戴上,定了定神,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深处走去。
走出了这一片土地,花枝也终于亲眼见识到了老师们口中那惨不忍睹的人间地狱,成千上万具人类的尸体漂浮在湖的表面,被泡的浮肿,那清白的脸被看清的那一刻,仿佛注意到了自己,让人背后寒毛直立,内心的直觉以及人类的基因在疯狂的朝他发出警报,告诉他这里有同类的尸体。
之后如果继续将入殓师这一直持续下去的每一天,每一个月每一年,他都会无数次重复看到这样的情况。
世界的毁灭在于逻辑循环被破坏,可能是世界用于维持自身运转的能量不足,可能是有外来者在其中带着恶意的破坏,可能是无意闯入者拨弄了些许命运,如同亚马逊的蝴蝶轻轻煽动翅膀,无知无觉的毁灭了一个世界。
世界意识的诞生依附于世界其中某一个文明,又或者说某几个文明,只要这些文明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延伸到脱出第一阶段,世界意识脱离,主体独立,这个世界除非外来因素,否则没有那么容易打倒了。
这是一个有魔法的世界,同样也有着前来拯救的外来者——或许吧,毕竟在他抱着箱中的骨灰坐在路边发呆,不知在时间尽头前,何去何从的时候,是那群人发现了灰头土脸的他,并给予了一定的照顾。
“你是新人吧,好厉害,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从这些人的口中,他得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更加让人感到无尽悲哀的事情。
世界的求助并不只对一个种族发出,同时还有别的世界会派出人手进入世界,或者拿去世界的核心以供自身发展,或者拼尽全力为即将崩溃的世界寻出一条生机。
大多数人在深思熟虑之后,面对文明与世界的庞大,最终选择了第一条,而面前这群明明比自己还大了几岁,却不知天高地厚的哥哥姐姐们选择了第二条路。
“好厉害。”花知也看着面前这群努力寻找病灶,为病人去除病灶的医生,由衷的感叹道。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喂,队长你又胡乱招人,我们团里的人已经够多了。”
“多添一副碗筷的事儿,怎么能叫我又胡乱招人呢!况且这孩子才多大!山雀,你要不要来?别怕别怕,他们人都很好的。”
花知也听着他们争吵的内容,感觉自己有被微妙的冒犯到。他确实有些犹豫,毕竟接触到的是另外一个,颠覆以往学习到知识的世界,况且从他们口中不难听出,他们原本也是在正常世界生活的普通人,那么如今这种种力量的来源就值得探究了。
入殓师的殉职率是很高的,包括自己在后来与哥哥和母亲接触,也清楚自己的未来会是在某一片来不及离开的土地上,与文明一同告别。
“好。”
事实证明,花知也的直觉确实如往常一样,同豹子一般灵敏。在世界与他本人心照不宣的共同掩饰身份的情况下,他在潘哥口中的驻扎地落地,一抬头,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对银白色斗篷人的通缉——这里的人在追逐狩猎入殓师,或者说在追逐入殓师身上携带的文明。